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Lending Club變故看P2P行業的未來

日前，全球P2P標桿Lending Club宣布，其聯合創始人、首席執行官Renaud Laplanche已經辭職。Laplanche連同他創辦的Lending Club曾經是P2P行業的超級明星，此次突如其來的變故無疑給金融行業蒙上了一層陰影，彭博援引自倫敦Liberum資本資深P2P分析師Cormac Leech的評論稱：“投資者將會對整個行業都產生質疑。Lending Club是這個領域的領頭羊，如果它沒有做出好榜樣，那么投資者將會懷疑二、三線平臺也是一丘之貉?！?。

據悉，Laplanche離職的原因是公司在最近的內部評估中發現有2200萬美元貸款違規出售。Lending Club在外部法律顧問和其他顧問的協助、董事會子委員會的監察下發起了一項針對“Lending Club將不合格的2200萬美元售賣給單一的機構投資者”事項的調查委員會，該調查發現了如下事實。

（1）2200萬美元貸款的售賣是分兩次進行的：三月售賣了1500萬美元，四月售賣了700萬美元。這兩筆貸款明顯不符合該機構投資者對非信貸和非價格因素的要求，而當事人顯然知道這一點。2016年4月初，Lending Club平價回購了這兩筆貸款，隨后將其又平價售賣給了另一個投資者。2016年3月31日這筆貸款在Lending Club的資產負債表中以公允價值記為抵押借款，因此這兩筆貸款的本金及利息無法被確認為收入。

（2）2200萬這兩筆貸款中的3百萬美元的申請日期有變動，但該變動被及時修復了。董事會雇傭了外部專業公司來審閱Lending Club2016年度第一季度的所有貸款，未發現有其他變動。

（3）相關人員未向董事會的風險委員會披露其持有一個Lending Club考慮投資的第三方基金，該事項與2200萬美元貸款和第一季度財務數據無關。

基于以上事實，公司決定采取整治措施來解決與2016年財務報告有關的內部控制上的“重大缺陷”（一項是不合格貸款的售賣，一項是個人投資利益的未披露）和重建有效的信息披露控制措施和流程。

受該消息影響，Lending Club股價周一狂跌近35%，市值縮水至不足20億美元。事實上，自2014年上市以來，Lending Club的股價總的來看并不順利，公司估值在短暫地突破100億美元之后就一直下跌，目前已跌至18.4億美元，縮水超過80%。Sterne Agee的分析師Henry Coffey將Lending Club評級從“中性”降至“減持”，他指出Lending Club原本計劃融資100億至120億美元資金，但這一“丑聞”可能增加其融資難度。

因而，Lending Club此次遭遇的巨大變故無論對其自身的發展還是整個P2P行業都將造成極為深遠的不利影響。

P2P教父的傳奇

正如P2P公司LendIt負責人Peter Renton所說，Laplanche是“我們的榜樣，是行業的教父”。這位P2P教父創立Lending Club的過程，可謂傳奇。

Laplanche在2000年創建Match point（后被Oracle收購）時產生了Lending Club的想法。正像很多其他的自助創業者一樣，他用信用卡維持公司的早期運營，高昂的成本使這段信用卡負債經歷“刻骨銘心”。當時，他湊巧向朋友們借錢，而朋友們的借錢條件比信用卡公司“親民”太多了，于是Laplanche靈光一閃——能不能考慮把這個想法做成一個模型來提高融資效率？不過，這一“靈光”被暫時封存，或許正是為今后的璀璨閃耀積蓄著力量。

2006年7月，在Oracle工作了一年的Laplanche決定休息一年。兩周后，他收到了一張信用卡對賬單，這不禁再度勾起他六年前的“慘痛”負債經歷。當時的Laplanche較六年前擁有更多的財富，信用記錄也越發完善，然而他向銀行借貸仍需支付18.99%的利息。這次Laplanche再也按捺不住了。他意識到信用卡公司并不基于風險定價，他們收取的利息對所有客戶“一視同仁”，這意味著信用好的客戶可能為信用較差的客戶“買單”。如果能把前10%或20%信用度好的客戶區分出來，就能提供更低的貸款利率，這就跟朋友間的借貸一樣優惠了。于是Laplanche決定成立一家有別于傳統金融機構的金融公司，但開始為新公司的名字搜腸刮肚。不久，Laplanche的妻子想到了Lending Club這個名字，因為這與大眾概念更為接近，一看到Club便知道是大眾共享資源的平臺。

