胡海峰 武鵬



內容提要 亞投行的建立對金融支持“一帶一路”戰略產生了重要影響,具有重大戰略意義。亞投行籌建從金融支撐、經濟合作平臺建立和融資鏈完善等方面與“一帶一路”形成了戰略互動關系;亞投行金融助力“一帶一路”產生了較大中國效應和世界影響,在此過程中也遇到了很多問題和挑戰,并就如何應對這些挑戰進行策略選擇。本文認為,亞投行金融助力“一帶一路”,一是要充分發揮亞投行、絲路基金以及政策性金融機構的引領作用;二是要加快推進國內商業銀行的全球網絡布局速度;三是要加強外匯儲備金融扶持的戰略支撐力度;四是要重點構建人民幣在“一帶一路”沿線的區域化布局,形成有效的“人民幣區”。
關鍵詞 亞投行 “一帶一路” 金融支持 人民幣國際化
〔中圖分類號〕F831.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0447-662X(2016)01-0020-09
一、亞投行籌建與“一帶一路”建設的背景關聯
1.“一帶一路”戰略的提出
2013年9月和10月,基于中國深化改革和全球經濟整體低迷的新趨勢、新常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強調相關各國打造“命運共同體”和“利益共同體”基礎上,提出了“一帶一路”的戰略構想。“一帶一路”是世界上跨度最長的經濟走廊,是一個多領域、全方位、內外開放相結合的戰略構想,是在秉承開放包容原則下的一個合作、發展理念和倡議。該戰略構想旨在加快推進中國同各成員國之間的自由貿易區的實施;短期目標是構建以“絲路經濟帶”為核心的區域經濟一體化新格局,增加中國在全球經濟合作中的主動權和話語權,進一步擴展中國對外投資的國際空間;長期目標是推進國際經濟新秩序的構建,發揮和擴大中國在政治新秩序和文化新秩序構建過程中的積極作用和示范效應。
對于“一帶一路”戰略,需要特別關注兩點:一是“一帶一路”戰略涵蓋地域范圍之廣、經濟總量之大、影響意義之深遠,舉世少有,“一帶一路”發端于中國,貫通亞歐大陸,覆蓋經濟總量21萬億美元、超過44億人口的歐、亞、非等經濟圈;①二是“一帶一路”不是一種實體機制或機構,而是中國長期以來所倡導和推動的亞歐經濟整合戰略的具體體現,是借用歷史符號踐行和平發展、互利共贏的理念和宗旨,這一戰略將“進一步深化‘一帶一路周邊國家互聯互通的伙伴關系”。②
2.亞投行的籌建進程、反響及意義
2014年5月21日,習近平在亞信峰會上首次提出在加快推進“一帶一路”建設基礎上啟動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的設想,以期促使亞洲經濟繁榮發展和區域安全相得益彰,進一步推動中國和其他各國深入參與區域合作進程。該倡議獲得了世界國際金融組織和絕大多數國家的認同和歡迎,取得了強烈的國際反響。自2014年10月24日起,亞投行在21個首批意向成員國21個成員國分別為孟加拉國、文萊、柬埔寨、中國、印度、哈薩克斯坦、科威特、老撾、馬來西亞、蒙古國、緬甸、尼泊爾、阿曼、巴基斯坦、菲律賓、卡塔爾、新加坡、斯里蘭卡、泰國、烏茲別克斯坦和越南。的共同努力下在北京正式簽約成立,截至2015年4月15日,亞投行創始成員國在英國的帶動下,歐洲發達經濟體國家法國、德國、意大利、盧森堡、瑞士和奧地利也先后于2015年3月下旬宣布加入亞投行,韓國和澳大利亞在經過反復權衡后,也在3月底前正式加入亞投行。也相繼加入亞投行,亞投行創始成員國已由最初的21個增至57個,范圍遍及全球五大洲。
亞投行的成立將加快推進中國全面融入國際社會,也將加快推進中國和各國間的經貿合作。在戰略上,亞投行是完成“一帶一路”戰略目標的重要手段。亞投行旨在促進亞洲地區基礎設施建設和互聯互通,是一個國際性、政府間的多邊合作機構,在服務范圍和服務對象上與“一帶一路”戰略高度吻合。因此,亞投行的快速成長將加快推進“一帶一路”建設,成為“一帶一路”建設的探路者和開路先鋒。
