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蘇君
翻開七月份日歷,忍不住道一聲“悲催”。因為本月沒有小長假了,只有掰著手指數日子,等待十一長假的來臨,那就趁著粽香未消,回味剛剛過去的端午節日小長假吧。屈原老先生以悲壯的方式,為我們現代人換來了一個小長假。我們對他了解多少?通過了解他的一生,我們又能從中學到些什么?
屈原其人,論才,文采斐然,辭賦動人,大作《楚辭》,與《詩經》并稱風騷,為中國文學之源,被譽辭賦之祖。論貌,顏值極高,儀態萬方,應對諸侯,頗為稱道,同宋玉皆為當世之帥哥。論能,能力卓群,勇于任事,弱冠之齡任左徒,參與變法,推行有力,頗有成就。論忠,出身名門,熱愛組織,忠誠祖國,屢遭流放,仍心系王室。如此優秀的人才,德智體美全面發展,但在楚國不被重用,常年流放,含恨之余,抱石投江,以身殉國。
對于這種境遇,我們不禁要問為什么?回顧屈原的一生,基本生活在楚懷王時代。懷王初期,尚能勵精圖治,故屈原少年得志,出任副宰相,推行變法約三年;懷王后期,漸重個人享受,故被請出核心,郁郁寡歡不開心,一腔熱血酬不得。屈原個人的成就,不在于他是否夠努力,而在于懷王是否夠英明。
作為企業前高管,屈原一直供職于“楚國”集團,自己也全身心地愛著這家企業。他無其他企業的工作經驗,如秦國、趙國等公司,故無法去參照與對比。我們置身事外,可以冷眼觀察,客觀評估。戰國數家大集團公司,楚國大而不強,華而不美,四大硬傷更令其前景堪憂。
戰略之失:變革與守舊,搖擺不定
戰國時期,列國無數,經大浪淘沙,漸成七雄并立之勢。對于此七家上市公司而言,戰略選擇尤為關鍵。變革與守舊,是當時各個公司發展的兩大主題。
七家公司,或選擇遵循舊制的,如燕國、齊國;或選擇變革圖強的,如魏秦韓趙。前406年魏國李悝變法,縱橫十二年,啟中國變法之先河,魏國國富兵強,雄霸天下;前356年秦國商鞅變法,歷時十九年,一躍為戰國最強,奠定統一大業,后商鞅車裂,然政令仍行;前351年韓國申不害變法,相韓十五年,政局穩定,終其之身,無侵韓者;前307年趙武靈王變革,前后十八年,胡服騎射,習胡人之長,軍事崛起,與秦并立。
唯有楚國為特例,始終在變革與守舊之間,飄忽不定,左右搖擺。前386年吳起變法,僅僅六年,悼王病逝,吳起被誅,政令廢止,守舊派掌權。六十余年后,前317年楚懷王再啟變法,三年初見成效,聽信讒言,罷黜屈原,變革再次終止。
變革還是守舊,這個事關企業戰略的問題上,楚國集團缺少一個明確的、堅定的方向,始終搖擺不定,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政令不一,終徒勞無功。
市場之失:戰與和,朝令夕改
疆土的拓展,是戰國七家公司的主要業務。楚國集團在市場拓展過程中,缺乏長遠的市場策劃,缺少清晰的市場定位,導致市場策略頻繁變動,從而逐步陷入經營的困境。最有代表性的,則是其同主要競爭對手秦國在市場應對上的步步被動,招招下風。
其實,楚國集團是有機會領先的。前318年在魏相公孫衍的運籌下,六國合縱,楚為縱長,相約攻秦,一時風頭無雙,市場策略為“戰秦”;前313年張儀入楚,忽悠楚王,稱以六百里之地相贈,讓楚廢除盟約,與齊斷交,楚王心動,策略改為“和秦”;因是口頭協議,討地時六百里變六里,發現上當,智商被嘲,顏面被削,前312年楚王憤然起兵,策略再回“戰秦”。然丹陽會戰、藍田會戰、召陵之戰,三戰三敗,屢遭蹂躪。
此時,一個女人出現了,《羋月傳》中的羋八子,昔日的楚國公主,今日的秦國太后,前305年許諾嫁女,聯姻楚王,沖動之余,策略又變“和秦”。
故事還在繼續,前301年秦國借口楚國太子之事,發動戰爭,討伐太子,楚王被迫迎戰,策略被動變為“戰秦”。
至此,屢被忽悠屢次中計的楚懷王,終于徹底醒悟:秦國集團的示好,只是在穩定楚國而已。在這場市場的激烈競爭中,戰與和的主動權,一直操持在秦國手中,從來沒變過。這是多么痛的領悟。
人才之失:引進與使用,皆不得當
楚國集團以地大人多、物資豐饒著稱,但受限于領導人的眼光與胸懷,在人才引進機制上,既缺乏主觀的迫切性,又缺乏有效的方法論。
秦國在人才引進上,極有力度。李斯在《諫逐客令》中,列出的名單就一大串:由余、百里奚、蹇叔、邳豹、公孫支、商鞅、張儀、范雎……這些外來人才,推動了秦國事業的發展,“泰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需知秦國以偏僻之地,生活條件不太好,物質待遇并不高,能引得士子入秦,足見其領導重視、空間巨大。
而楚國在人才引進上,力度不足。能為人所知的,僅有吳起一人,且結局不佳,功成身死。懷王時期,國內清一色的士族,無一人才引進。此方面尚不及北方燕國,燕昭王千金買馬,修筑黃金臺廣納人才,諸葛亮之偶像樂毅、鄒衍等爭相奔燕。
