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詩懿
“爸爸,你明知道我可以一個人呆在家里。”“不行,你還太小。”“我已經(jīng)17歲了!”短頭發(fā)的小姑娘將身一斜,栽倒在車子的后座上,但她睜得大大的眼睛告訴我們,剛才這一幕,只是她慣常的小把戲。“楚楚,坐好!你這樣動來動去會讓我分心的。”叫楚楚的小姑娘坐起來,一只手懶散地理了理頭發(fā)。“待會兒到阿萊哥哥家里可不許給他添亂,知道嗎,小公主?”景先把右手從車前座間的空隙伸過去,勾起手指刮了下楚楚的鼻尖。“阿萊?就是那個長著一頭卷毛的哥哥?”“對,就是他。你去年過年見過他,記得嗎?”小姑娘托腮看著窗外。過了一會兒,她忽然問:“這個哥哥,他有女朋友嗎?”“這我可就不知道咯!”
過了一會兒,汽車停在阿萊的家門口,景先按了按喇叭。“嗨!景先叔叔!”阿萊穿著白色的運(yùn)動T恤來開門。“你好,阿萊。”他走上前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他身后站著楚楚——那個古靈精怪的小姑娘。“麻煩你照看楚楚一天。”景先把女兒推到面前,“我和她媽媽有事,今天就辛苦你了。”“沒事,應(yīng)該的。”于是,楚楚就跟著阿萊進(jìn)了屋。關(guān)上門以后,景先發(fā)動汽車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小姑娘,要喝點什么嗎?茶還是咖啡?”“咖啡,謝謝。”她的回答非常冷淡。在茶幾旁的座位上坐定之后,她雙手揉搓著桌上的面巾紙。阿萊給她端上咖啡。“小心點喝,別燙著了。”然而小姑娘并沒有聽見他的勸告。她剛喝了兩口就把杯子弄翻了,咖啡灑在了褲子上。楚楚刷地站起來,有點手足無措,眼睜睜看著褲子上咖啡的濕跡越來越大。“嘿!快把褲子換下來,我去拿毛巾。”當(dāng)阿萊從廚房回到客廳的時候,小姑娘已經(jīng)把臟褲子脫了下來。她坐在茶幾上,兩條光腿蕩來蕩去。“我去給你拿條褲子。”阿萊閉上眼睛,把毛巾扔在地上,轉(zhuǎn)身走進(jìn)自己的房間,隨便拿了條牛仔褲出來。他把褲子遞給小姑娘。“這是我的褲子,雖然不合身,但至少可以給你遮一下腿。”“不穿,丑。”她把頭扭向一邊。“好吧。那你就在這上面呆著,我去把你的褲子洗了烘干。”把褲子丟進(jìn)了洗衣機(jī)后,阿萊回到客廳收拾地板。他跪在地上用干毛巾吸去液體,然后再換濕毛巾擦凈,這時,他聽到楚楚說:“你有女朋友嗎?”“沒有,怎么了?”她雙手一撐跳下茶幾,繞過他正在擦拭的地面,走到他面前,臉朝著他慢慢躺下。“我給你當(dāng)一天女朋友好不好?”“什么?”阿萊的臉上浮起了一個滑稽的笑容,但他很快就意識到這樣嘲笑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對愛情的憧憬是不紳士的,因此用力壓住了笑意。“你不說話我就當(dāng)你答應(yīng)咯。所以從現(xiàn)在開始,我們是情侶了!”“那情侶應(yīng)該干點什么呢,女朋友?”他故意沉聲嚴(yán)肅地問。“做一些情侶該做的咯!比如,一起逛街、看電影,一起吃飯,一起睡覺……”