二、亞投行對“一帶一路”的戰略支持與影響
1.亞投行對“一帶一路”的戰略支持
(1)亞投行將為“一帶一路”戰略提供金融支撐
亞投行為“一帶一路”戰略提供金融支撐不僅僅是整合歐亞經濟的戰略需要,同時也是中國及各成員國自身利益能夠得到有效保證的重要抉擇。
首先,通過擴大成員國來源的廣泛性可以顯著地提高作為獨立國際金融機構亞投行的資信等級(如表1所示,區域內創始成員國的主權信用等級明顯低于區域外發達國家創始成員國)。這不僅可以提高實際可利用資金規模,而且可以從整體上放大金融杠桿比率,最大程度上對“一帶一路”戰略提供金融服務和金融支撐。
其次,資本外流是長期以來沖擊亞洲經濟安全的重要因素。亞投行在提供優質金融資源和金融服務、填補“一帶一路”巨量資金需求的同時,也將從整體上提高亞洲國家的資本利用效率,從而吸引全球流動資本向亞洲轉移。“一帶一路”戰略主動吸引英法等歐洲強國的加入,不僅有利于推動亞投行互利共贏理念的踐行,而且更有利于借鑒歐洲國家在金融治理結構方面的經驗來推動中國自身金融治理結構及配套金融服務的日臻成熟。
(2)亞投行將構建一個國際經濟合作平臺
目前,中國經濟增速放緩,由過去的兩位數下降到2015年的7%左右,中國經濟已經進入“新常態”。從外部環境看,近兩年中國經濟增長受外需的影響和刺激日漸式微;從內部因素看,中國產能過剩問題依然嚴重,過剩產能如何轉移出口的問題依然突出,而與這些問題的解決相矛盾的是中國工業化進程尚未完成,經濟質量的提升和經濟轉型的升級正遭遇爬坡過坎的瓶頸期。盡管如此,中國經濟實力的提升全球共睹,通過籌建亞投行對“一帶一路”建設進行有力支持,不但是為周邊國家和地區推出的一項經濟刺激與增長計劃,也是針對我國自身經濟發展特殊時期的強心劑,更是促進各國經貿合作發展的有效平臺。
“一帶一路”的戰略目標是建立起一套高效、可持續發展的分工體系,達到整合沿途各區域內雜亂無序產業分工的目的。以中亞地區為例,金屬和能源等礦產資源豐富是中亞地區的特點,但中亞地區的缺點也十分明顯,加工技術落后和制造業相對薄弱,使得初級產品或原材料、原始資源產品直接出口占比很大。同時,“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經濟發展階段也各不相同,例如中、印兩國正處在由工業化的低端向中高端過渡的階段,而巴基斯坦等國則主要以農業經濟為基礎,工業化水平仍然較低;在“一帶一路”的另一端,以英法為主的歐洲國家經濟發展水平較高,已經處于工業化階段的后期。表2顯示了“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部分經濟發展指標,大多國家的經濟發展水平較低,中低收入國家和低收入國家分別占總國家數的31%和8%。“一帶一路”沿線的各個國家雖然各自的經濟發展和工業化水平處于不同的階段,但其尋求經濟增長的共同需求和內在動力是不變的,也是一致的。表3反映了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外貿投資現狀,由表3可知,中國同獨聯體國家及亞洲新興經濟體間的外貿投資合作更為緊密,同歐洲及發達經濟體間的投資合作還有較大上升空間,但中國與各類經濟體國家間的直接投資額依然較低。因此,亞投行正是以金融為切入點和突破點,通過建立一個合作、高效的國家間經貿合作平臺,讓各成員國充分利用金融杠桿撬動更多優質資源來服務本國的基礎設施建設。endprint
(3)亞投行會促進“一帶一路”戰略形成完整的融資鏈
