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在選擇“超人”與選擇“本真”的對抗

王瑩慧

【摘 要】本文運用尼采的超人哲學和海德格爾的存在主義分析電視劇《虎媽貓爸》，通過對應劇中的人物性格、情感關系、矛盾沖突等，淺析此在強力意志與本真狀態的對抗，就實現作為在世之在的此在對愛和生存的回歸給予啟迪。

【關鍵詞】強力意志；此在；本真；回歸

中圖分類號：J90-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6）07-0164-02

天津衛視《虎媽貓爸》以犀利的視角聚焦“幼升小”和“隔代疼”的社會熱點，直擊目前中國教育中的矛盾和問題，對照外國教育模式，向我們展示了現實社會追逐“超人”和選擇“本真”的對抗。狼爸杜峰和虎媽畢勝男是社會中強者的代表，而杜一諾則是強者在學校的代表。從小被隔代溺愛的茜茜因為上小學而經受中國式“強者教育”和西方式“自由發展”的反復試煉，終究精神崩潰。“虎”就是弱肉強食的現實社會中的強者，以尼采的“主人道德”來看，擁有好的學歷的成績優異者將是社會的強者，它呼喚“超人”的出現，作為“超人”的強者是社會的主人，他可以“不擇手段”，他可以“規定善惡”。

一、重估“強力意志”

強力意志是一種生命意志，而尼采所理解的生命意志，是一種沖動和沖力，更是一種創造力，是一個不斷自我表現、自我創造、自我擴張的活動過程，《虎媽貓爸》所呈現給我們的，卻恰恰是這種強力意志的敗退，它最終讓步給了最普通的對生命意志的理解。用劇中教育專家唐琳的話，西方首先教給孩子的是愛和生存的能力，而這種能力，就是最終勝利的生命意志，真正的強力意志，就是愛和生存。

尼采說過，“知識被作為強力的工具來使用，它隨著強力的增長而增長”。①自小接受父親強力教育而取得優異成績的畢勝男，自然地產生了控制、支配他物和他人的意愿，形成了強力意志，并由此產生求知的欲望和意愿，這種意愿催生她更迫切的汲取知識和能力的欲望，這種結果導致的是強者愈強的循環，如此輪回，虎媽的養成是必然，“最好的投資，就是人”，伴隨著劇中這一口號的提出，來自小縣城的虎媽對有“公主病”的女兒進行大肆的“改造”，這是受益于“知識改變命運”的虎媽的必然選擇。

除了虎媽，狼爸也是控制和支配他人他物的典型，他高于普通人的社會位置迫使他不得不保持嚴肅強勢的態度和作風，對待下屬如此，對待兒子也是如此。杜一諾的“第一名”便是強力意志的勝利。以此來看，剛剛走向社會的黃俐就是長大的杜一諾，是千千萬萬個學生時代的尖子生和優異者，他們爭強好勝，不擇手段，無論在什么場合，都要爭做第一和焦點，他們真的有能力，有魄力，有膽量，但卻仍然免不了失敗的命運，這種失敗，是人格上的，是人性上的，更是情感上的失敗。什么是幸福？尼采說過，“幸福是一種力量增長和阻力被克服的感覺”②，成千上萬的黃俐們或許像人們戲謔的那樣“走上人生巔峰”，但他們永遠都不會真正快樂和幸福。

二、此在的“在世之在”

教育問題固然是全劇的中心，但情感更是凝聚全劇的紐帶，無論是父（母）子（女）關系、婆媳關系、還是夫妻關系，作為一部濃縮現代都市社會和家庭生活的作品，劇中涉及了各種現實的情感關系，這些情感關系，是任何人都無法逃避的，這正應了海德格爾的一句話，作為“此在”的人的存在方式是“在世之在”，沒有獨立于人的存在物，而“此在”的存在是“與他人共在”。如此看來，每一個人都是社會人，不擇手段和隨心所欲的超人手段必將陷入“介入”（海氏用“介入”意指越俎代庖，操辦他人事務）的非本真狀態，“這種方式使他人成為被控制和受掣肘的人”③，此在這種非本真的存在狀態，帶來的將是個體人際關系和情感關系的受損甚至喪失。“超人”黃俐成為公司的眾矢之的便是自食惡果。以劇中退休班主任畢大千為例，無論是他帶孫女茜茜拜訪曾經的學生時不被接納，還是他所帶班級的畢業生在若干年后的同學聚會故意不通知甚至避開畢大千的參與，都告訴我們，一味地控制和支配他人他物和為了成績不擇手段的學習方式最終導致的是個體和社會關系的脫節，過于“介入”在帶來一時服從和成績的同時卻造成了他人的叛逆和疏離，從長遠來看是弊大于利的。

在海德格爾看來，此在的“共在”的本真狀態便是“超脫”，就是保持與他人的距離，達到自我與他人的平衡關系的同時又能以我為主，回應他人的存在狀態。達到這種狀態，就是掌握愛與生存的能力，這里的生存，除了求生的生命意志，同時還被擴充了個體在社會中更好的生存的內涵。劇末畢勝男帶女兒茜茜回歸小湯山的自由質樸，這時候畢勝男和女兒茜茜的關系是一種引導關系，一切交流都建立在尊重茜茜的基礎之上，讓茜茜在自由的環境里自主地明辨善惡，主動學習成長，這是全劇所期望達到的一種理想狀態，也是該劇啟迪家長所應該學習并努力實踐的一種良性關系。