公司建立后，資金支持便成了關鍵問題，而故事的推進少不了慧眼識珠并不離不棄的風投公司迦南資本（Canaan Partners）。在A輪融資中，迦南資本和后入的西北投資一同注資1000萬美元。創立初期，Lending Club只提供個人貸款，這些貸款多被用于再融資和償還信用卡，貸款規模一路迅速增長。個人貸款共有兩年、三年以及五年三種期限可供選擇，貸款額度從1000美元到35000美元不等。2007年9月，Lending Club終于將為公眾提供借貸服務變成了現實，隨后便一舉駛入發展“快車道”，6個月后貸款量增長超過1000%，達到420萬美元。

當然，Lending Club的發展并非一帆風順。尼采有句名言：“殺不死我的，使我更強大?！边@，正是Lending Club的真實寫照。

2008年3月，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認定Lending Club票據為證券性質，需要準備申請注冊，但光是申請注冊流程的律師費就高達400萬美元，而且在此過程中，新投資者不能注冊，現有投資者也不能發放新貸款。注冊“劫難”過后，Lending Club于2008年10月14日重新開業，偏偏這時遇到了金融危機后最蕭條的日子。但Laplanche無所畏懼，將危機當作轉機。在銀行停止放貸的當口，Laplanche認為此時比過去兩年的任何時候都需要Lending Club提供服務。資料顯示，Lending Club在投資端根據借款人的信用等級將標的分為A-G七個級別。投資人的年化收益率根據標的級別不同，A-G的收益率從5%左右到13%左右不等。最低投資額度從25美元起投，交易成功后，投資者將在30到45天內按月獲取回報。從貸款端來看，借款會員注冊后，可以向Lending Club提交貸款需求，審核后將在平臺上公布，最高貸款金額為3.5萬美元（約合21萬元人民幣），貸款期限為3年或5年。根據借款人信用等級不同，貸款利率從A到G為6%到24%不等。

可以說Lending Club的商業模式在最初還是很成功的。2012年時，公司的員工還僅有80人，但日均貸款額達卻到了150萬美元。公司自成立以來已經達成了6億美元的總貸款額度。到2012年底，總貸款額度超過10億美元大關，同期，Lending Club達到現金流的流入大于流出，實現盈利。

2014年初，Lending Club開始進軍企業貸款服務，并依舊保持著對申請貸款資格審查的嚴要求和高標準，這也使得Lending Club綜合違約率僅為3.9%。在2014年，Lending Club實現了單個季度貸款發放額突破10億美元的紀錄。截至2015年年底，Lending Club共發放近160億美元貸款。

在Laplanche的帶領下，Lending Club和P2P行業硬是在銀行業的縫隙中趟出了一條路。2014年5月，著名的《經濟學人》雜志就寫過一篇文章：Banking without banks。寓意隨著P2P的快速發展，以后人們可能都不需要把錢存銀行了。

如果翻開Lending Club的董事會名單，你會發現互聯網女皇Mary Meeker，摩根斯坦利前CEO John Mack，以及美國前財政部長Larry Summers都在里面。Laplanche表示，Lending Club幾乎“發明”了“謹慎增長”，公司寧愿發展得慢一些，也要重視“安全，風險管理、合規和內控，一旦我們增長過快，就會違背這些原則”。

Lending Club的借貸人

雖然Lending Club很火很紅，但是很多人不是很理解它為什么這么火這么紅，其實要理解這一點，就必須了解Lending Club的借款人，那么Lending Club到底在為哪些人提供金融服務呢？《Lending Club簡史》中羅列了不少鮮活的案例。