亞投行金融助力“一帶一路”建設,不但可以推進儲蓄向基礎設施建設投資的有效轉化,而且可以推進虛擬經濟向實體經濟的有效轉移,并最終形成較為完整的融資鏈。亞投行的創始成員國可以分為資金來源國和資金需求國。資金需求國是希望利用外部資金和資源來推動本國基礎設施的建設,并加快本國的經濟發展速度和質量;資金來源國主要通過提供基礎設施建設的資金來源,形成互利共贏的合作伙伴關系。可見,無論是資金借出方還是借入方,在亞投行的投融資框架下,都能獲得各自期許的利益訴求,并最終實現真正的互利共贏。在此基礎上,亞投行還可以充分結合“絲路基金”對亞太地區的基礎設施建設進行長線投資,通過“發行各類金融資產證券化的衍生金融工具,最大程度釋放資金的可利用潛力,以此來撬動絲路經濟帶平均每年8000億美元的基礎設施投資需求”。袁新濤:《“一帶一路”建設的國家戰略分析》,《理論月刊》2014年第11期。
與此同時,亞投行的金融框架構建和規則設計將充分參考現行國際通用規則和慣例,充分借鑒適用發展中國家經驗以及中國自身經驗。基于此,公私合作關系(PPP)等多元方式有望成為亞投行新的融資合作模式,為推動“一帶一路”沿線地區的基礎設施投資,促進“一帶一路”經濟帶融資鏈的有效完善貢獻力量。
總之,伴隨區域經濟一體化的大趨勢和大背景,世界經濟格局無論在政治、經濟、貿易還是投資領域的深刻調整都將不可逆轉。“一帶一路”戰略構想和藍圖規劃正契合了世界各國都面臨經濟轉型調整的共同需求,提供了沿線國家經濟發展優勢互補的新平臺,開啟了沿線各國經濟騰飛的新機遇。而亞投行對于“一帶一路”的戰略意義,正源自經濟發展的內在需求,源自金融助力實體經濟的大勢所趨。
2.亞投行助力“一帶一路”的中國效應與世界影響
(1)亞投行助力“一帶一路”的中國效應
①強化中國的規則制定權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歐美等發達國家作為全球規則的制造者和主導方,在國際經濟活動的規則制定過程中一直都扮演著決定者的角色。如今,伴隨著新興經濟體的強勢崛起和對現有規則的挑戰與不滿越來越顯著,發達國家依然謀求維持現狀,并通過各種組織或談判繼續占據世界經濟規則制定的制高點(例如TPP、TTIP、全球服務貿易協定等)。而亞投行的籌建則在新興發展中國家爭取自身在經濟規則制定中的主動權勇敢地邁出了第一步:由發展中國家和發達國家共同商定亞投行的投融資規則。這完全改變和顛覆了亞洲開發銀行和世界銀行在發達國家主導下制定國際標準的原有格局。
亞投行的籌建不僅有助于促進地區間人文交流,也促進了亞洲乃至世界范圍內的多方經濟合作,契合了當今世界和平發展的主旋律。但作為新興經濟體一員的中國,無論在經濟上還是科技上,都和西方發達國家存在不少差距,仍需清醒地認識到,由中國牽頭籌建的亞投行僅僅是眾多國際多邊開發銀行的一員,不應過分夸大其全球影響力,更不應該將其視為改變現有世界經濟格局的決定性力量。
②加速人民幣國際化
亞投行不但有助于擴大人民跨境結算和貨幣互換的規模,助推人民幣國際化進程,而且通過使用人民幣對亞洲基礎設施投資和貸款,將會加快離岸人民幣市場的發展和建立。人民幣作為亞投行資本構成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將成為今后投資、建設和信貸等領域的主要流通貨幣,不但會增大離岸人民幣供應,也會進一步增大人民幣跨境存款的規模,同人民幣國際化以及離岸人民幣市場的完善遙相呼應。與此同時,以推動實體經濟發展為基礎,形成一個支持人民幣走出去,利用走出去的人民幣為杠桿拉動內需和外貿的良性循環。
(2)亞投行助力“一帶一路”的世界影響
①補充完善現行國際融資體系
