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背景下小語種語言的發展

高艷梅

摘 要： 語言對于民族和國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全球化背景下保護小語種語言發展有其必要性。本文介紹了小語種語言和全球化的特點，主要論述了塞舌爾克里奧爾語的起源、從口頭非正式語到書面官方語，以及語言自身的發展過程，指出了其在全球化背景下機遇和挑戰并存的現實。任何語言的發展都是各種因素的結果，人們在尊重語言發展事實的基礎上，采取切實的語言保護措施成為必要；對世界其他地區的小語種語言發展和保護都有借鑒意義。

關鍵詞： 全球化 小語種 塞舌爾克里奧爾語

1.引言

隨著科技和社會的發展，上世紀90年代人類步入了全球化的時代。全球的人們在經濟、文化、信息等方面聯系更為緊密；地理上的孤立并沒有將島嶼國家排除在全球化范圍之外。“在新的千年之際，島國也成了各種文化匯集的地方，但與此同時，在全球化的當今時代，許多島國變得脆弱，包括民族、文化遺產、語言等，以及氣候變化、經濟貿易、文化多樣性等受到了沖擊（UNESCO，2001）”。語言是文化的重要載體，在全球化的時代，島國小語種語言的發展機遇與挑戰并存。論文將研究全球化背景下小語種語言的發展，以塞舌爾克里奧爾語為例。在介紹了小語種語言和全球化的特點之后，主要論述了塞舌爾克里奧爾語的起源，從口頭非正式語到書面官方語，以及語言自身的發展過程，指出了其在全球化背景下機遇和挑戰并存的現實。

2.小語種語言

關于什么是小語種語言，并不容易給出明確的定義，但關于小語種語言的特點，Simpson提出了12條標準，主要有：（1）并不是可以被用在任何場合（比如只在家里，未在學校教育中使用等）；（2）會在另一種更強勢的語言影響下存在，強勢語言在政治、教育、社會和宗教等場合使用；（3）有被反對使用該語言的人所滅絕的危險；（4）詞匯可能并沒有強勢語言那么豐富；（5）使用者有雙語的特征；（6）促進小語種語言發展的手段可能包括語言規劃、語言多樣化等政策；（7）歷史因素導致了目前的狀況等。

克里奧爾語存于前殖民國家留下的強勢語言的陰影下，殖民語言是政治、經濟、教育領域的主要語言，符合以上所有的特點，所以克里奧爾語是小語種語言的一種。這種語言有著Aitken認為的“自相矛盾”，即所謂小語種語言往往是一個國家或地區大多數人使用的語言。由于長期存在的認為克里奧爾語只是殖民語言的次標準變體的偏見，對這種語言的研究一直很少。Van Name提出非洲人所擁有的這種源于歐洲殖民語言的克里奧爾方言，雖然被看做是低級的、粗俗的語言，其實某些方面也是值得注意的。這是克里奧爾語研究態度上的一大轉變，因為“這些歐洲語言不僅有‘祖先，還有以克里奧爾語形式存在的‘后代（Holm，1988）”。UNESCO在報告中提出母語的重要性，并提倡母語教育，認為盡可能地使用母語教育是非常重要的。對克里奧爾語的研究主要有克里奧爾語作為母語在教育中的應用、克里奧爾語的語言學研究、歷史文化等不同方面。塞舌爾克里奧爾語是98%當地居民的母語，但在教育中主導語言是英語，其次是法語。本論文所涉及的小語種語言是非洲塞舌爾克里奧爾語。

3.全球化背景下的塞舌爾克里奧爾語的發展

3.1全球化和全球化背景下的語言觀

20世紀80年代“全球化”一詞開始出現在西方的報紙上，到九十年代，聯合國前秘書長加利宣布“世界進入全球化的時代”，從此全球化成了時髦詞（《人民日報》1998）。人們對全球化持有不同的觀點，但全球化不是單方面的，包括政治、經濟、文化、軍事、意識形態等許多方面，國家和地區之間各方面更依賴于互相合作。張治國在自己的論文中論述了全球化的一系列特點：全球性、競爭性、合作性和信息化。全球性并不是沒有國界，無需身份，反而在經濟“淡化”了國界的同時，軟實力（語言和文化）方面則需明確國家界限；國家之間的合作與競爭比任何時候都顯得更加重要；信息化在給各國帶來信息便利的同時，也使得當地的語言和文化更容易被同化。