Zachary Knight很想完成他的私人直升機執照飛行訓練，但苦于沒有足夠的錢來支付課程。于是，他想著向“老伙計”E-loan求助，誰知貸款利息高達20%，而在他填寫申請時，這個數字實際上更為離譜：33%。于是，Zachary Knight開始在網上另覓方向，Lending Club便在此時走進了他的視野。他申請了3年期的1萬美元貸款，并拿到了13%的利率。14天后他就拿到貸款資金，正是用這筆錢，Zachary Knight得以完成飛行學校課程，并獲得直升機執照。

另一個案例更為有趣。Dan Bradford愛好維修舊車，修好后再出售獲得可觀的利潤。2011年底，他在e-Bay上尋覓到一輛1977年的Land Cruiser，認為有利可圖，e-Bay還提供了融資方案廣告，廣告刊登的借貸平臺正是Lending Club。他興奮地在深夜里便完成了申請過程，并以11.7%的利率拿到了1萬美元的3年期貸款。第二天醒來，他就發現，他要的貸款在6小時內已經全部到位，6個月后，他把車賣了，還清了所有貸款。

Lending Club折射的P2P行業困境

Lending Club此次的遭遇不僅僅是自身管理的問題那么簡單，它更折射出整個P2P行業的現狀，P2P公司最近紛紛遭遇增長困境已是不爭的事實。Lending Club的主要競爭對手Prosper Marketplace也表示，由于核心業務放慢，公司將裁員超過四分之一。該公司一季度發放貸款9.73億美元，少于去年四季度的11億美元，這是現任管理團隊自三年前上任以來，首次出現環比負增長。公司預計二季度業務將繼續環比下滑。

專注于向小企業提供貸款的上市公司OnDeck Capital一季財報也顯示出增長停滯的勢頭，5.7億美元的貸款發放額環比僅增2%，完全不像一個新興行業應有的速度。有人表示，在經過了多年的野蠻增長之后，P2P行業放緩是很自然的。加州企業監管部門4月份的一份報告顯示，2010-2014年期間，該州13家P2P公司發放貸款總額增長了900%至23億美元。英國《金融時報》援引P2P公司Loan Depot CEO Anthony Hsieh的話稱：“這是（P2P行業的）第一道坎，你也可以稱之為自然調整。除非被那些大而不能倒的銀行收購，否則我們需要當心，非銀借貸正在經歷一個生命周期。”

Lending Club在資本市場受到的質疑也代表了整個行業的處境，國內P2P企業的日子也不好過。隨著e租寶、快鹿、中晉等數家“偽P2P”平臺倒下，以及小平臺的頻繁跑路，監管層和媒體對P2P的態度也變得不太友好。年初，北京、上海、深圳等地暫?！巴顿Y類”、“互聯網金融類”字樣的企業注冊登記；4月，國務院14個部委宣布將在全國啟動為期一年的互聯網金融專項整治工作；不久后，國家工商總局下發文件，為互金廣告劃定九條整治“紅線”；5月，深陷輿論漩渦的百度將P2P列入特殊對待名單，規定所有網貸平臺不能簽框架協議進行返點。

有人將過去一段時間稱為全球P2P的黑暗期，然而，美國最大的P2P研究機構Lend Academy創始人Peter Renton卻表示中國的P2P市場存在著積極一面。他認為，中國的市場借貸行業規模已是美國的3倍，政府對P2P的監管框架也越來越清晰，而且目前中國仍然存在著20多個大型、高品質、業績良好的龍頭P2P企業，這些無疑都是重大的利好。

國內P2P行業短期內有兩個最重要的目標，分別是合規和盈利。所謂“合規”，主要是要靠攏《網絡借貸信息中介機構業務活動管理暫行辦法（征求意見稿）》和互金整治期的P2P監管子方案，具體來說，就是不能逾越以下幾條紅線：不得設立資金池、自融自保、期限錯配、期限拆分；除信用信息采集、核實、貸后跟蹤、抵質押管理等業務外，不得從事線下營銷；未經批準均不得從事資產管理、股權轉讓、股市配資等業務。

