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飛快地退去,只剩下掀不起大浪的海水接連地涌向岸邊。最靠近黃沙的低洼處,幾尾落隊的比目魚相互依偎。清淺的海水揭發了洼地茍延殘喘的秘密,海面上天空的倒影顏色愈發深藍。不久,比目魚賴以生存的一瓢海水,被沙岸僅存的溫度蒸干了。我目視著這卑微的生命在最后一刻對情感的忠誠,面朝近乎墨黑的大海,聽憑海風吹刮我的記憶,任其伴隨著夜航的白帆翻騰。
大雨初停,濕潤的海風夾雜著腥咸的味道,撲面而來的是多少條生命的無奈與嘆息。海里的生靈葬身于這大自然突如其來而又多余的給予,我的思緒卻悄然萌芽。
初來乍到的光陰已與日夜奔走的航船一同消失在地平線,成為時間的灰燼。隨之逝去的往事,亦如翻滾的浪潮,不再回頭。依稀可辨的燈塔在晨霧里閃動,遙遠的天際不時傳來候鳥的哀鳴。春回大地,是冰雪消融;秋高氣爽,有北雁南飛;冬雪零落,實不染纖塵;唯今夏時分,我印象里的風景尤為單一。夜幕下的萬物,也尤為伶仃。萬籟俱寂,我用孤獨作染料,涂抹夜最深的黑,渲染夜最冷的美。無聲地記錄著這遠方的一切,亦無人問津——聽說天涯海角,只有風能到達。
寒夜里,我一人,等清晨。
水開始變得明澈。蔚藍的海面上,天幕霽云散開,光從厚厚的黑暗中探出頭來,懶散地望著大地,驅散了昨日傍晚那場雨留下的濕潤。
天亮了。
鏡子般的“蔚藍”再一次金光閃閃,平靜的表象下波濤暗涌。川流不息的魚群迫于力量的弱小隨波逐流,潮水拍打著巖石向岸邊逼近,又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猛然回頭,留下許多在沙灘上苦苦掙扎的生命。我身后的黃沙被海風揚起,在陽光下閃亮,在海浪聲中顫抖,在孤鳥投下的黑影里奔騰。
日復日,年復年,我的白晝荒無人煙。
溫暖的陽光蓋在身上,讓我的身影與黃沙融為一體。我站起身,面對著大海,藍色與黃色的分界處,清新的白浪無所顧忌地蔓延,那是海的牙齒,海的笑臉。純潔的海岸線與長長的影子,這對照從未如此鮮明。
——面前的陰影,只因身后的陽光。
天涯海角,是不是遠方?日曬雨淋,算不算流浪?
無數個昨天那樣大雨的日子,豆大的雨滴打在我的頭發上、衣服上,順著發梢滑落到我黑白相間的布鞋上,沿著領口和袖子浸透我的外套和襯衣。過了一會兒,雨越來越小卻不見停,入海的水越來越多卻不見漲潮。或許對我而言那刺骨的冷,對遼闊無邊而深不見底的海來說,只是九牛一毛。那一刻,我的背影猶為狼狽,可內心的聲音卻在我的微笑里愈發堅定。
后來天空逐漸晴朗,再后來,天黑了又亮。
陽光下的影子逐漸變長,雨下的身影慢慢承載更多的重量。
我一直在遠方流浪,不曾迷失方向。難過與惆悵,配不上我的天堂。
我一直在遠方流浪,心懷故鄉。情感與牽絆,讓風箏安全地飛翔。
我一直在遠方流浪,斗志昂揚。月亮與星光,看著我成長。
我一直在遠方流浪,何時歸航?海潮與回響,令我愛上了遠方。
作者簡介:陳聲,原名戴賜霖,就讀于重慶市城口縣中學校高二(9)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