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 轔,石 晴
(云南農業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云南 昆明 65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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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埠通商與近代云南工業的轉型
車轔,石晴
(云南農業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云南 昆明 650201)
摘要:伴隨著通商設領、口岸開放,西方的商品和機器夾帶著一種全新的生產方式鍥入到中國社會中,嚴重沖擊了中國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外來的資本主義催發了民族資本主義,其中突出地表現在傳統手工業的近代化轉型和機器工業的興起兩方面。云南的情況和全國差不多,紡紗、染料、金屬制品等行業受摧殘最嚴重,但織布、采礦、皮革、卷煙、火柴、肥皂、造紙、制鹽等行業是發展的,有些行業在晚清就已開始向機器工業過渡。
關鍵詞:開埠;通商;近代;云南;工業
1884—1885年中法戰爭后,西方列強打開了西南邊疆的大門,他們在云南指定的開埠通商口岸是蒙自、思茅、河口、騰越。因蒙自、思茅、河口、騰越均為陸路通商口岸,享受“進口稅按稅則減十分之三,出口稅減十分之四”的關稅優惠,加之洋貨在口岸一次繳納關稅和子口稅,申領子口單后就可以避免一切厘金和賦稅,因此刺激了進出口貿易的增長。*海關與舊式常關不同,取消了封建包稅制,稅款由監督保管。具體手續為:新關辦理征稅手續后,商人持新關掣發的驗單向海關監督管理下的海關銀號繳納稅款,海關銀號收清稅款后發給收據,收據轉送新關,作為構成實收稅款季度報告的根據。報告分送海關監督、總稅務司、總理衙門和戶部查核。這樣的制度簡便透明、運作規范,較之內地常關和厘卡的吃拿卡要、敲詐勒索、貪污腐化,洋人主持的海關顯然對商人更具有吸引力。云南設關后,由于具有陸路關稅優惠,稅率較低,因此除鴉片、食鹽外,其他走私貨物很少。加之洋貨在口岸一次繳納關稅和子口稅后就可避免內地較高的厘金稅,因此正當商人一般不愿走私。由于自然地理的原因,云南自古不產棉,棉花、棉紗、棉布來自四川、湖南、湖北等地;而云南又是貴金屬的主要產地,銀、銅、錫等產量在全國占有重要地位,是對外輸出的主要產品。開埠通商后,外國的棉紗、棉布、水火油、紙煙等大量涌入,對一些傳統手工業造成極大沖擊的同時也刺激了新型手工業的發展;而鴉片、大錫、藥材、皮革、火腿、竹器等云南特產因市場擴大獲得快速發展,刺激了采礦業、家庭副業的外向出口。進入民國,滇越鐵路通車解決了運輸工具問題,水電站、火電站運行解決了電力供應問題,大量機器設備開始引進,軍工、造幣、皮革、冶煉、化工、卷煙、火柴等廠漸次開辦。
1.紡紗業:洋紗代替土紗,紡與織相分離
1892年蒙自關報告:“近來進口洋紗棉花實多,本省織土布生意,益形暢旺矣。”1893年蒙自關又報告:“本省購用洋紗織布者,年多一年矣。”[1](P210)云南所進口的棉紗主要產自印度,用其所織布匹比洋機所織之布堅實耐用,但因人工成本較高,故價值較貴。盡管洋紗織布發展較快,但傳統的沙市土布仍有市場。1896—1897年云南府海關報告:“本地用進口棉紗織布大有增加之勢。沙市土布和本地用洋紗織布在云南府有同等的銷量。”[1](P215)這就說明,洋紗代替土紗是一個長期過程,傳統手工業具有頑強的生命力。隨著洋紗進口,新興州、云南府、貴州的普安廳都發展起規模龐大的民間織布業,有些村落每家都有一架織布機,生產的布匹源源不斷供應到城市,新興州的織布業甚至已發展成為區域化的專業。