內部人才使用上,亦不得力。楚國的政權,基本在昭、屈、景三大家族手中,寒家子弟在出身上即被拒之門外。出身名門、才貌雙全的屈原,圖議國事,應對諸侯,業績突出,理應重用。然因上官大夫讒言,便被納入黑名單,不再重用,而以言取悅的昭陽、靳尚等佞臣,長袖善舞,周旋朝堂,終至國勢漸衰。
人才是企業競爭之本。如此企業,如此機制,難怪萬里廣袤之地,居然人才寥寥,戰國名相,多出秦國,無一楚相;戰國名將,秦趙居多,無一楚將,也在情理之中。
文化之失:夢想與現實,漸行漸遠
于群雄并峙中崛起,是當時每家公司的企業夢。楚懷王繼位之初,亦有此雄心,雪中送炭的典故,便是他心系民眾的佐證;遺憾的是未堅持多久,風流倜儻的懷王陛下便開始追求享樂主義,將自己放蕩于聲色管樂之中。
上有所好,下必投之,楚國更有“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的特色傳統。領導人追求享樂、不納忠言,大臣們積極配合、阿諛諂媚。忠良賢臣被逐,逆臣小人當道,公卿大臣,肥頭大耳,不知憂國憂民,只會欺君誤國,貪污受賄。
高管如此,無人再為企業承擔責任。受張儀蒙騙,國策上與齊斷交,軍事上三戰三敗,以至于秦王提出以地易地,換取黔中土地時,楚懷王不要土地要張儀,可謂苦大仇深。張儀至楚,立即被囚,準備問斬。楚國夫人鄭袖、大夫靳尚,因受厚賂,不懂“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的職業操守,卻懂“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樸素道理,苦口婆心勸說楚王,結果卻是 “懷王后悔,赦張儀,厚禮如故”。
所有的一切,最終使得企業的價值取向扭曲。屈原盡管遠離了核心,但依然籠罩在楚國污濁的空氣中,“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既然如此,是時候結束這份清醒的痛苦了,于是,投汩羅江。賈誼在《吊屈原賦》中對當時的楚國有個形象的比喻:貓頭鷹在天上飛翔,鸞鳳卻被深藏,小人得志尊顯,圣賢卻不得其用,正直廉潔的人受到污蔑,強橫殘暴的人卻得到稱譽。
讀史至此,不禁吁噓。
一嘆歷史,文人與政治的雙重性。作為文人,屈原無疑是成功的,他的文學天才、愛國精神、人格自足、正道直行,足以彪炳千古,成為中國士大夫的精神領袖;作為政治家,屈原又是失敗的,遠見卓識而未被采納,能力超群而無所施展,從古至今,無數仁人志士為之遺憾嘆息,抱恨不平。
二嘆屈原,應選擇更佳平臺。屈原的境遇,應歸咎于楚國集團。在這艘行將沉沒的大船之上,一腔熱血的努力也罷,滿腹經綸的才華也罷,終究報國無門,壯志難酬,誠為時代之悲劇。假設,屈原不再做單向的、單相思的努力,而是勇敢地跳槽,憑借他的能力,在中國即將一統的時代,他又將成就何等的事業。
再嘆楚國,平臺要有包容度。如此強國,曾有一鳴驚人、稱霸中原的楚莊王,有吞蛭病愈、滅陳亡蔡的楚惠王,也有起用吳起、平定百越的楚悼王。豐厚的政治遺產,廣闊的萬里疆土,如果楚懷王能心懷天下,聽忠言用良臣,大好河山,足可同秦國一較高下。
戰國雖遠,然往事可鑒,事同此理。處理好戰略、市場、人才、文化等事項,企業雖無強大背景、過硬后臺,亦可傲立于行業之巔,笑傲江湖。
2016年一家民營企業,盡管企業領導人一貫低調,遠離媒體,但他還是無可阻擋地走進了國人的視野。3月29日華為公司榮獲“中國質量獎”,5月30日全國科技創新大會召開,任正非做了演講報告。華為之所以能夠成為“中國制造”的杰出代表,領跑全球,超越蘋果、三星等企業,因素很多,但有脈絡可尋。
一是戰略的堅持。大機會時代,一定要有戰略耐性。華為成立近30年,始終堅持“通訊設備”的主業,板凳要坐十年冷,不碰自己不熟悉的領域。并以充足研發費用為保障,年研發費用達600億,占銷售額的15%,而蘋果僅為銷售額的3.6%。
二是市場的驅動。永遠做乙方,永遠以乙方的心態面對大大小小的客戶,保持敬畏,這是華為秉承的基本原則。因為敬畏,華為將質量作為生命,變態的槍擊測試、紅包測試、恐怖的爆炸測試,皆是如此。
三是人才的集聚。華為提出“用最優秀的人去培養更優秀的人”,并注重全員共享企業成果,2015年17萬員工工資福利880億,人均超50萬元。人才的大量集聚,推動華為不斷前進,2015年專利9000件,總數為全球第一,向蘋果許可專利769件,而蘋果向華為許可專利僅98件。
四是文化的堅守。狼文化、軍隊文化、床墊文化……這些烙印,體現出不屈不撓、奮不顧身的進攻精神,永不服輸、注重協作的團隊精神,艱苦奮斗、堅忍不拔的奮斗精神。文化的力量,讓華為有了生生不息的動力。
至此,頗覺慶幸。幸而,我們生活在一個美好的時代,有諸多優秀的企業,有無數的選擇機會。我們要做的,就是選擇適宜的平臺,然后為此付出努力,快樂工作,美好生活。 責編/齊向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