阻止全球化無異于阻止地球自轉（張治國，2009），那么在全球化的浪潮中，國家和人們正確的態度應該是積極應對，避害趨利。對社會、經濟和教育等的研究離不開全球化的大背景，因為全球化對各國的語言和文化發展都產生了巨大影響。

經濟的全球化對一些語言的發展帶了契機，也伴隨著危機和挑戰。語言是民族身份和民族特點的象征，“大多數的理論家都認為語言是現代民族主義的一個重要因素（Schmin，2001）”。各國都改變了語言觀，注意加強本國語言教育和文化的發展，母語教育成為全球化的教育命題。1999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決定每年的2月21日為“世界母語日”，旨在增強人們的母語意識；聯合國倡導并提出了諸多關于語言和文化多樣性保護的文件，促進了人們對于語言，尤其是小語種語言的發展和保護。總之，全球化不僅促進了各國本國語言教育和發展，還加速了各國語言教育和發展的惡化；由于經濟利益的驅使，強勢語言的傳播威脅到了弱勢語言。

3.2塞舌爾克里奧爾語的發展

塞舌爾是位于非洲東部印度洋上的一個島國，地理上的孤立并沒有導致經濟和文化上的孤立存在。塞舌爾民族從起源上就是多元的，是一個多民族的社會；早期的居民有歐洲殖民者、非洲奴隸，以及來自印度、阿拉伯、中國等的商人（Chaudenson，2001）。

3.2.1塞舌爾克里奧爾語的起源

由于缺乏早期的文獻資料，關于塞舌爾克里奧爾語的起源主要來源于印度洋克里奧爾語的文獻記載，因為這些地方有著地理和歷史上的共同淵源。沒有早期殖民時期皮欽語或克里奧爾語母語者的書面文獻，有的極少數資料也都是受到良好教育、以法語為母語的人記錄的（Adone etc.1994）。這不難理解，因為當時以克里奧爾語為母語的人大多數是文盲，1836年毛里求斯“大約七萬奴隸中只有10個據說是有讀寫能力的（Nwulia，1981）”。

關于塞舌爾克里奧爾語的起源有兩種觀點：Chaudenson認為塞舌爾、毛里求斯及羅德里格斯群島的克里奧爾語都是留尼汪島克里奧爾語的一個分支；Baker和Corne則認為毛里求斯的克里奧爾語起源于毛里求斯，然后從那里傳到了塞舌爾和羅德里格斯群島。前者強調了17—18世紀法語對克里奧爾語的影響，但從毛里求斯和塞舌爾的歷史淵源來看，后者的說法更可信。塞舌爾最初的殖民者和奴隸經毛里求斯來到塞舌爾，法國殖民者從非洲大陸不同的地方將奴隸帶到了毛里求斯，來自不同地方的毛里求斯奴隸來到塞舌爾的同時帶來了自己的混合語克里奧爾語（Baker，1996）。為了阻止奴隸聯合起來反抗殖民統治，殖民者將來自相同地方的奴隸分散開來，來自不同地區的奴隸們在各自不同的語言背景下，結合殖民者的標準法語，慢慢形成了混合語克里奧爾語。

3.2.2國家獨立前后的地位差異

1976年6月，塞舌爾從英國的殖民統治中獨立。在此之前，塞舌爾克里奧爾語被看做是源于早期奴隸的低級語言，屬于社會語言的低變體，而另外兩種語言英語和法語則是享有較高社會地位的高語體語言（Bollee，1993）。這種克里奧爾有只用于口頭交流和家庭等非正式場合，幾乎沒有什么書面文字的記錄，也沒有獨立的書面和口頭文字系統。

1977年，塞舌爾憲法規定克里奧爾語為第一民族語，和英語法語有同等重要的地位。1982年的教育法案中規定了中小學教育中克里奧爾語的使用和地位。克里奧爾語可以在國會、學校教育、司法機構等任何場合使用；公共場合的提示語用三種語言提示等。正如塞舌爾文化部長Alain st.Ange（TODAY 2014）指出“我們是一個多民族的國家且有著三種官方語言，我們需要這種政策在重大國家事件中得到實踐”，重要的場合用三種語言即克里奧爾語、英語和法語發表演說。

