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民間剪紙圓形適合紋樣形式審美法則探微*
——以山西陽泉剪紙盤和圖案為例

文/王志平

傳統民間剪紙圓形適合紋樣形式審美法則探微*
——以山西陽泉剪紙盤和圖案為例

文/王志平

舉凡優秀的傳統紋樣設計，無不具有實用和審美兩大要素，而審美的主要內容既包含內容美，又包括形式美，二者是辯證而完美的統一體。民間剪紙在我國傳統文化傳承的過程中積淀深厚、形式古老、寓意深刻，承載著勞動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及精神追求，具有鮮明的藝術特點和豐厚的思想精髓。陽泉的剪紙既傳承了中原文化的大氣、粗獷，而又兼具文雅與含蓄。盤和就是獨具地方特色的代表，下面就技術性與審美性的特征對盤和圖案的形式審美法則進行分析。

民間剪紙；盤和圖案；審美法則

民間剪紙在我國傳統文化傳承的過程中積淀深厚、形式古老、寓意深刻，它來源于自然生活、生產實踐又脫胎于現實，承載著勞動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及精神追求，具有鮮明的藝術特點和豐厚的思想精髓。陽泉地處太行山麓，距離平定文明古城不到10公里，故其剪紙既傳承了中原文化的大氣、粗獷，而又兼具文雅與含蓄，主要類別有盤和窗花、斗方窗花、角隅紋樣及人物風情風俗節令剪紙等。盤和屬于大型圓形適合紋樣，一般采用“寓意”“擬人”和夸張、變形的手法，形式多樣、內容豐富，具有濃郁的鄉土氣息。下面就以盤和圖案為例，從技術性與審美性的特征闡釋其形式審美的法則。

一、美好的寓意和形式的完美統一

“藝術形象是藝術家根據實際生活的體驗、認識，根據美的規律創造出來的具體可感而又帶有強烈情感色彩的藝術情境。”托物言意是民間剪紙創作中一貫采用的手法，主觀寄托著人們一定的思想內涵，通過豐富的想象和創造性的處理，將抽象的概念變得具象化。盤和就是象征愛情的構思與表現形式，民間藝人通過諧音的手法，確立象征意義和擬人化的藝術處理方式，借物喻人、托物言意，傳達人們美好的愿望。

變化與統一法則是構成圖案形式美的最基本法則。變化是一種對比關系，在造型上講究元素的大小、方圓、疏密、粗細的變化；在線條上講究曲直、長短、剛柔的組合排列變化。這些手法與所要表達的寓意完美結合，并處理適度，使圖案生動活潑、和諧統一，反之使人感覺雜亂無章。

盤和，俗稱月廓，顧名思義即為月亮的輪廓與外形。盤和的圖案自然為圓形，屬于比較大型的團花，一般直徑一尺至三尺不等，再配上角花，張貼于新婚夫婦洞房窗戶之上，頓顯蓬蓽生輝、瑞氣繞屋，以此象征愛情純真、幸福美滿。邊沿時作齊邊，時作犬牙狀，甚至還有凹凸起伏弧線構成，在圓形適合紋飾的內部，以豬（諧音諸）、柿（諧音事）、如意等動植物形象，喻為諸事如意。其他還有池魚戲蓮、石榴戲（意即嫁）牡丹等象征愛情生活的素材，動植物的聯姻相互之間本無關聯，是人們主觀賦予這些愿望，希望新婚夫婦以后朝夕相處、白頭偕老、永不分離。在形象上突出一個“全”，即天上的飛鳥、地上的花草、河里的魚蝦、山中的走獸應有盡有，甚至連剪盤和的人都要求家庭是圓滿的，喪偶者都不會被邀請去剪盤和。這是當地人民希望月圓花好、求全合意的表現，也反映出中華民族傳統習俗中崇尚祥和、追求美滿生活的愿望。另外，窗為方形，月盤為圓形，既富于變化又達到整體統一，完全符合形式美的法則。

圖1

二、圖案紋樣的多樣性與結構比例及韻律的調和

講結構比例就需要講對比與調和，它是達到變化與統一的手段方式之一。對比即指在質或量方面的區別，或者有差異的各種形式要素的比較。像虛實、聚散、形體大小、方圓、寬與窄；色彩的明暗、冷暖、鮮灰等對比因素的應用，都可以給人以強烈、多樣的感覺。調和則與對比剛好相反，主要是視覺上的近似要素。圖案紋樣中的線、形、色以及質感等要素的相同或近似所產生的一致性，往往使圖案具有和諧寧靜之感。其中還需要講究對稱與均衡，從自然物象中，隨處都可以發現對稱的形式具有統一感，給人以莊重、整齊的美感。均衡是從形體的材質、大小、重量、位置、色調等感知中所判斷的平衡感覺，是異形同量的組合。同時還要把握好節奏與韻律的關系，節奏是規律的重復。在圖案中，設計的基本形可使它反復出現，用連續的方法可以組織空間而產生節奏感。韻律是節奏的變化，節奏具有機械美，韻律具有音樂的感覺。再者任何一種藝術品的造型和構圖都應有一定的比例關系，無論是立體或平面的圖案，合理的比例尺寸都是滿足人們的生理和心理及審美的需求。

