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道德行為產生后的道德自我評價

楊小君　張羽璇　雷　霞

中國.廣西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廣西桂林)　541004　E-mail：psyxiaojun@163.com

不道德行為產生后的道德自我評價

楊小君張羽璇雷霞

中國.廣西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廣西桂林)541004E-mail：psyxiaojun@163.com

【摘要】目的:探究人們在產生不道德行為后的道德自我評價特點。方法:通過操控想像啟動范式，采用內隱聯想測驗和誠實-謙遜量表測量被試的道德自我評價。結果:兩種實驗條件中的相容任務反應時都要顯著短于不相容任務反應時(實驗組：t=-13.42，P<0.01；控制組：t=-12.85，P<0.01)；相較于常規行為組被試，不道德行為組被試表現出更消極的內隱道德自我評價(t=-2.05，P<0.05，d=-0.55)，而兩組在外顯測量上的道德自我評價不存在顯著差異(t=-1.03，P=0.31，d=-0.28)；兩種實驗條件中的內隱道德自我評價和外顯道德自我評價都不存在顯著相關(實驗組：r=-0.308，P>0.05；控制組：r=-0.003，P>0.05)。結論:人們的道德自我評價存在積極傾向，即人們總是積極看待自我與道德相關的品質；不道德行為產生后的道德自我評價存在內隱傾向；人們的內隱道德自我評價和外顯道德自我評價存在分離現象。

【摘要】道德自我評價；不道德行為；內隱聯想測驗；雙重加工模型

在《孟子·告子上》中，孟子提出人性本善的觀點，認為人性向善就如水往低處流。實證研究也表明，即使個體有不道德的行為和信念，也仍普遍傾向于認為其內心深處的自我是善良的[1]。這說明人們總會積極地看待與自我有關的品質，例如，在日常生活中會用“無私”、“善良”等詞語來評價自己。但在一些情況下，人們的實際行為和所表達的道德自我評價并非一致。道德偽善的研究便很好地說明個體行為與道德自我評價的分離現象，例如，當詢問被試愿意將自己所得的5美元實驗報酬捐出去多少時，他們表示愿捐出一半，但在實際捐贈時，捐錢的平均數額僅為1.53美元[2]。所以人們一方面在評價自我時會盡可能維持積極的自我形象，另一方面其實際行為卻并非如此。換言之，人們所宣告的道德自我評價未必能真實反映出其實際行為。

自我評價與實際行為所存在的分離現象可結合認知、態度和行為的雙重加工模型理論加以解釋[3-4]，這些模型區分出外顯和內隱兩種加工過程。外顯加工過程由類規則學習發展而來，以通過真實或虛假的方式權衡和評估信息的判斷性思維和三段推理為基礎[5]。而內隱加工過程則基于心理結構的聯想自動激活，由聯想學習和重復的規則學習后演變為自動聯想過程，能反映出心理結構與實際行為的聯結程度[6-7]。類似地，Tangney，Stuewig，& Mashek認為，自我評價可能是外顯過程，也可能是內隱過程，即有意識的經歷或者超出人們意識領域范圍[8]。并且，Bandura在其有關自律的社會認知理論中指出，自我評價是道德動機的關鍵[9]。根據該理論，人們在產生不道德行為后，會形成自我意識的道德情感反應。例如，羞愧是對整體道德自我的消極評價，而內疚是對特定事件的消極道德自我評價[10]。進一步地，有研究認為，自動化直覺對道德判斷的影響要勝過深思熟慮[11]。因此可以推論，在產生不道德行為后，人們的道德自我評價存在外顯和內隱的兩種加工過程，并且相較于熟悉的外顯加工過程，自動化的內隱加工更能真實地反映出人們的真實自我評價。