3.2.3語言的進一步發展

塞舌爾獨立前的克里奧爾語只有口頭形式，成為官方語之后，完善書面體系成為頭等重要的大事。1979年國家成立了克里奧爾委員會，專門負責克里奧爾語的發展和保護。由部長、語言學專家、媒體代表等組成的團隊很快著手于克里奧爾語的書面系統的建立，規定其語音系統、書面書寫系統，以及發展和豐富詞匯，以使其作為官方語言應用于各種正式場合。1982年，第一部克里奧爾語-法語詞典問世；由于語言發展的需要，該詞典的第二版本出版于1999年。新版收錄了更多詞條，以適應語言在新時代發展和表達的需要。1977年關于克里奧爾語的兩本書法著作出版為語言的發展和保護提供了語法規范。語音、詞匯和語法規則的規范有利于語言的更快發展。

塞舌爾克里奧爾語以法語為基礎，但近來的發展受到了英語的巨大影響。塞舌爾克里奧爾語中英語外來詞663個，超過了詞匯總數的5%。克里奧爾語詞匯的發展與時俱進，滿足各種表達需要。自從成為第一官方語之后，克里奧爾語的詞匯增加了50%，以適應各種正式場合表達的需要（Stoia，2010）。詞匯的豐富和發展增加了語言在不同場合的使用功能，使用中的語言才更具有生命力，有利于語言的保護和發展。

語言發展具有綜合性，文化的推廣也是在發展語言。克里奧爾學院的宗旨是作為克里奧爾語語言文學研究和出版中心，要盡可能地促進克里奧爾語在國內外的學習、推廣和傳播。學院每年定期定期舉辦一些活動。2月21日，世界母語日，組織一系列熱愛母語克里奧爾語的活動。比如，2014年的是世界母語日之際，該學院推出了塞舌爾國家憲法的克里奧爾語版本，發行了第一本克里奧爾語電子書；并指出這是一種保持塞舌爾克里奧爾語母語生命力的方式，同時要與時俱進在多媒體的時代吸引更多關注網絡的年輕人對自己母語克里奧爾語的關注和學習（TODAY，2014）。三月份是兒童克里奧爾語閱讀推廣月；四月份推廣文化遺產的活動；五月份是克里奧爾語出版或翻譯作品展；十月份有克里奧爾節，組織論壇、學術研討會等，促進和保護克里奧爾語（Progame2008）。截至2008年，一共出版各類克里奧爾語書目80本，主要是一些教材和讀物。

始于1985年的克里奧爾節在每年十月份的最后一個周慶祝，是塞舌爾重要的本土節日之一，旨在促進克里奧爾語文化的弘揚和發展，增強人們對克里奧爾身份的認同感，意在宣揚和傳播克里奧爾語作為第一官方語和母語的地位和聲望。

3.3未來小語種語言的生存和發展空間

在當今全球化的背景下，小語種語言的發展面臨著機遇和挑戰，其未來的發展和生存空間受到諸多因素的影響。

3.3.1小語種語言發展機遇

全球化增加了國家和地區之間的文化交流，同時在聯合國倡導的世界語言文化生態多樣性的情況下，國家和地區增加了民族身份的認同和民族文化的保護；全球化支持和保護不同的文化模式和生活方式，作為文化載體的語言也得到了發展和保護的機遇，塞舌爾克里奧爾語的發展就是一個很好的成功案例。人們通過保護地方語言和文化的多樣性，為世界語言生態多樣化作出貢獻。塞舌人在保護和發展自己的母語——小語種語言克里奧爾語的過程中，同樣為世界語言文化多樣性作出貢獻，但也面臨著挑戰。

3.3.2小語種語言發展面臨的挑戰

全球化背景下，教育國際化和英語世界化，小語種面臨生存威脅（Altbach，2001）；在經濟全球化的今天，語言被“謀殺”的速度是人類歷史上最快的（Skutnabb-Kangas，2002），小語種語言未來發展面臨的挑戰也是一系列因素造成的。