從亞洲層面來看,據亞洲開發銀行(ADB)估算,在2010-2020年,亞洲國家的基建投資將面臨巨大的投資需求缺口,缺口額達到8萬億美元(見表4)。以東南亞國家非跨境基礎設施投資需求為例,如表5所示,在2010-2020年間,該地區的基建投資需求規模就超過1.2萬億美元;從全球層面來看,新興經濟體在未來10年中,基建投資需求將從每年的0.8~0.9萬億美元提高到1.8~2.3萬億美元,Bhattacharya A. and Romani M., “Meeting the Infrastructure Challenge: The Case for a New Development Bank,” Presentation in the Global Economic Governance Seminar, Madrid, 11th March, 2013.而國際多邊融資機構及開發性銀行只能滿足約7%的融資需求,融資需求每年仍有1~1.4萬億美元的缺口。黃梅波:《AIIB與國際發展融資體系:沖突抑或合作?》,“美元的未來與人民幣國際化:國際貨幣體系改革展望”國際研討會,中國長春,2015年3月20日。顯而易見,亞投行在完善現行國際發展融資體系上將大有作為。事實上,中國主導下的亞投行主要開展基礎設施融資,而亞洲開發銀行、世界銀行等多邊發展融資機構不僅在基建投資領域,還將主要涉及到改善社會環境、減少貧窮、預防災害等領域,投資范圍十分寬泛,二者具有較強的互補性。
②加快國際經濟金融秩序的改革步伐
二戰后,以美國為主導建立的布雷頓森林體系確立了美元成為全球貨幣。美國通過世界銀行(World Bank)、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和關稅與貿易總協定(GATT)三個國際性多邊組織確立了其對全球經濟的主導權。然而,最近10年對全球經濟增長的貢獻日益體現為中國、印度等新興經濟體,國際金融秩序和國際金融治理結構越來越難以反映新興經濟體國家的利益訴求,越來越難以維系和應對當今世界經濟格局迅速變化所帶來的沖擊和挑戰。2008 年美國次貸危機爆發后,國際金融秩序改革尤其是國際金融治理結構調整與改革的迫切性與日俱增,但這一改革在美國的干預下無法取得實質性進展。以IMF投票權改革為例,美國無視新興經濟體國家尤其是中國經濟力量的強大和崛起,始終保持對2010年IMF投票權改革方案的“一票否決”權,使得國際金融秩序的改革進程異常緩慢,遲遲得不到有效推進。在此背景下,亞投行的出現不但體現出一種由傳統的“存量改革”思維向“增量改革”思維的轉變,更體現了以中國為代表的新興經濟體在新思維、新框架下推動國際金融治理結構改革的決心、勇氣和智慧。endprint
③破解亞洲整體“高儲蓄”難題,推動世界經濟再平衡
長期以來,以中國和日本為代表的東亞國家高儲蓄的投資轉化難題始終是亞洲經濟體所面臨的亟待解決的現實困境。這一現實困境主要反映在兩個方面:一方面是以中、日為代表的東亞國家長期存在的高儲蓄問題;一方面是東南亞、西亞和中亞等經濟發展相對緩慢國家所面臨的巨大投資缺口。出現這一現象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很重要的一個方面就是“很多亞洲國家采用直接或間接盯住美元的經濟貨幣政策,將國內儲蓄通過向美國轉移過程中變為國內美元儲備,實現投資-儲蓄平衡,而最終并沒有轉化成能拉動內需的有效投資”。[美]羅納德·麥金農:《美元本位下的匯率——東亞高儲蓄兩難》,王信、何為譯,中國金融出版社,2005年。然而,此舉也會帶來不少經濟問題:一是以中日為代表的高儲蓄東亞國家將成為全球經濟失衡的盈余方,從而成為誘發全球金融危機、經濟動蕩的重要根源,甚至有學者“將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直接歸咎為東亞國家高儲蓄率及其引發的全球經濟失衡”。余永定:《見證失衡——雙順差、人民幣匯率與美元陷阱》,《國際經濟評論》2010年第3期。盡管這一觀點仍有可商榷之處,但中國等東亞國家作為全球經濟失衡的一方面確實有需要反思的地方;二是此舉會帶來麥金農所提到的“高儲蓄兩難”的困境,即伴隨經常項目順差的累積,無法以本幣提供對外融資的債權國不但會出現貨幣錯配問題,也會在匯率政策上陷入左右為難的困境。