盤和的圖案紋樣形式豐富多樣，概括起來大致分為兩大類三種形式。兩大類即規則類和自由類，規則類有多種形式；自由類就是中間的花式沒有固定的構圖，在邊緣處以各式花紋來收邊。三種形式有同心圓分層次結構、多角折疊對稱形結構、無規則自由組合式結構。

（一）同心圓分層次結構特點。陽泉地區盤和紋樣的同心圓分層次結構就是幾個圓環由小到大、從里到外有規律的排列，每個圓環內分布不同形式的紋樣，且結構有別、疏密有致，形成不同的層次和氣象，既層次分明、結構比例合理、條理清楚而又和諧統一。幾個區域的圓環，不但在形式上對紋樣起分隔作用，同時還可以調整和緩解構圖過程中疏密、聚散不一致的狀況，使紋樣構圖的變化有著落，且避免紋樣相互之間的脫落。如陽泉城區郝秋珍剪的盤和，其心是一個大繡球，繡球外面三個同心圓由內向外分三層排列。圓內分別排列鴛鴦戲水、八寶拉瓜和孔雀回頭看牡丹三種紋樣。繡球和第二個圓內的八寶拉瓜紋樣的結構緊湊，造型粗壯；第一個圓內的鴛鴦戲水和第三個圓內的孔雀回頭看牡丹則顯得相對疏朗一些，造型纖細。四組紋樣有機排列且疏密相間，豬（諸）、柿（事）、如意及剪刀巧妙穿插其間，圓與紋樣的連接錯落有致，圖案整體層次分明、和諧統一，達到了清秀明快的藝術效果。

（二）多角折疊對稱式結構特點。民間剪紙的顯著特點是裝飾性很強，故極力運用密集的平行線、整齊有韻律的曲線、有規律組合的點線面的排列，使作品達到更美的藝術境界，將自然提煉出的美學品格完滿地表達出來。盤和的圖案構成紋樣中的多角折疊對稱式結構不但要達到裝飾性強的目的，也是我們民族審美文化、審美習慣和審美情趣的需要。其次是多角折疊對稱式結構方法有對折、四折、八折、十六折等，剪刻藝人只需剪出一組紋樣，展開后即可變為一個布滿紋樣的整體圓。多角折疊方式，既節省時間，又得到對稱式造型，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如平定縣張美花剪的盤和大多采用多角折疊對稱式結構。把圓折疊成八個銳角三角形，即為八組紋樣，每個三角形的紋樣就是一組。三角形的內角里是一組牡丹花紋樣，牡丹花外面是獅子滾繡球。每組紋樣結構的處理呈現中間緊密邊沿疏朗的格局，八個三角形紋樣相拼后邊沿的空隙自然形成對稱的米字形輻射狀排列，圖案顯得疏密得當、布局合理之外，還使得圓、角、線布局組合相互交織，既不刻板又富于變化。加之牡丹獅子紋樣結構圓渾、洗練，整個圖案的裝飾味濃厚，讓人感覺渾厚、端莊、穩重。

（三）無規則自由組合結構特點。同心圓分層次結構和多角折疊對稱結構雖然各有特點，但有時也受題材的局限，比如在婚慶喜事中需要安排大雙“喜”字紋樣就難以做到，這就自然要求采用自由組合方式。但是對作者在構圖技巧處理方面的要求更高，需要作者隨心所欲地運用虛實、疏密、主次、隱顯的對比，以及熟練把握比例與均衡、變化與和諧、節奏與韻律的關系，達到主題突出、內容豐富、形式活潑、構圖豐滿、吉祥喜慶的效果，如礦區刑銘善剪的盤和，采用無規則自由組合結構形式，圖案的中心為“雙喜”紋樣，喜字的左右兩側分別為一龍一鳳，其余部分布滿云紋連接，龍與鳳的形象逼真，結構簡練、動態優美。在云紋的處理上，用刀自然流暢，構圖聚散得當，豬（寓諸）、柿（寓事）、如意、剪刀（寓堅固）四種紋樣點綴在云紋之間，而盤和的邊沿由犬牙形紋樣連接而成，整幅構圖繁而不亂、物象井然，充盈著火熱、祥和的氣息。