而對于盈利這個目標，國內網貸行業確實走到了十字路口，正因為如此，很多中小P2P企業相繼倒閉、跑路。過去幾年，中國一共有4000家P2P平臺成立，目前停擺或接近停擺的累計有近1600家，占比40%。

Lending Club的啟示

Lending Club和國內外P2P企業遭遇的困境，一方面給P2P的發展造成了一定的暫時困難，另一方面也給現存的優質企業提供了重新上路的機遇。

（一）對國內P2P企業的啟示

國內P2P企業要想進一步發展，必須在“合規”這條主線下進行積極變革，在競爭中幸存的P2P企業面臨兩條升級進化之路，要么通過取得牌照轉型為綜合理財平臺，要么通過深耕資產端掌握行業優質資源。

2015年底，銀監會發布的網貸監管細則征求意見稿規定，網絡借貸信息中介機構不得發售銀行理財、券商資管、基金、保險或信托產品。這意味著，P2P公司如果想轉型“一站式理財平臺”，獲得更多流量與資金，需要獲得相應的銷售資質牌照。目前，P2P圈最熱的牌照資源分別是基金代銷牌照、互聯網小貸牌照、互聯網支付牌照等，有代表性的如人人貸和積木盒子的基金，陸金所的基金、私募和信托。一般來說，這些牌照一般是母公司、股東和合作方的資源，P2P平臺要做的是利用流量來做好渠道中介，發力方向在資金端。

資產端這塊，是P2P平臺發力的另一個方向。以前，平臺的資產來源較多依靠合作的小貸公司、擔保公司等機構，自己獲取的資產，尤其是小額分散的優質資產極為有限。當行業走過高速發展期，在風險暴露上升、監管逐漸趨嚴的環境下，優質資產越來越成為各大平臺爭奪的重心。目前，P2P行業資產端主要集中在車貸、房貸、供應鏈金融及消費貸款四大塊，其中有專注細分垂直的公司，也有大而全、精而深的平臺。具有代表性的如專注于汽車的微貸網、專注于房產的鏈家理財，還有產品涵蓋了抵押車貸、抵押房貸、企業供應鏈金融和個人消費貸款的團貸網。

（二）對P2P行業的啟示

作為紐交所上市企業，Lending Club相關操作已是較為規范的了，卻依然出現了問題。造成這樣的局面主要有兩方面原因。

首先是信息不透明。盡管當前國內部分P2P機構也開始定期做信息披露，但是披露的內容價值并不大，比如違約、逾期數據等都是報喜不報憂；行業標準也存在很大差異，依據其披露的數據難以做出比較。其次是投資者與所投資產品風險的匹配問題。投資者在購買標準類金融產品前，一般都會做風險測評，投資者對自己的投資行為和投資目標有一個大概的認識，而P2P產品投資，幾乎不做任何的風險提示，只是片面強調收益，投資者無法獲得借款方更透明的信息。所以，國內P2P行業也要思考行業信息披露和風險提示的問題，只有這樣P2P行業才能健康穩健發展。

與企業層面困境形成對比的是，我國P2P行業總體在快速增長，整體規模已經達到669億美元，是美國的四倍。P2P借貸占到整個國內債務融資規模的5%，以此預計，5年后有望達到6萬億至10萬億的貸余規模。2016年4月，國內活躍網貸投資人數接近300萬，按照之前的增長速度推算，今年底月度活躍投資人數有望突破千萬。當行業逐漸合規，當更多平臺盈利，P2P將成為更多成熟個人投資者放雞蛋的“籃子”，甚至吸引一些大中型機構投資者入場。屆時，中國P2P行業健康快速發展的“大幕”，才算徹底拉開。

參考文獻：

[1]薛洪言.從美國的P2P看中國從業者該做什么[J].零壹財經，2016（5）.

[2]2016年1-4月P2P大數據：部分P2P信息不實，行業依舊混亂[OL].盈眾傳媒，2016-5-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