本次研究使用內隱聯想測驗(Implicit Association Test)[12]和自陳量表探究個體在產生不道德行為后的道德自我評價加工特點。已有研究表明，IAT對于測量內隱結構是一種可靠的范式，作為一種認知范式具有很高的信度[13]。因此，IAT作為研究內隱社會認知的經典研究范式，在驗證內隱道德自我評價上有明顯的可靠性。其原理是通過測量目標概念詞語和屬性詞之間自動化聯結的緊密程度來反映個體的內隱態度。在本研究中，我們將自我詞作為目標概念，道德特質詞作為屬性概念，對二者進行不同的配對，根據被試在不同階段所用的反應時來反映內隱的道德自我評價。自陳量表則采用Lee & Ashton所編制的誠實-謙遜量表(Honesty-Humility scale)[14]。已有研究使用該量表對道德自我進行測量，發現其對測量外顯道德自我具有良好的信效度[6]。

本研究目的在于，探究人們在產生不道德行為后的道德自我評價特點。采用想像啟動范式，讓被試想像自己處在不道德情境或常規情境中，以此來測量他們的道德自我評價。已有研究表明想像啟動范式可以有效地操控被試，能使其想像自己進行欺騙并體驗到道德自我受脅的不舒服狀態[15]。

1對象與方法

1.1　對象

從某高校招募68名大學生參與實驗，排除有過類似實驗經歷的被試4名，最后有效被試為64名，平均年齡(21.87±2.51)歲。實驗結束后，每位被試均獲得一份小禮品作為參與實驗的報酬。

1.2　方法

采用單因素(想像條件：不道德行為vs.常規行為)被試間實驗設計。因變量為被試對道德自我的評定(測量方式：外顯vs.內隱)。

1.2.1外顯道德自我評價采用Lee et al.的誠實-謙遜量表(Honesty-Humility scale)，該量表共20題，包括，“如果我知道自己永遠不會被抓，我也想去偷一百萬”，“如果手頭很緊，我會禁不起誘惑去購買贓物”等[14]。對所有題目均使用5點量尺從1(極不同意)到5(非常同意)進行評定。在本次研究中，該量表具有良好的信度(α=0.74)。

1.2.2內隱道德自我評價本研究使用E-Prime 2.0實驗生成軟件，依照Nosek，Greenwald，& Banaji開發的內隱聯想測驗范式編制道德自我評價的內隱聯想測驗程序[16]。實驗刺激分為目標概念詞和屬性詞兩種，其中目標概念詞為“自我”詞(我、我們、自己)和“他人”詞(他、他們、別人)，屬性詞為“道德”詞和“非道德”詞。根據已有研究[17-18]獲得兩類屬性詞各25個，并讓5名心理學專業研究生對這些詞語進行等級評定，最后獲得5個道德詞(正直、孝順、善良、誠實、廉潔)和5個非道德詞(歹毒、奸詐、陰險、下流、卑鄙)。道德自我評價IAT測驗程序見表1。

表1　道德自我評價IAT測驗7個步驟及材料

1.3　實驗程序

以進行有關想像和反應速度的研究為由，在高校內招募被試。實驗程序參照Rothmund et al.的研究范式[10]。首先，將被試分配到實驗組和控制組中，待被試進入實驗室并各自坐好后，宣讀實驗說明及注意事項，接著進行正式實驗。引導被試進行想像任務。實驗組被試想像自己因沒有糾正錯誤工時數而獲得額外工資的情景(不道德行為組)，控制組被試想像自己正常結算工資的情境(常規行為組)。任務由實驗主試操控，包括放松、情境描述和沉思3個階段。

放松階段，讓被試進行深呼吸，放松身體和情緒狀態，并要求他們做好準備將自己的情感帶入到故事情境中。情境描述階段，引導所有被試想像自己正在打暑假工的百貨店里等待老板給自己結算工資。在實驗組中，當老板依據工時記錄結算工資時，被試發現自己的工時記錄多了6個小時，但沒有提醒老板，因而多得工資。在控制組中，引導被試想像自己的工時記錄正確并獲得應有的工資。最后,沉思階段，引導被試關注他們在情境中所體驗到的感受。想像任務完成后，被試進行IAT測驗，之后完成有關道德自我的自陳量表，最后收集被試的個人信息，包括年齡和性別。實驗結束后，就是否猜測到實驗目的和有關想像任務完成的情況對被試進行盤問。因4名被試未能成功啟動想像任務，故排除出后續的分析。