圖2

圖3

三、蘊涵豐富的美學思想

（一）主題之美。盤和的審美觀念表現為比較多地承襲了遠古時代原始圖騰的某些造型與含義，寄托著人民美好的愿望?！褒垺睘檫h古華夏民族的圖騰標志，綿延幾千年到今天，是我們中華民族的標志?！吨芤住分械摹帮w龍在天或飲于淵”之龍的形象在盤和中表現得極為普遍和自如，布于龍體周圍的祥云紋飾充滿著神奇的幻想；而“鳳”鳥圖騰為遠古時期東方氏族的圖騰標志，二者合而為一成為“龍鳳呈祥”“龍飛鳳舞”，表達歷代人民祈禱在龍的威嚴和鳳的靈秀中安居樂業。變幻莫測的“飛龍”與翩翩起舞的“神鳥”完美組合，龍紋的線條粗壯、輪廓硬朗增強著升騰的運動感；鳳紋的線條繁縟而流暢，造成一種于寧靜中向上飛揚的翩躚美感。同時在盤和中，巧妙而詼諧采取諧音與語義相結合的方法來寄托寓意。如上文提到的盤和中的中心內容“諸事如意”，即是如此。

（二）題材選用的廣泛性和生活化。盤和是圓形適合紋樣，在圖案構成中題材包羅萬象，極富民族風情，最常見的祥瑞之物有龍、鳳、鳥、豬、鹿、魚、蟾蜍等；花卉有牡丹、蓮、荷、梅、菊等，并以此形成了許多寓意美好、膾炙人口的民諺俗語，如龍鳳呈祥、二龍戲珠、連生貴子、多子多福（以石榴相喻）等。還有希望富貴和美的，“蛇盤兔、必定富”“鹿含梅（和和美美）”“桃桃如意（條條如意）”等不勝枚舉。紋飾有云形邊、波浪邊、犬牙邊、貫錢邊等。除去傳統動植物形象之外，我國古代傳統圖案紋樣也在盤和中屢見不鮮，如我國古代“冏”形圖案與典型的太極紋樣都在盤和中有不同方式的沿用，包含著對日月照耀晝夜功德之歌頌。我國古代崇尚“天人合一”，日月星辰自然成為崇拜的對象，尤其是太陽，《尚書·堯典》中有“賓日于東、餞日于西”的記載，由此產生了符號性的太極而廣泛運用于諸多工藝中，民間剪紙也不例外。如“蝙蝠鉆貫錢”（五福捧壽）就用“冏”形為圓心。

（三）構成風格的傳承性。陽泉民間剪紙“盤和”在長期繁衍流傳中，逐漸由寫實的、稚拙的動植物形演化成生動的、抽象符號化的、多樣規范化的幾何紋飾這一總的趨向和規律。這就是“有意味的形式”，構圖疏朗清麗、有條不紊、縝密有致、剛柔相濟，完美體現了我國勞動人民樸素的美學思想和對構圖美法則的靈活運用，由此形成“積淀在形式感受中的特定的社會內容和社會情感”，使民間剪紙的地域性特征和風格化演化形成一定的范式。盤和的構圖傳承講究疏密有致、聚散得當、布白均勻；多樣組合，構圖上有向心、向背、輻射式；同心圓分層構成，一層一個題材；對稱構圖，多角折疊，運用圖案米字格作單元分隔；封邊紋樣，常用寬帶紋、三角紋、菱形紋、鋸齒紋、波折紋、萬字紋、壽字紋、八寶紋等。

結語

求吉求美、求興求旺是人類文明的希冀和象征，吉祥圖案剪紙長期繁衍流傳，成為人民熱愛生活、表現民風民俗、民族傳統的一種規范化形式美感的定格，不僅包括了勞動人民單純虔誠的祈禱（遠古時期的自然崇拜與巫術禮儀活動），也包含著民間藝人在特定生活環境中所產生的特有的審美情趣，具有熾烈的感情色彩、寬泛的社會內涵和異常頑強的生命力。也正是如此，才產生了強烈的地域風格或地方特色，吸引眾多的探索者涉足于源遠流長的民間文化藝術的浩瀚長河之中，挖掘傳統、推陳出新，為我們偉大祖國的復興偉業添磚加瓦。

注釋：

*本文系2013年湖南省教育廳省職業院校教育教學改革研究項目課題（課題批準文號：湘教通［2013］174號，項目編號：ZJB2013044）的階段性成果，并得到湖南省教育廳資助。

［1］謝群.論我國民間剪紙藝術的特點［J］.美術大觀，200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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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志平，湖南民族職業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