1896—1897年海關報告稱:“目前云南大部分織布匠都是四川人。”又稱:“輿論都談論著自從洋紗開始由蒙自輸入以來,織布業的迅速發展及其現有的規模。中國內地會的史蒂芬遜牧師(Rev.C.Stevenson)在云南住過十四年以上,他告訴我們說,八年以前云南織布的很少,而現在織布業很龐大,這種增長完全由于四川移民和廉價的印度棉紗幾乎是同時來到云南所致。”[1](P251)事實上,1910年蒙自海關進口的棉紗中,印度棉紗占75%,東京棉紗占25%。[1](P464)正因為開埠通商讓印度棉紗有了進入云南的機會,從而刺激了織布業的發展,部分搶占了沙市土布的市場。騰越海關的進口大宗也是棉花、棉紗、棉布,由于騰越關距離印緬更近,英國棉布、印度棉紗占有率更大。1902年,騰越海關進口英國原色布6411匹,美國斜紋布25匹,英國斜紋布299匹,印度斜紋布858匹,英國標布1341匹,意大利布3668匹,印度棉紗11630擔,棉花3000擔;1906年,騰越海關進口英國原色布16598匹,美國斜紋布381匹,英國斜紋布649匹,印度斜紋布3909匹,英國標布8009匹,意大利布12853匹,印度棉紗25562擔,棉花12454擔。[2](P151)思茅海關的情況有所不同,傳統紡紗業顯示了頑強的生存能力。1897年思茅關報告:“洋紗一項,進口全無。訪聞商人,恐洋紗通行,窒礙棉花生理。本地土民多以紡織為事,借養家人。”1901年又報告:“棉花系界外購買,運積思茅。在思亦量數售出,以供織紡,其余轉運省垣、大理,沿途分沽。”1908年報告:“查洋紗進口,計光緒三十三年(1907)曾有一百擔,從緬甸入口,至是年(1908)不復再見進口洋紗,可知此項新貿易,不甚為思茅紡織家所歡迎,其故或因本處婦口,多賴自行紡線,以資糊口。”[1](P465)盡管沒有洋紗進口,但棉花確是思茅海關進口大宗,紡紗業在這里仍有市場。據洋人1902—1921年的調查報告,“思茅幾乎每一住戶都從事紡紗,每一個家庭都有自己擁有舊式的紡車和織機。細紗售價為八百文,粗紗約六百文。一般出售的長度為一丈,每匹價格為一千文。此地至今尚未采用新式織機,因此布的質量非常低劣。”[1](P465)這只是洋人的一面之詞,其實“以洋紗織布,布雖較細,究不如土紗所織之耐久”。[3](P522)洋紗、土紗各有所長,傳統和價格的優勢讓思茅紡紗織布業依然生機盎然。思茅棉絮街、南正街兩家縫紉作坊還從緬甸引進了勝家公司的手搖腳蹬兩用長梭縫紉機,民國初年陸續進口勝家公司的功效更高的圓梭縫紉機代替長梭機。思茅的紡織業主要集中在小石橋、北門街、教場壩、三岔街一帶,多數是專業戶,但街街巷巷都有作為副業的紡織家庭,布匹銷往附近城鄉、紅河、瀾滄一帶。
總體看,在蒙自、騰越關覆蓋的地區,洋紗洋布有較大市場,幾乎和沙市土布并駕齊驅,而且發展了新興的織布業;但在思茅關覆蓋的地區,傳統紡紗業仍有市場,洋紗洋布基本沒有競爭力,但棉花來自印緬。據英國布萊克本商會報告,1900年前后,云南紡織業的資本規模已達到300萬—350萬關兩白銀以上的水平(1關兩=1.558銀元),其中織布業的規模約為紡紗業的10倍左右。該業在主要地區的分布按發展程度依次為澄江府、曲靖府、云南府、開化府、臨安府、大理府等。[4](P259)
2.個舊大錫受益于開埠通商獲得迅猛發展
