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嚴興
“霸王條款”難留實習生
小王是某高校的學生。大四那年,被學院安排到一家公司實習。2010年9月,該公司拿出了《實習協議書》的制式合同,與小王及高校簽訂了三方協議,協議約定小王的實習期自2010年9月23日至2011年6月30日止,實習期間該公司向小王支付實習補貼費每月1500元;小王實習結束后與該公司簽訂為期三年的勞動合同,否則將賠償違約金18000元。實習期滿后,小王拒絕簽訂勞動合同,該公司遂以違約為由將小王訴至法院,要求其支付協議書中約定的違約金18000元。
法院經審理后認為,三方簽訂的《實習協議書》是原告提供的制式文本,其中關于被告應于實習結束后與原告簽訂為期三年的勞動合同,否則應賠償原告違約金的內容顯然加重了被告的責任,剝奪了被告自主擇業的權利,亦違反了民事活動所應遵循的公平原則,該部分內容應屬無效,不能作為追究違約責任的依據。
眾所周知,我國《勞動合同法》對于用人單位可以向勞動者設立違約金的情形,僅限于兩種情況,即勞動者違反服務期約定和違反競業限制協議的。
在本案中,小王并沒有與用人單位實際簽訂過《勞動合同》,小王與所在高校、該公司所簽訂的《實習協議書》并不是勞動合同,盡管有約定實習結束后需與該公司簽訂為期三年的勞動合同,否則應賠償違約金的內容,但是該約定因違反民事法律關系中的公平原則而被裁判為無效條款。
未成年人工地實習受傷誰埋單
成某系某技術學院學生(未滿十八歲),在校學習期間,被學校安排到某公司施工工地實習。2011年12月,其在收電纜時從通風井墜落受傷。送至醫院住院治療后,2013年3月,西安交通大學醫院司法鑒定中心做出了法醫臨床司法鑒定意見書,鑒定成某的傷殘等級屬一級,護理依賴等級屬完全護理依賴等級。成某的傷情被確診為高位截癱,沒有完全康復的可能性,需終生服藥和護理。
不久,成某的法定監護人將該技術學院、實習所在的公司以及事發工地的發包單位告上法庭,要求人身損害賠償。
法院經審理認為,成某在受傷時,尚未滿十八周歲,用人單位和該技術學院在成某上崗作業前,未對其進行必要的安全作業培訓,便派其從事高度危險作業的工作,顯然是違反法律法規規定及行業要求,所以應當對此次事故承擔全部責任。該公司對成某工作場所未進行必要的防護措施;學校也未盡到必要的安全教育義務,事故發生時也沒有老師在場,應認為其對成某的受傷亦存在一定過錯。
未成年人在實習工地受傷,導致高位截癱,其終生都需要服藥和護理,實在令人同情和惋惜。但我們不得不思考其背后所存在的管理缺陷,每年的六、七月份是學生實習的高峰期,由于實習生的用工關系不同于一般的勞動者,實習生并不在《工傷保險條例》所規定的“職工”或“雇工”的范疇之內,無法享受工傷保險待遇。因此,建議用人單位可以為參加實習的在校學生購買人身意外傷害保險,如果實習生在工作中發生意外傷害,就可以享受相關的保險待遇。但是,如果在商業保險制度推進不全面,而實習期間因工作受的傷害又被排除在工傷保險范圍外的情況下,多數實習生的工傷保障將處于空白狀態,一旦發生重大傷害,很容易出現學校和用人單位相互扯皮的情況,最終的受害者還是實習生。因此,購買商業保險是目前較為符合實際的做法。
不久前,教育部、財政部、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等五部委聯合發布的《職業學校學生實習管理規定》,要求建立實習強制保險制度:職業學校和實習單位應根據國家有關規定,為實習學生投保實習責任保險。責任保險范圍應覆蓋實習活動的全過程,包括學生實習期間遭受意外事故及由于被保險人疏忽或過失導致的學生人身傷亡,被保險人依法應承擔的責任,以及相關法律費用。這無疑是一個填補我國相關法律空白的重大進步。
實習期間的損失誰來承擔
趙某系某大學在校學生。2005年6月,學校組織實習時,推薦趙某到某公司應聘。公司錄用了趙某,并將其派往下屬辦事處任銷售管理員,兼發貨、保管、出納等職。2005年7月5日,趙某的母親劉某應公司要求出具了一份擔保書,內容為:“女兒趙某被公司聘用,現任辦事處駐外管,她在工作中主觀失誤所造成的損失由本人負責。”2005年10月,公司與趙某補簽了勞動合同。數月后,公司在財務審查時發現趙某在實習期間的貨款少了8萬余元。2006年元月,該公司訴至法院,請求判令趙某所在大學、趙某及其母親共同賠償短少的貨款。
法院經過審理認為:趙某雖然與公司之間簽訂了勞動合同,但趙某在公司實習工作期間,學生身份沒有改變。該公司明知趙某沒有任何實際工作經驗,就應當預見實習生與熟練員工之間存在的工作能力差距,但公司仍將銷售管理、出納、保管、發貨等數項工作任務交給她,沒有盡到輔導、教育實習生的責任,有違接受實習生的宗旨,由此造成的損失,公司應自行承擔。法院做出判決:短少的貨款應由該公司自行承擔主要民事責任,趙某所在學校承擔次要民事責任,趙某的母親劉某不承擔共同賠償責任。
本案的核心事實特征是:(1)趙某在學校安排的實習活動期間,因個人過失給單位造成了經濟損失;(2)趙某的身份本質為在校實習生。2010年以前,我國法律或地方法規均沒有對實習生在實習過程中給實習單位造成損失該如何承擔賠償責任的問題做出過明確規定。因此法院在審判此類案例時通常會引用民法理論彌補現行法律的缺失,以及按照法官的自由裁量權做出相對公平的裁判。
2010年1月22日廣東省第十一屆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第十六次會議通過了《廣東省高等學校學生實習與畢業生就業見習條例》,該地方法規雖然是開全國之先河,使廣東省率先成為首個填補高校學生實習與畢業生見習法律空白的省份,但是該條例也并沒有對實習生給實習單位造成損失該如何賠償的問題做出明確規定,僅在內容相關的第六十一條規定為:“實習學生、見習人員在實習、見習期間嚴重違反單位規章制度的,實習、見習單位可以終止其在本單位的實習、見習”;相反,對于給實習生造成損害的,就做出了相應的規定(第六十條第二款):“學校、實習單位、見習單位違反本條例規定或者實習、見習協議約定,對實習學生、見習人員造成損害的,應當依法承擔賠償責任?!?/p>
但是上述法律法規的空白已經得到了彌補。不久前,五部委聯合發布的《職業學校學生實習管理規定》第三十條規定,“職業學校應當會同實習單位對違反規章制度、實習紀律以及實習協議的學生,進行批評教育。學生違規情節嚴重的,經雙方研究后,由職業學校給予紀律處分;給實習單位造成財產損失的,應當依法予以賠償”。盡管該條文依然沒有明確給實習單位造成財產損失的賠償主體是否包含實習生在內,但從上述規定,以及結合上下文意思來推測,職業學校和實習生都是賠償義務主體。筆者認為,如此規定合情合理。只要實習生具備相應的民事行為能力,且造成損失的原因是其主觀有過錯或有重大過失責任的,理應在其可承擔能力范圍內承擔一定的賠償責任。 責編/寇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