3.3.2.1語言態度

在雙語或多語的社會中，由于社會或民族認同、情感、目的和動機、行為傾向等因素的影響，人們會對一種或多種語言或文字的社會價值形成一定的認識或做出一定的評價，這種認識或評價就是語言態度（蘇劍，2011）。改變小語種語言的語言態度，可以有效保護小語種語言（張衛國，2008）。Christina在自己的論文中對塞舌爾人對克里奧爾語的態度進行了詳細的研究。在新世紀的時代環境下，塞舌爾人對自己的母語有著矛盾的態度，一方面他們為自己的母語感到自豪，是世界上一個將克里奧爾語設立為官方語的國家。這種語言是他們民族身份的象征，背后有著豐富的克里奧爾文化。另一方面在自己的經濟、社會地位、工作機遇及教育方面又深感克里奧爾語的局限，更傾向于國際通用語英語和法語。的確，在民族身份和文化象征，甚至是團結人民方面，塞舌爾克里奧爾語起到了積極的作用，但在全球化經濟迅速發展的今天，人們傾向于英語和法語，這兩種國際通用的語言對個人的未來前途及國家的經濟和社會發展都有十分現實的重要作用。這種態度的轉變使得小語種語言的發展面臨嚴峻挑戰。

3.3.2.2語言自身的局限性

在人們矛盾的語言態度之外，小語種語言自身的問題也是未來發展的挑戰。塞舌爾克里奧爾語使用區域的局限性，除了塞舌爾幾乎沒有使用克里奧爾語的地方，這種語言可以與毛里求斯或留尼汪島的克里奧爾語互相聽懂，但除了塞舌爾，其他地方的克里奧爾語都是非正式的口頭語言，所以雙方的交流也都局限于非正式場合。塞舌爾是一個以旅游為支柱產業的國家，在接待游客方面英法永遠是主角，克里奧爾語幾乎沒有用武之地。每年出版的一系列克里奧爾語書籍主要是教材和簡單讀物；沒有更多的文學創作，也缺乏相關研究的文獻資料，這同時局限了其在高等教育等領域的進一步使用。

3.3.2.3英語的強大影響

當今世界英語的霸權地位是毫無懷疑的。全球以英語為官方語或通用語的國家有60多個，占國家地區總數的四分之一；以不同形式使用英語的人數近16億，占全球總人口的近三分之一；國際互聯網80%以上的網頁用英語制作；80%的數字信息用英語儲存；世界上四分之三的郵件、電報、傳真用英語寫；50%的科技雜志用英語出版；聯合國六種工作語言中英語的使用頻率最高；聯合國文件用英語寫的約占80%（克里斯托，2002）。

在英語盛行的塞舌爾人口只有約九萬（2012年），講塞舌爾克里奧爾語的絕對人數較少。而全球化的經濟趨勢造成的語言趨同、語言趨簡加速了對塞舌爾克里奧爾語的威脅，因為“一種語言或文字能否保持下來還是被其他語言或文字代替，取決于該語言所能產生的個人經濟利益和文化收益與學習這種語言成本的權衡比較（張治國，2009）”。塞舌爾克里奧爾語在個人和國家的經濟利益上與英語法語無法抗衡。塞舌爾克里奧爾語在英語和法語的陰影下艱難生長，國家存在不平衡的三語的現實。“在克里奧爾語國家，最終的教育目的通常是學好一門歐洲語言（殖民語言）（Siegel，1997）”。沒有哪個國家的語言及語言教育不受英語的影響（Spolsky，2004）。全球化導致了更多的語言接觸和語言轉用，加速了小語種語言的消失。

4.結語

總之，全球化的浪潮波及了各個國家的各個方面，包括小語種語言。在這種背景下，塞舌爾是小語種語言發展和保護的成功案例，這與塞舌爾人們的語言保護意識和保護措施是不可分離的。但任何事物的發展都是內因與外因多種因素的結果，語言的發展受到語言自身及語言所處的國內國際政治經濟等環境的影響。在尊重語言發展事實的基礎上，認為的保護十分必要。在世界各民族國家和地區保護與發展自己語言的過程中，都應順應歷史潮流，抓住全球化帶來的發展機遇，同時要應對由于語言態度的轉變、語言自身的發展局限性，以及英語霸權等因素造成的未來發展挑戰，采取積極的應對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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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論文得到咸陽師范學院校級項目的支持，項目編號15XSYK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