緊鄰蒙自的個舊是中國大錫最主要的產地。據亨利·奧爾良調查,“(蠻耗)1894年船舶的噸位數是5886噸。蠻耗鎮大約有二百來棟房子,七個錫業老板,每人每年收兩三百堆錫板,每堆五十塊(每塊重約36公斤)。個舊礦區每擔錫(重60公斤)售價二十兩銀子,一匹騾子從蒙自到蠻耗的運費是六錢到一兩白銀。從蠻耗用船運到老街五十張錫板的價錢是三兩白銀……錫運抵香港后,每擔的售價是三十五到四十皮亞斯特。”[5](P11)這樣算下來,每擔錫香港售價約合銀23—26兩。由于外銷擴大,1910年個舊錫務公司委托德商禮和洋行進口洗砂、制煉、化驗、電機、架空鐵索等機械,共值108萬馬克,合銀50余萬元。1912年始采用機器。[1](P391)公司還通過德商禮和洋行聘任德國人斐勞祿先后擔任工程部和制煉部總工程師,聘任格羅士約翰擔任開采部探礦技師,并擬聘用洋人擔任制煉部機械技師和爐工。如架設蘭蛇洞至洗砂廠間的空中鐵索,其線路測量就是斐勞祿主持完成的。1913年設備投產進入機械作業階段,但這一次的技術革新并不成功,據1915年海關關冊報告蒙自口一節:“出口貨物,以錫務為最大宗,產自個舊……該處爐戶,雖用土法熔煉,而錫砂猶有九九成色。錫務公司,雖置有新式機器,亦不能與之爭衡。該公司是以大受虧累,所有機器,除電燈機外間尚可引用外,其余各件,廢而不用者已有年余。”[6](P671)根據調查,整個個舊錫業的生產,私礦生產的大錫在總產量中占到80%—90%。云南大錫仍需在香港精煉后方可轉賣到歐美。1909—1937年,個舊錫礦已成為世界重要的錫產地之一“年可產錫為7000余噸,占全國產量總額87%,價值達一千數百萬元。”[7]京滇公路周覽籌備會云南分會在《云南概覽·建設》中指出:“滇省礦產雖多然因交通關系,難于運售出外鮮有經濟價值,惟錫礦一項,據有個碧石滇越兩鐵路交通之便利,及國際銷售市場,遂取得經濟上之最大價值。”[8]其時,有人調查,“個舊原為一山中荒村,錫礦開采后,遂日漸繁盛起來,在云南全省中,市廛之盛,除昆明外,無能出其上者。”[9](P69)而通過個碧石鐵路和滇越鐵路出口的大錫都在碧色寨分關報關。據統計,1911至1935年由碧色寨分關出口的錫占全關出口額的71.28~96.14%。其中低于80%的只有1年,占80~90%的有15年,占90%以上的有9年。
3.其他手工業和家庭副業如茶葉、火腿、藥材、竹器、漆器、石磺、鐵器等均有所發展
盡管開埠通商后,外國的機制工業品大量涌入,以棉花、棉布、棉紗、水火油、紙煙、鋼鐵制品、西藥等為大宗的進口商品是以云南全省為市場的,對普通民眾的生產生活造成巨大沖擊,但中國的傳統手工業和家庭副業表現出頑強的生命力和抗爭力,依仗資源稟賦條件和低成本優勢開拓國際市場。《光緒騰越鄉土志》記載騰越自開關后,“降至今日,貨物之購自外域者不一而足,無論日用之所需如洋鐘、洋表、洋燈、洋油、洋瓶、洋盤、洋碟、洋傘、洋釘之類衣食之所賴,如洋泥、洋毯、洋綢、洋緞、洋參、洋面、洋米、洋糖、洋酒之類皆不惜本資以購。”[10]如洋傘一項,價廉物美,深受市場歡迎。1904年騰越海關報告:“日本雨傘,通年樂購之人甚多,此三年販來數目如下:前年(1902)六百十一柄,去年(1903)一萬二千一百五十四柄。今年(1904)二萬八百七十八柄。是傘以粗竹竿為柄,足以常供鄉人之用,堅結耐久,而且價值便宜,每柄只值五六錢耳。”[1](P466)有進口必然有出口,單邊貿易是不可能持續的。1902年騰越海關出口的農副土特產品包括:氈7718條,鮮蛋皮蛋28580個,火腿95擔,麻繩261擔,生牛皮272擔,鐵鍋366擔,藥材159擔,石磺663擔,篾帽8837頂,黃絲432擔,核桃1235擔,牛角60擔;1906年騰越海關出口的農副土特產品包括:氈9441條,鮮蛋皮蛋69305個,火腿119擔,麻繩313擔,生牛皮3076擔,鐵鍋497擔,藥材35擔,石磺6003擔,篾帽13426頂,黃絲473擔,核桃2985擔,牛角171擔;1911年騰越海關出口的農副土特產品包括:牛羊豬1974只,氈19328條,鮮蛋皮蛋325150個,火腿234擔,麻繩399擔,生牛皮4035擔,鐵鍋547擔,藥材43擔,石磺8996擔,篾帽41731頂,黃絲913擔,核桃2981擔,牛角1701擔。[2](P150)上述三個年份中絕大部分產品出口是增長的,只有藥材一項略有下降,有些產品增幅達10倍以上,如鮮蛋皮蛋、生牛皮、牛角、石磺。產品原產地方面,除黃絲產自四川外,其他產品絕大部分是本地所產,說明開埠通商刺激了滇西地區的手工業和家庭副業的發展,而且從滿足內需型模式轉移到出口導向型模式。