中國在30多年改革開放的進程中積累了豐富的政治經驗和經濟智慧,如果能夠通過亞投行建立起來的多邊融資平臺,充分調動過剩的國內儲蓄,將其轉化為“一帶一路”經濟帶的基建投資,那么亞歐國家間“儲蓄-投資”轉化機制的打通和形成將成為現實,這不但會加快形成區域間的互聯互通效應,也將為全球經濟再平衡做出突出貢獻。
三、亞投行金融支持“一帶一路”的問題與挑戰
1.潛在投資風險的挑戰
跨國基礎設施建設不僅具有周期長、難度大、融資風險較高的特點,同時還面臨著諸多不確定性投資風險的干擾。因此,開展跨國基礎設施投資不但需要相關金融機構對國際金融市場有深刻理解和不斷創新金融工具和手段,而且需要具備較豐富的項目管理、規劃和運作經驗。亞投行金融助力“一帶一路”所面臨的潛在投資風險主要反映在兩個方面:一是投資項目的財務風險,主要表現在貸款國政府清償能力不足、基礎設施建設項目中斷等問題;二是由非經濟因素等造成的不穩定性投資風險,主要反映在軍事沖突、政府更迭、地緣政治沖突、恐怖主義活動所引發的項目工程癱瘓等投資風險,同時南亞和中亞各國所存在的種族沖突和恐怖主義活動也將是亞投行未來發展的不穩定因素。
2.相關技術問題的挑戰
亞投行籌建過程中也面臨著相關技術問題及挑戰,主要反映在以下兩個方面:
一是怎樣合理利用金融杠桿的放大效應來提高亞投行融資效率。對于只專注于基礎設施建設投資的亞投行而言,單純依靠原始資本注入來開展投融資活動只能是杯水車薪。只有充分發揮金融杠桿對資金的撬動,只有充分發揮金融創新手段來最大程度的擴展金融資源,只有充分發揮信用評級對亞投行的正面金融支持,才能真正意義上提高亞投行的融資效率,切實提高亞投行金融助力“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基礎設施建設。如表6所示,以亞洲開發銀行(ADB)為例,其貸款與認繳資本之比為 0.3,在全球主要多邊融資機構中排名位列倒數第2(非洲開發銀行該比率為0.2)。以此為鑒,亞投行應在提高資金使用效率上做足功課、下足功夫,力爭有所突破。
二是如何調動私人部門參與的積極性,拓展多種融資方式,這也將是亞投行面臨和急需解決的問題。由于私人部門對投資回報率非常敏感,對項目審查的標準也會更加嚴苛,通過引入私人部門可以對投資風險進行有效控制,以進一步提高亞投行在項目審查及項目管理上的標準化和公開性。因此,亞投行應在此基礎上積極探索PPP模式(即公私合營模式)來對跨國基礎設施建設進行投資,同時應在這方面同世界銀行(World Bank)、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亞開行(ADB)等國際性多變融資機構積極展開合作,充分借鑒經驗、吸取教訓,在拓展多種融資方式的同時,將私人部門的積極性充分調動起來。
3.治理結構、股權份額及投票權分配的挑戰
亞投行的治理結構關系到亞投行決策機制能否有效運轉,關系到亞投行的各個部門和層級間的運作效率能否穩定高效,關系到亞投行能否成功完成其歷史使命、實現其戰略意義等諸多重大事項,是一個備受關注的問題。目前,正在籌備中的亞投行擬采取三級治理構架——理事會、董事會和管理層。其中,理事會是最高的授權機構;董事會負責在亞投行運轉期間每年定期召開董事會議進行重大事項的決策。各創始成員國在借鑒國際多邊金融機構經驗的基礎上,應著重在成員國名額分配及高管配置上充分協商,盡最大可能將博弈的負面效應降為最低。