1.4　數據處理

使用Greenwald et al.的處理方法，對反應時大于3000ms的數據改為3000ms，反應時小于300mz的數據改為300ms，對錯誤率超過20%的被試予以剔除[12]。因4名被試的錯誤率高于20%，所以他們的數據排除出后續的分析。之后，對每個被試的反應時進行自然對數轉換后，計算相容任務(第4步驟)和不相容任務(第7步驟)的對數均值，兩步驟均值之差即為內隱聯想測驗的效應值。

2結果

2.1　內隱道德自我評價

兩種實驗條件下IAT反應時情況，見表2。對實驗組的相容反應時和不相容反應時進行相關樣本t檢驗發現，二者的反應時差異顯著(t=-13.42，P<0.01)，相容任務的反應時要顯著短于不相容任務的反應時。對控制組的反應時也進行相同的數據處理，發現相容任務和不相容任務間的反應時也存在顯著差異(t=-12.85，P<0.01)，且相容任務的反應時也顯著短于不相容任務的反應時。

表2　兩種實驗條件下IAT的反應時和效應值±s)

2.2　內隱道德自我評價和外顯道德自我評價的相關性

對實驗組中的IAT效應值和外顯道德自我總分進行相關分析，發現二者不存在顯著相關(r=-0.308,P>0.05)。同樣地，對控制組中的IAT效應值和外顯道德自我總分進行相關分析，發現二者也不存在顯著相關(r=-0.003,P>0.05)。這表明內隱道德自我評價和外顯道德自我評價在兩種實驗條件中均存在分離現象。

2.3　兩種想像任務中內隱道德自我評價和外顯道德自我評價的差異檢驗

3討論

3.1　道德自我評價的積極傾向

本次研究，采用想像啟動范式，讓被試想像自己處在不道德情境或常規情境中，以此引發他們對道德自我的評價。通過對兩種不同想像任務中的IAT效應值進行分析發現，相容任務中的反應時均短于不相容任務的反應時。這表明，相對于不道德詞，被試把道德詞與自我的聯結更緊密。由此可知，人們在潛意識中對自我的評價顯著趨向于道德,即積極看待自我與道德相關的品質。所以，道德詞與自我的緊密聯結反映出人們對自我積極性的傾向不依賴于任何事物(無論是處在常規想像，還是不道德行為想像)，這可能源于他們內心深處的直覺。換言之，即使個體知道自己存在一些不良特征，也會堅定地認為內心深處的自我是道德的。而這種效應可以采用心理本質論來解釋[19]，即人們的價值判斷在他們的本質歸因中起到重要作用。而先前研究已表明，即使個體具有某些糟糕的屬性，也依然認為他們本質上是好的[1]。所以當個體產生不道德行為導致道德自我受到威脅時，如果要求反映他們的真實自我，他們則會傾向于將自我視為道德，以此符合自己的是非觀。

3.2　外顯道德自我評價和內隱道德自我評價的差異性

使用內隱聯想測驗和誠實-謙遜量表測量被試的道德自我，發現無論是在實驗組還是在控制組，二者均無顯著相關。這與已有的研究一致[20]，說明人們的道德自我評價存在內隱和外顯兩種不同的加工過程。而且，相對于控制組被試，實驗組被試在想像自己產生不道德行為后，體驗到更消極的內隱道德自我評價。這說明人們在產生不道德行為后，會對道德自我產生消極的內隱評價[10]。然而，在外顯測量上，兩種想像任務中的道德自我評價是一樣的。這是因為被試在進行外顯測量時涉及的是深思熟慮的認知推理過程，而這一過程與抽象道德原則的習得和遵循有關。因此，由于社會稱許性，或者“防衛心理”的影響，被試在道德自我評價的外顯測量時未必能真實反映出其內心深處的情感體驗。但是，采用IAT測驗測量被試的道德自我評價是相對內隱的加工過程，是直覺和自動的加工方式，并且與社會適應相聯系，不需要認知資源的覺察。因而相對于道德自我評價的外顯測量，內隱測量易于避免造假和社會贊許性的影響，更能表現出被試的真實態度。