阿萊收拾完地板就和他的小女友出去了。他們先來到離家最近的一家Shopping Mall去挑選禮物。小姑娘挑了很多平時父母不可能同意買給她的、漂亮而不實用的小東西。阿萊二話不說,一一掏錢給她買了單。“阿萊,你看這個怎么樣?”楚楚雙手舉著一只肉嘟嘟的松獅幼崽,小家伙眼皮都還耷拉著,一身奶油色的皮毛,小尾巴鐘擺一樣晃動著。“呃……這個你爸爸不會讓你養(yǎng)吧?”阿萊有些為難。他既舍不得拒絕,讓小姑娘傷心,又覺得買條小狗崽給她真是有點過了。“可是,它多可愛啊!”楚楚把小狗湊近阿萊,用力晃了晃,夢中驚醒的它就伸出舌頭舔了舔阿萊的臉頰。“好吧好吧,你喜歡就給你買吧。不過,先答應(yīng)我你會好好養(yǎng)它。”他伸出小指和楚楚拉勾。從購物中心出來,他們準(zhǔn)備去看電影。由于小松獅睡眼惺忪,阿萊只好把它一直抱在身上。進(jìn)電影院的時候,他注意到門口“寵物不得入內(nèi)”的標(biāo)識,于是就暗暗把它藏進(jìn)了外套里。電影看到一半的時候,被裹在外套里的小家伙用它特有的方式——在阿萊的外套里撒了泡尿,宣告了它的醒來。于是,阿萊牽著小姑娘匆匆離場。回家的路上,楚楚很沉默,阿萊知道小姑娘在內(nèi)疚,盡管她臉上沒有表現(xiàn)出來。表面上看,這件事都是那只小松獅的錯,若不是它,阿萊也不用帶著一身尿騷味兒中途從電影院離場;但是潛意識里,小姑娘總覺得這件事和她有關(guān),畢竟是她要買這只小狗,是她要把它帶進(jìn)電影院的,她害怕他會怪她。阿萊蹲下來,拍拍她的臉蛋:“嘿,怎么啦,女朋友?高興起來!我們剛才度過了很棒的時光,不是嗎?這點小插曲算不上什么,它只能使我們多年以后回憶起今天,印象更加鮮明。”楚楚抬起眼睛看他,就像怯生生地躲在柱子后面偷窺的小孩。當(dāng)她確定他的眼里沒有怒意,只有寬慰的時候,她才一彎嘴唇,露出一抹明媚的微笑。接下來的路,她又變得嘰嘰喳喳、毫無顧忌了。
回到家里,阿萊要去洗個澡,把衣服換掉。楚楚呆在客廳里,與那只闖禍的小松獅玩鬧,順便欣賞一下剛才買的那些禮物。當(dāng)阿萊洗完澡,準(zhǔn)備穿衣服的時候,卻意外發(fā)現(xiàn)干凈的衣服都被他忘在了臥室里。臥室就在浴室對面,僅隔著一人寬的走廊。而走廊的另一頭,直通向客廳。他使勁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告訴自己:只要一步跨進(jìn)臥室,運(yùn)氣好的話應(yīng)該不會遇見小姑娘,也不會有什么尷尬。就這么想著,他團(tuán)起擦身的毛巾,按在下腹,伸手摸上門把,暗暗數(shù)到三。然而門一開他就后悔了,因為小姑娘就站在他的臥室門口,手上還拿著他的衣服。“我……我想……你可能需要這個,正……正準(zhǔn)備給你送進(jìn)去……”她緩緩轉(zhuǎn)過頭,耳朵很快地?zé)似饋恚劢堑挠喙鈪s不斷脧著阿萊的身體。阿萊接過衣服,匆匆道了聲謝謝,退回了浴室,“嘭”地關(guān)上門。他在門邊站了很久,直到聽見她窸窣的拖鞋聲離開門邊,才慢慢扔掉那塊遮羞的毛巾,穿起衣服。之后,他們一直不敢正眼看對方,直到晚餐的時候。