亞投行投票權分配設計及股權份額的比例問題,是較治理結構而言更為敏感和棘手的問題。在股權份額方面,2014年10月各成員國共同簽署的《籌建亞投行備忘錄》顯示,亞投行的法定資本為 1000 億美元,初始認繳資本目標最初設定為 500 億美元左右;經各成員國代表協商后,初始認繳資本于2015年5月22日提升至1000億美元。2015年6月29日,AIIB的57個成員國代表在北京正式簽署協定,正式確認亞投行的法定股本為1000億美元,中方認繳額為297.804億美元,占比30.34%,成為亞投行第一大股東,印度、俄羅斯和德國分列第二、三、四大股東。中國財政部網站,http://afdc.mof.gov.cn/pdlb/wmkzg/201506/t20150630_1263189.html.在投票權方面,依照最新的各創始成員認繳股本計算,中國投票權占總投票權的26.06%。亞洲區域外成員國的投票權占比約為25%,區域內投票權占比約為75%,與國際多邊金融機構的投票權分配情況相比,亞投行較好地協調了區域內外投票權分配的平衡問題(見表7)。投票權方案選擇上,亞投行采用“混合式”投票權分配方案,該方案思路被世界銀行(World Bank)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廣為采用,將投票權分為兩部分:一部分與各成員國貢獻掛鉤;一部分為基礎投票權。后者比例為平均分配,前者按照各成員國一致認可的規則對各國認繳份額比例進行綜合計算而得到。因此,如何在既避免美國“一票否決”的權威式投票基礎上,又最大程度發揮大股東的絕對影響力,不僅僅是一個制度安排問題,更是一個考驗中國首次承擔多邊國際金融組織領導責任的大國智慧的問題。當前從中國的做法來看,中國在倡導平等協商和摒棄地緣歧視的原則上,在與各成員國充分協商、有效溝通基礎上,以公開、民主、透明的方式對重大事項進行決策,以此來淡化中國在亞投行決策機制中的投票權領導地位。當然,中國的真正用意并非放棄領導權,而是通過此舉真正從制度上推動亞投行成為謀福祉而非謀私利的國際多邊金融機構。endprint
4.經濟問題政治化的困擾與挑戰
經濟問題政治化不但是困擾著迅速崛起的新興經濟融入國際多邊發展機構的重要障礙,也是一直以來中國全面融入經濟全球化進程中所面臨發達國家設置的不合理門檻之一,更是對以中國為代表的新興經濟體與全球經濟間良性互動施加負面影響的重要推手。事實上,中國在全球化和市場化進程中,對于經濟問題的政治化責難從未間斷,從跨國投資的政治審查到市場經濟地位的評估,再到近年來愈演愈烈的人民幣匯率之爭和國家間的非正常貿易壁壘等等,這些不僅僅是中國一個國家所面臨的棘手問題,也是世界范圍內國際經濟關系尤其是大國間經濟關系政治化的突出表現。
顯然,對于亞投行的成立無論在國際上還是在國內都會有很多政治化解讀,這和中國當今的政治大國和經濟大國地位是密不可分的,也是非常容易借題發揮的。例如,“中國試圖憑借亞投行挑戰以美、日主導的亞洲金融秩序;亞投行是中國挑戰以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和世界銀行(World Bank)為主導的國際金融秩序的體現”。沈建光:《亞投行——中國新金融外交戰略的勝利》,華爾街見聞,http://wallstreetcn,com/node/215482,2015年3月19日。這種認識、觀點和宣傳不但不會給中國來帶任何實質性便利和好處,反而不利于亞投行相關業務活動的正常開展,甚至影響到彼此間的經貿合作,導致區域性乃至全球性的經濟受損。因此,我們必須始終保持清醒的頭腦,切不可妄自尊大,切不可忘記我們仍處于并將長期處于發展中國家的基本國情,無論在經濟發展質量上、結構上,還是在資本金融市場的發育程度上,現在的中國都不能和發達國家同日而語。當然,經濟全球化的今天,國際經濟關系政治化也逐漸成為一種國與國交往的大趨勢和大背景,但對經濟問題的過度政治化解讀對亞投行的健康成長是有害無益的。
四、亞投行金融支持“一帶一路”的策略選擇
1.發揮亞投行、絲路基金以及政策性金融機構的引領作用