又如,思茅、西雙版納一帶是普洱茶主產地,思茅開關后刺激了茶葉的種植、加工和出口。列強曾經對思茅的貿易寄予厚望,英國殖民探險家戴維斯就曾兩次到訪過思茅。在思茅開關前,戴維斯記載道:“在云南,思茅是一個大的商業中心,貿易主要為茶和棉花,是從南邊的撣邦運來的。”[11](P110)他估計普洱茶的年產量為15000擔,約900噸,平均價大約1盧比買3磅。這樣一年的茶葉出口值約為670000盧比,即45000英鎊。但是,他認為:“思茅茶不適于歐洲人的口味,其銷售主要限于中國內地和西藏,所以在思茅和緬甸之間將不會有茶葉貿易。”[11](P113)他低估了普洱茶的市場潛力。思茅幾家大茶號,每戶有揉茶灶2盤,每盤灶年加工茶葉少的四五百擔,多的高達千余擔。茶葉經緬甸轉銷海外,思茅市場商品年營業總額300萬銀元左右,年均到思茅海關報驗的騾馬萬余匹。[12](P144,184)1914年,普洱道署由寧洱遷至思茅,茶號22家,年制茶1萬擔左右,商業市場在城外南門正街,教場壩即是海關報關驗貨之地。東門外沿城根至南門的順城街,都是人馬客棧,連接順城街的新興街,又多是與茶葉貿易有關的手工業、木匠、鐵匠、皮匠等,經營馬幫所需的鞍架、皮革、銅鐵制品等。
其他如火柴廠,因為技術門檻低,也是優先發展的近代手工業,臨安、嵩明、富民、昆明等地都有人集資創辦,主要原料黃磷一般都向洋行訂購,從蒙自關進口。羅養儒在《云南掌故》中記載了晚清民國云南火柴事業創辦的情形。光緒年間,四川廖姓人先在富民縣城創立“一規模極小、設備極其簡之火柴廠,雇有五六工人在廠工作,制造一種黃磷火柴,名曰陰火。廠內出貨,實不甚多,年中可能有二幾十萬盒”。此人后來在昆明南關外爐神宮內開設黃磷火柴廠,產量擴大,“每日竟能出產二幾千盒”。[13](P611)昆明的利華火柴公司生產的“雞鳴”牌火柴,黃磷向法國洋行訂購,每年可生產1萬聽(每聽120包,1200小盒),質量優良,信譽非常高。還有草緶,也是地方政府積極推動的行業。1910年,騰越海關關冊報告:“永昌地方,近已設習藝所,教以學習山東制造草緶之法,業將造成緶樣送往英國試用。如能合意,以后此一帶地方,可以新添一宗實業,助民生活,實為致富之原。”[1](P574)
近代云南的機器工業肇始于晚清,如個舊錫務公司、云南機器局都曾引進使用過機器設備,但都不成功。進入民國,滇越鐵路通車解決了運輸工具問題,石龍壩水電站運行解決了電力供應問題,大量機器設備開始引進,軍工、造幣、皮革、冶煉、化工、卷煙、火柴等廠漸次開辦。通過滇越鐵路進口的原材料和出口的產品都在蒙自海關報關,下關、保山、騰沖等地從緬甸進口的原材料和出口到印緬的產品在騰越海關報關,思茅、西雙版納一帶的進出口產品則在思茅海關報關。

表1 云南全省公司一覽表
資料來源:云南實業司工商科:《云南工商業概況》,云南大華石印館,中華民國十三年六月。
從上表中可看出,地處昆明、個舊、阿迷、宜良、陸良等地屬于蒙自關區的公司29家,占總數39家的74%,擁有資本5119010元,占資本總額5272360元的97%;另外幾家地處龍陵、蒙化、保山、大理、大姚、鳳儀等縣的公司屬于騰越關區,共有資本136850元,占資本總額的2.6%。同期云南全省平民工廠共有資本64434.963元,學徒人數979人。[14]