三、“回歸本真”的勝利

畢勝男和茜茜的最終回歸質樸，得償所愿，無疑是全劇的中心線，無論是棍棒衛士獅姥爺畢大千、不靠譜豺舅舅畢然、白天鵝教育專家唐琳還是貴族范狐貍奶奶孫雅嫻的醒悟、自省、蛻變，都是受影響于虎媽，由此看來，導演和主創想讓我們看到的是本真的勝利，畢勝男作為劇中的焦點人物，她的起伏跌宕，正是此在回歸本真狀態的摸索，這也是現實環境的大勢所趨。超人道德的不成立是顯而易見的，但我們在反思超人的同時，也不能忽略貓爸所要傳達的啟迪。表面上貓爸是各種矛盾中的受害者和弱勢方，導致這種情況的并不僅僅是超人的過錯，也是“貓性”的“弱者”的缺陷所在，他們代表的是尼采眼中的弱者，更是海德格爾口中千千萬萬陷入非本真狀態的此在，即在拋置態（過去）、沉淪態（現在）和生存態（將來）中恐懼、含混、等待和觀望的非本真狀態。由此來看，不同個性個體之間的對抗，即超人和本真狀態之間的對抗，結果是本真狀態的勝利；個體本身的非本真狀態和本真狀態的對抗，其結果同樣是本真狀態的勝利。只有回歸本真，才是真的勝利，即以焦慮、言談和設計來面對不同的存在方式和矛盾問題，以一種積極地態度處理解決和冷靜思考。

四、選擇“強力意志”與選擇“本真”的平衡

此處所選擇的“強力意志”，是被重新定義的強力意志，是新的“強力意志”，根據以上內分析，所謂新“強力意志”，就是有愛和生存能力的生命意志。而生存能力，既包括傳統的求生之生存，也包括現世社會的生存。

此在面對未來的本真狀態是“理解”，本真的理解是“設計”，即此在積極地面對現在的處境和未來的前途，加以抉擇，并依可能性去改變現實，讓世界適應自己。海德格爾把人生的全部態度歸結為“煩”，而本真的煩正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深沉、嚴肅、積極有為的人生態度。劇中的任何人物，所要追求和達到的，正是這種積極的人生態度。這種態度，是所有有自主意識的成年人應該主動尋覓和達成的，那么作為未成年的“幼升小”的孩子呢？

在尼采看來“人與其他動物的根本區別是，人是‘未定型的動物”④人的生命本無既定的意義和價值，無論是上帝、社會還是父母祖先，都不能賦予人的生命以價值。由此來看，作為“未定型”的孩子，教育的干涉和引導是促使個體成功賦予生命以價值和意義的必要手段。尼采曾提出的“成為你自己”作為道德教育的目的和生命活動的目的，“成為你自己”的道德教育目的實現過程就是生命力不斷走向強盛的道德教育價值生成的過程。劇中教育的終極目標就是“成為你自己”，這一道德教育必須建立在自我肯定，對自己負責，真誠地尋求人生意義的基礎之上，個體必須要對自己的生命負責，要學會生存，同時，“成為你自己”的道德教育也要求個體要充分把握生命的可能性和自由的生成性，通過不斷的自我否定、肯定和創造來實現生命的攀升，這是劇中理想的教育所要不斷探索和追求目標。

尼采看來，“人是應該被超越的”⑤，個體生命的不斷提升是促進社會人類發展的良藥，但這一觀點現在卻被如今急功近利的社會競爭所利用，走向了歪曲的詭途，如此，造成“超人是大地的意義”⑥的普世價值。正如劇中所呈現的事實，升學也好，升職也罷，就像劇中生意的談成并不需要金錢手段的催化，貓爸促成兄弟公司的生意也只是單純的良性合作，該劇所傳達的中心，是掩映在層層“罪惡”里的良善，而不是通過事實的搬演威逼觀眾。

可以說，在生命缺乏既定意義、人類缺乏普遍價值目標的情況下，尼采和海德格爾及所有存在主義者都強調個人的自我責任和自我價值，在這一點上，無論是選擇正確的“強力意志”還是選擇“本真”，個體所要實現的終究是通過“成為自己”來達到生命價值的實現，因此，選擇“強力意志”和選擇“本真”殊途同歸，最終極的追求將是達到一種平衡狀態。劇中人物將在這種平衡中自我實現、自我創造、自我超越。

該劇秉承主流影視作品“大團圓”結局處理方式，加之以適當的詼諧和夸張的處理，使得劇中人物幡然醒悟，各有所成，在呈現現實生活和展開矛盾沖突過程中傳遞了正能量，但與此同時，該劇對虎媽弟弟畢然的處理卻采用了開放式結局，畢然究竟是回歸本真還是繼續受“必勝決”的荼毒深受其害，是孑然一身還是與小趙老師終得圓滿，求取“必勝決”的眾家長是幡然悔悟還是愈演愈烈，這種開放式的結局也是該劇留給觀眾甚至是現今社會的選擇題，觀眾究竟是選擇“強力意志”還是選擇“本真”，或者選擇二者之間的平衡，觀眾的期望和遐想，將是這道選擇題的答案。這種遐想給了觀眾很好的反思機會，在消化主題的同時也能體會到導演該劇的良苦用心，使得觀眾在笑看畢然瘋魔的同時自省自查，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注釋：

①洪謙.現代西方哲學論著選輯（上冊）[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3.19.

②尼采.上帝之死·反基督[M].臺灣：臺灣志文出版社，1996.61.

③海德格爾.存在與時間[M].上海：三聯書店，1988.112.

④周國平.略論尼采哲學[J].哲學研究，1986，（6）：18-26.

⑤⑥尼采.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M].桂林：漓江出版社，2000.18-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