“一帶一路”戰略實施的一個基本前提是各成員國間基礎設施的互聯互通,而基礎設施投資具有投資回報周期長、需求資金量大等特點,給私人部門早期參入和投資帶來一定困難和挑戰。亞投行、絲路基金以及政策性金融機構將通過構建多邊融資、合作機制,在提供長期啟動資金、發揮市場引領作用的同時,撬動私人部門資金服務于基礎設施投資建設,促進亞洲地區的高儲蓄轉化為有效的基礎設施投資,促進亞洲地區經濟一體化進程,同時也將促進并加強亞投行與亞洲開發銀行和世界銀行間的國際性合作,在充分發揮國際金融機構有效金融支持的基礎上,進一步體現絲路基金和政策性金融機構的政策引領作用。
2.加快推進國內商業銀行的全球網絡布局
在“一帶一路”沿線地區,中資銀行的網點覆蓋率明顯落后于國際同業水平。國內商業銀行應在堅持金融服務“一帶一路”戰略基礎上,在國際經濟走廊大通道建設的大背景下,轉變國際金融中心優先、發達經濟體優先的傳統思路,重點加大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及地區網點和機構布局,尤其是網絡布局稍顯落后的西亞、北非、中亞、南亞和中東歐地區。目前,大型商業銀行已經全面具備金融助力“一帶一路”戰略的基礎,成為我國銀行業走出國門、與世界同臺的支柱。在此基礎上,國內商業銀行可以充分考慮兼并收購和自設網點相結合的方式,以最快速度、最優服務、最高質量力爭在未來幾年實現亞投行金融助力“一帶一路”支點地區的全面覆蓋。
3.加強外匯儲備金融扶持的戰略支撐力度
“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及地區是典型的外向型經濟區域,是全球外匯儲備最高的區域,也是人民幣國際化進程的首選區域。外匯儲備資金在支持新興經濟體國家的應急儲備、上海合作組織發展銀行以及金磚國家開發銀行等領域扮演了重要角色,同時也是支持亞投行進行基礎設施投資建設的重要金融支持來源和手段;人民幣區域化尤其是人民幣國際化進程的不斷深化有利于我國釋放更多外匯儲備資金服務于對外開放的經濟發展戰略,有利于降低我國對外匯儲備的過度需求,并為我國企業走出國門、走向世界保駕護航。在加強外匯儲備金融支持“一帶一路”戰略的過程中,一是要逐漸擴大通過外匯儲備進行委托貸款的規模和范圍,加大對“走出去”企業在研發、技術和品牌等方面的金融服務和支持;二是在保證外匯儲備安全性前提下,可以通過外匯儲備資金成立擔保基金,更好地服務和支持“走出去”的信用資質較低、規模較小的中小微企業。
4.推進人民幣區域化布局,形成有效的“人民幣區”
伴隨著中國企業不斷地走出國門,中國在亞洲乃至全球的經濟影響力日漸增強,人民幣作為“一帶一路”沿線區域的主流貨幣地位和認可度極大地增強和提升,這不但有助于加快推進人民幣區域化乃至國際化進程的深入,也將有助于形成世界上跨度最長的“人民幣區”。目前,我國已經與“一帶一路”沿線的20多個國家簽訂了貨幣互換協議,規模在1.4萬億元左右。關于“一帶一路”沿線地區的人民幣清算安排也在逐漸提上日程,國內外大型商業銀行將構建以港澳臺、新加坡為中心,輻射“一帶一路”區域內的人民幣清算安排。
加強與“一帶一路”周邊國家的人民幣清算安排及貨幣互換協議的合作,不但有利于推動區域內企業間開展以人民幣為結算標的雙邊或多邊貿易投資活動,也有利于推動商業銀行提供多邊人民幣結算和融資租賃服務,進一步支持人民幣的區域化布局,促使人民幣成為區域內結算和投融資活動的計價貨幣;同時,規模龐大的基礎設施建設將加快推進人民幣離岸市場的發展和建立,進一步支持和擴大人民幣在海外工業園區及高鐵、通訊等對外援助及投融資項目中的結算和使用。
作者單位:北京師范大學經濟與工商管理學院金融系
責任編輯:韓海燕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