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海派小說的發展過程中,雅俗因素并不是平分秋色,而是不同時期互有消長。大致來說,海派小說中雅俗的流變可分為三個階段:20年代的由雅趨俗;30年的雅俗互動和40年代的雅俗合一。可以說,正是雅俗的互動推動著海派小說的發展,同時,也正是在西方現代文學與傳統通俗文學的雙重作用下,海派小說形成了介于雅俗之間的審美特質,這包括世俗化與現代性融合的價值取向,雅俗共賞的審美情趣和新舊雜揉的文體特征。
關鍵詞:海派小說;雅俗流變;新感覺派;張愛玲
一、20年代:由雅趨俗
20年代末、30年代初,舊派小說與新文學雖仍處于對峙狀態,但雙方的態度己經發生了變化,已出現了衍生的趨向,理論上主要是體現在文藝“大眾化”的討論,而在創作中則具體表現為雅俗的互相移位。20年代末30年代初關于“文藝大眾化問題”的討論,雖高舉“大眾化”的旗幟,但其實只是一次形而上的“化大鑫,它只不過表現了雅文學自覺向俗文學移動的一種愿望罷了,而“真正具備由‘雅向‘俗移動的實踐性的,是新文學內部產生的海派”。“原先的純文學作家如張資平、葉靈鳳等,嗅聞到這種氣息,便脫離社會小說的軌道,帶頭‘下海”。[1]海派作家張資平、葉靈鳳還有曾樸父子、章克標、林微音、曾今可等創作的性愛小說構成了初期海派的內容。在這一時期,海派小說的特點是世俗化和商業化氣息濃厚,但新文學底蘊的存在又使這些作家在創作中體現出了一定的現代質。實際上,這一時期的海派創作代表著文學與商業的聯姻,張資平等人的創作正體現了新文學的庸俗化和商業文學獲得某種新文學性的雅俗交流的趨向,因而有著過渡的特征。
作為新文學作家,在創作有媚俗傾向的婚戀故事時,張資平等人本身具有的新文學傳統并未完全泯滅,甚至可以說,他們作品的言情主題正是從此中衍生而來的。張資平、葉靈鳳原是創造社的成員,創造社歷來就有寫作青年受經濟壓迫、性壓抑的基本主題,到了張資平、葉靈鳳的現代性愛小說創作時期,他們繼續書寫著性欲主題,從某種意義上說與五四文學所宣揚的個性解放有著一定的聯系。
20年代末,受文化市場影響的張資平、葉靈鳳等海派作家創作出的性愛小說可以說正是現代市民在現代化進程中生存境況的寫照。在他們的小說中,既有舊派小說的風貌,又有現代西方小說技巧傳遞出的五四的回聲,半是新半是舊,雅俗混雜,而為獲取讀者市場,他們新文學作家的身份也逐漸向職業化作家轉變,至于他們作品中駁雜的面貌更是無一處不體現著這一過渡時期的特征。
二、30年代:雅俗互動
30年代,海派內部產生了一支充滿探索意識與先鋒意識的現代主義流派,劉吶鷗、穆時英、施蟄存等人因熱衷于表現獨特的都市感覺,作品帶有濃郁的現代主義氣息而被稱為新感覺派。這一時期,海派的現代性得到了真正的體現,新感覺派一改張資平等人的媚俗化寫作傾向,以前衛的寫作姿態贏得了讀者市場的青睞。不僅如此,這一時期的海派刊物也與以往大不相同,新感覺派作家創辦、編輯的期刊,如《無軌列車》《新文藝》《現代》等都大力推介外國文學作品和現代思潮,或多或少體現出純文學期刊的傾向。由于新感覺派的出現,海派所具有的雅文學品性得到了展示,但這并不意味著海派己完全超越了文學商品化的規約,終究新感覺派的創作還是面向市民大眾讀者。30年代的海派創作是在雅與俗的互動中完成,從一定意義上說,現代市民讀者的欣賞水平得到了提升,而新文學也“為自己開辟了先鋒文學的大眾市場”。[2]