從1923年、1935年、1936年三個年份的統計看,近代云南機器工業中,公用事業和軍工造幣業沒有大的發展,維持一個兵工廠、一個造幣廠、一個自來水廠、一個電力廠的格局,但規模均有所擴大,資本額也相應增加。兵工廠1908年后新建大小廠房28間,每月能生產子彈十二三萬發。1928年后擴為槍彈廠和機器廠,并自行仿制機器40余部,能制造步槍、機關槍、火炮。如耀龍電燈公司資本額,1923年為250000元,合新滇幣750000元,1935年為8836352元新滇幣,石龍壩水電廠裝機容量從240KW發展到2920KW。而冶煉工業由于資本、技術門檻較高只有一家電氣制鋼廠,資本額占到總額的20%。進入民國,云南的資本家主要致力于生產符合人們消費心理預期、有市場需求、收入彈性較大的產品如肥皂、香皂、紙煙、毛巾、鞋襪、紙張、皮革、火柴等,而且開始引進機器設備進行生產。如鹽興人張啟元于1913年在昆明募集到幾千元股本,先到日本考察了一趟,帶回了制造火柴梗子、盒片、選梗、排梗、折梗等全套機器,又購買了黃磷、赤磷、氯酸鉀等原料成立麗日火柴公司。《云南掌故》記載,麗日火柴公司“挑剔柴絲、改善裝潢,制出之品,竟大受人歡迎”,“城中與城東一帶之銷路,竟全為麗日所占”。[13](P612)1928年利華火柴廠復工,購辦了生產安全火柴的全套機器及原料,選梗、排梗、折梗等工序都用機器操作。因屬于競爭性產業,從下表中可看出,機器制造業、造紙業、紡織業、皮革業、煙草業、火柴業、肥皂業等波動較大,工廠生命周期短,多則幾年,少則數月即宣告破產,但該產業卻始終存在。如火柴廠,1923年有4家,資本額111000元,合新滇幣333000元;1935年發展到7家,資本額218000元新滇幣;1936年下降到6家,資本額也下降到110000元新滇幣。卷煙廠,1923年有6家,資本額168000元,合新滇幣504000元;1935年下降到1家,資本額100000元新滇幣;1936年恢復到4家,資本額卻只有29000元新滇幣。洋堿工廠則發展較好,1923年有1家,資本額5000元,合新滇幣15000元;1935年仍為1家,資本額為46000元新滇幣;1936年有3家,資本額70000元新滇幣。

表2 1923年昆明工廠分布一覽表 資本額單位:元
合計44家工廠,資本額763200元(不含兵工廠,造幣廠)。資料來源:根據民國十二年九月云南實業司工商科編輯之“云南省城各工廠一覽表”匯總統計分類編制而成,參見:《云南工商業概況》,云南大華石印館,中華民國十三年六月出版。

表3 1935年昆明市各業工廠一覽表 資本額:滇新幣元
1.本表所列之各業工廠概系適用工廠修正法:即用發動機器,而平時雇用工人在三十人以上者;不足三十人的,則屬小工業,未經工廠檢查,故不列入。2.滇新幣與國幣折算率:民國二十一年至二十三年,滇新幣一元八角折合國幣一元;民國二十四年至二十六年,滇新幣二元折合國幣一元。資料來源:郭恒:《云南省經濟問題》,重慶正中書局,中華民國二十九年八月初版,第130頁。

表4 1936年昆明市民營工業概況統計表 資本額:滇新幣元
1.本表所謂民營工廠概系適用工廠修正法:應用發動機器,而平時雇傭工人在三十人以上者;或不用發動機器,但平時雇傭工人在五十人以上者。2.滇新幣與國幣折算率:民國二十一年至二十三年,滇新幣一元八角折合國幣一元;民國二十四年至二十六年,滇新幣二元折合國幣一元。3.昆明民國二十五年各手工業之戶數:1921;人數:7209;資本(國幣元):376412.50。參見:張肖梅:《云南經濟》,中國國民經濟研究所出版,1942年,A98頁。資料來源:郭恒:《云南省經濟問題》,重慶正中書局,中華民國二十九年八月初版,第131頁。
以建立近代海關、領事館、銀行、洋行、鐵路等由列強把持的管理機構和涉外機構為標志,云南被納入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體系。外來侵略者通過條約體系內化為中國權勢結構的一部分,引進了一套符合西方標準和程序的經濟管理制度和交涉制度,將中國的商業納入到由其主導的世界市場中。舊中國的近代化轉型、社會進步和制度變革很大程度上是侵略和殖民倒逼出來的,不是侵略的主動結果。毫無疑問,構筑在不平等條約體系上的貿易制度、外交制度、法律制度、行政管理制度是殖民侵略的產物,是為了帝國主義在華利益服務的,但它通過制度引進、技術輸出、擴大商品貿易、規范監管確實給當地帶來一定程度的變化,在貿易、工業、技術、教育、就業、消費等許多領域變遷的背后都能或多或少發現開埠通商的因素。