楚楚換上阿萊剛幫自己買的天藍(lán)色連衣裙,并且堅持要他也穿上正裝,說這是正式的約會。阿萊帶小女友進(jìn)了一家比較有情調(diào)的餐廳,服務(wù)生拿來菜單,阿萊問楚楚:“你喝果汁還是紅酒?”“紅酒,約會都喝紅酒。”一會兒侍者端來酒杯與紅酒,他用白手帕扶著瓶頸,另一只手托著瓶底,將紅酒倒入阿萊的杯中。當(dāng)他把瓶口轉(zhuǎn)向楚楚的杯子時,阿萊伸手擋住她的杯口。“我來吧。”他朝侍者笑笑。等到侍者走開,阿萊在她的杯子里倒了剛好淹沒底部的一點兒。小姑娘心急,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可是隨即就蹙眉癟嘴,把她剛才裝出的成熟丟得一干二凈。“怎么樣?好喝嗎?”阿萊大笑著問。楚楚閉著眼睛,連連搖頭。“想換果汁嗎?”“可是喝果汁就不叫約會了!”“其實,從某種程度上說,紅酒也是一種果汁,因為它是用葡萄做出來的,和葡萄汁一樣。所以,再問你一遍,想不想喝果汁?”她勉強(qiáng)點了點頭。然而果汁一被端上來,她就立即喝了一大口。
用餐結(jié)束后,他們準(zhǔn)備回家。晚風(fēng)斜斜地吹在身上,說不上和煦,也說不上清冷。街燈一路照過去,長長的,在困倦的眼睛里連成了一片。心滿意足的小姑娘搖搖晃晃地走路,晃著晃著,就晃到了阿萊身上。阿萊摟著她,慢慢地,慢慢地走。興許是葡萄酒的余韻,嘴里漸漸涌上來一絲甜蜜。有可能的話,我會等你長大。回到家里,阿萊讓困倦的楚楚先去洗澡,自己手忙腳亂地幫她整理臥室,鋪上蘋果綠的床單和被子。當(dāng)她趿拉著拖鞋從浴室里走出來,爬到床上睡下來之后,阿萊彎腰準(zhǔn)備關(guān)掉床頭燈。“阿萊!”小姑娘叫住他,她輕輕掀開被子,拍拍她身邊的床墊,“我們是情侶,記得嗎?我們要一起睡覺!”阿萊無奈,只好側(cè)身在床沿上坐了,緩緩脫掉鞋子,有點僵硬地躺下。然而楚楚卻忽然爬到了他的身上。他知道他應(yīng)該理智地拒絕,但他想知道,她接下來要干什么。他看見她玲瓏的腳踝跨過他的身體騎坐到他身上,她纖細(xì)的手臂環(huán)上他的脖子。她閉上眼睛,柔軟的嘴唇貼了上來,像枚未熟的蘋果,清新,不帶一絲欲念。這與阿萊之前吻過的那些涂著化妝品的姑娘完全不同。這樣的誘惑,他怎么能抵擋得住?他的手開始撫上她的腰側(cè)。他的大腦,開始有了不顧一切的念頭,他的撫摸開始變得狂亂,他的吻,開始具有侵略性……“晚安,阿萊。”她忽然松開了他,爬回屬于自己的那一側(cè),安安靜靜地躺下。阿萊的臉上露出一個羞愧的笑容,一點隱隱的后怕爬上了他的心頭。他轉(zhuǎn)身拉了燈,默默地躺下,在黑暗中眨著眼。
第二天早晨,阿萊陪楚楚吃完了早餐,就開始幫她打包昨天的禮物。他給那只小松獅套上繩子,把一端遞到楚楚手里,但小姑娘卻并沒有接過來,而是說:“送你了,作為我的禮物。”門外響起了景先的汽車?yán)嚷暋!霸撟吡诵」媚铮惆职謥斫幽懔恕!背D(zhuǎn)身踮起腳尖,勾著他的脖子吻了他一下。“記住,我現(xiàn)在是你的女朋友了。我不在的時候,你一定要對我保持忠誠!”說完,她開門坐上了爸爸的車,阿萊幫她把禮物放進(jìn)車?yán)铮粗」媚锔糁嚧安煌5仫w吻。阿萊一直站到汽車沒影了才回到房間。一進(jìn)門,看到那只胖乎乎的小松獅,阿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蹲下來,伸出手指撓撓它的耳朵。“嘿!小家伙你知道嗎?我被私定終身了耶。”
(作者系湖北省宜昌市三峽大學(xué)學(xu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