3.3　道德自我評價的潛在心理機制

不道德行為產生后，導致道德自我評價存在差異的心理機制是什么？有研究認為，無論是在私下還是在公開場合中，人們都試圖去維護一個舒服的自我意象[21]。倘若人們的不道德行為對其道德自我意象構成威脅，那么個體勢必會采取一定的行動應對這種威脅[22]，以恢復積極的自我意象。例如，讓兩組被試分別抄寫積極詞語或消極詞語，并用這些詞語來描述自己，結果發現,在此后的捐贈任務中消極組被試比積極組被試的捐獻數額更大[23]。因為消極組被試體驗到更低的道德自我意象，需要通過做一些道德的事情來提升道德自我意象，避免道德自我再次受到威脅。在本次研究中由于被試想像自己產生不道德行為，故而在進行外顯測量時，為了維護積極的自我意象而高估道德自我評價。此外，人們會對傷害自我積極意象的因素給予更多關注，因為是否具有傷害性會影響人們對事物的判斷和認識[24]。由此可以推測，避免身體傷害、心理傷害和社會傷害的需要，即避害需要[25]，是影響人們在道德違反中道德自我評價的心理機制。因而未來的研究可以從避害需要的角度出發，探究影響人們道德自我評價的心理機制。

通過實證研究發現，人們在產生不道德行為后，其道德自我評價存在以下特點：①道德自我評價具有積極傾向，即人們總是積極看待自我與道德相關的品質;②道德自我評價存在內隱傾向。即相較于常規組被試，不道德組被試表現出更消極的內隱道德自我評價，但兩組在外顯測量上的道德自我評價一樣;③人們的內隱道德自我評價和外顯道德自我評價存在分離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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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圖分類號：B8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1252(2016)02-0235-05

基金項目：廣西研究生教育創新計劃資助項目(編號：YCSW2014080)

doi:10.13342/j.cnki.cjhp.2016.02.021

(收稿時間：2015-08-09)

Disharmony of Mind and Tongue：The Moral Self-evaluation Made after People Were Engaged in the Unethical BehaviorYangXiaojun,ZhangYuxuan,LeiXia

SchoolofEducationScience,GuangxiNormalUniversity,Guilin545004,China

【Abstract】Objective:To explore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moral self-evaluation made after people was engaged in the unethical behavior.Methods:By manipulating the imagine priming paradigm,using the implicit association test and the Honesty-Humility scale to measure the moral self-evaluation.Results:Reaction time of compatible task was significantly shorter than the reaction time of incompatible task in both experimental conditions(experimental group:t=-13.42,P<0.01;control group：t=-12.85,P<0.01).In the transgression condition,negative self-evaluation was increased compared to the control condition(t=-2.05，P<0.05，d=-0.55),and two groups of the moral self-evaluation showed that there was no significant difference on the explicit measure(t=-1.03,P=0.31,d=-0.28).The explicit moral self-evaluation and implicit moral self-evaluation had no significant correlation in both experimental conditions(experimental group:r=-0.308,P>0.05；control group:r=-0.003,P>0.05).Conclusion:People' moral self-evaluation has positive tendency,in other words,people tend to be generally positive about moral quality regarding the self;people have implicit tendency of moral self-evaluation after engaged in the unethical behavior;the explicit moral self-evaluation and the implicit moral self-evaluation separate from each other.

【Key words】Moral self-evaluation;Unethical behavior;Implicit association test;Dual-process model

·論著·(社會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