海派發展到30年代,已經完全拋棄了先前性愛小說家營造的市儈氣,而代之以一派洋氣的現代風格。劉吶鷗、穆時英、施蟄存、杜衡、黑嬰等新感覺派作家以開放性的眼光諦視著上海社會的風景,顯現出了一種叛離中國古老文化傳統的特異的價值觀念、倫理觀念,而他們對藝術形式的先鋒探索與創新,都使他們的作品較多擺脫了俗性特征的糾纏。新感覺派作家對現代都市的沉醉、迷戀是以前作品所未曾出現的,這些高度都市化、洋化的都市之子們在上海的喧囂聲中尋找、發現著現代生都市特有的美,對都市獨有的現代生活充滿了欣賞和留戀。與張資平等人相比,新感覺派的先鋒訴求不但是在對待都市有了別樣的眼光,更在于他們對都市人現代情緒與心理的把握。雅文學與俗文學最大的差別就在于前者具有后者所不具備的對人的精神歷程的關注。
三、40年代:雅俗共賞
40年代,為擴大讀者面,包括《萬象》《春秋》《大眾》在內的幾乎所有海派刊物都形成了文化綜合型的模式,不再像以往只局限于一面,而是包羅萬象,出現了小說為主的時事科學文藝雜于一體的拼盤現象。具體到創作中,這時期的海派小說沒有了新感覺派拗口的不中不西的語句、前衛的敘述方式,而采用了大眾化的敘述模式,在新感覺派作品中己存在的對現代人迷惘心靈的探索,到張愛玲、徐舒和無名氏等人的作品中則朝著更深處發展。這時海派所反映的都市生活沒有了舞廳酒吧的喧鬧,而展現出瑣碎平凡、有質有感的日常人生,并進而上升到對人性、生命哲學層面的探討,這是以往所有海派作家所達不到的高度。以俗的筆調進行生命與存在的追問是這一時期海派最突出的特點,張愛玲、徐舒等人的創作體現著海派最終打破了中與外、古與今、雅與俗的對立,無論是在思想觀念上還是在藝術手法上,都表現出全方位的融合。
海派這一時期的創作在傳統與現代即古今文化的融合中達到雅俗的融合。張愛玲、蘇青、予且等海派作家都是以都市人情世態作為主要描寫對象的,他們的人物都帶著被夾纏于新舊世界之間的特征,通過對上海市民的日常生活的描繪而透露了上海新舊兼容的真相。其中,真正做到新舊交融、雅俗共賞的,或者說將傳統與現代融合得最好的無疑就是張愛玲。張愛玲的創作是“把西方的性心理學說和東方的
舊家庭制度牽合在一起,在‘洋場風味和`東方固有文明的締盟中,追求一種純藝術的道路。”[3]可以說,張愛玲是在寫“俗”,同時也是在寫“雅”。就題材而言,無論是她的《金鎖記》《十八春》還是《傾城之戀》,戀愛婚姻等言情故事是最主要的題材。我們時代的紀念碑那樣的作品,我是寫不出來的,也不打算嘗試。”[4]張愛玲曾經如此坦白地承認過自己與時代的距離。在比較單一的題材處理上,她不追隨時代氣息,不摻雜說教腔調,而是在貌似老舊的氛圍里,描述著現代都市人生命的跳躍。
【參考文獻】
[1]錢理群,溫儒敏,吳福輝:中國現代文學30年[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8:321.
[2]吳福輝:都市漩流中的海派小說[M].長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95:20.
[3][4]靜思:張愛玲文集(四)[M].合肥:安徽文藝出版社,1997:172.
[4]靜思:張愛玲文集(四)[M].合肥:安徽文藝出版社,1997:378.
作者簡介:夏君宜(1991-),女,聊城大學2014級文學院研究生,專業:中國現當代文學。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語言與文體研究。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