伴隨著通商設領、口岸開放,西方的商品和機器夾帶著一種全新的生產方式鍥入到中國社會中,使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在萬般磨難中一點點被撕裂,又以外來的資本主義催發了民族資本主義,其中突出地表現在傳統手工業的近代化轉型和機器工業的興起。這種演變體現了沉默的歷史必然性,但又是殖民侵略的結果。云南工業的近代化轉型過程,一方面觸目地表現為來自西方的機制品奪走了小生產者的飯碗;另一方面古老的手工業也體現出驚人的適應能力和生存能力。洋人們感嘆:“在我們的工商業擴張的經歷中,中國在經濟上的自給自足,也許是迄今為止我們所遇到的最難突破的障礙。”[15](P270)“小型家庭手工業之于工業,正如小農業之于農業,它扼殺了大型工業。其他古老的中國生產方式也以同樣的代價,表現了同樣驚人的生存能力。”[15](P277)許滌新、吳承明的考察認為,近代中國“36個傳統手工業行業(藝術品除外)中,受摧殘的有手紡、土鋼、土針、土燭、踹布、制靛、煙絲、木版印刷等8個行業;而其余行業大多是有所發展的。”“到二十年代,有16個行業,已有部分手工工廠逐漸采用了機械動力,開始向機器工業過渡。”[16](P34,35)云南的情況和全國差不多,紡紗、染料、金屬制品等行業受摧殘最嚴重,但織布、采礦、皮革、卷煙、火柴、肥皂、造紙、制鹽等行業是發展的,有些行業在晚清就已開始向機器工業過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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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劉祖鑫)
基金項目:2014年云南省教育廳科學研究基金重點項目“云南的近代化:科技進步與制度變革”,項目編號:2014Z084。
收稿日期:2016-03-07
作者簡介:車轔(1969—),男,云南農業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副教授,歷史學博士,碩士生導師,研究方向:政治學、經濟技術史。石晴(1989—),女,云南農業大學科學技術史專業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科學技術史。
中圖分類號:F429.74
文章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7406(2016)05-0081-08
The Opening of Commercial Ports and the Change of Modern Yunnan’s Industries
CHE Lin & SHI Qing
(School of Marxism, Yunnan Agricultural University, Kunming, 650201, Yunnan Province)
Abstract:Along with the commercial intercourse and port opening, the western goods and machine were wedged into China with a new mode of production, thus impacted the self-sufficient natural economy in China seriously. The foreign capitalism promotes the national capitalism, which could be mainly reflected as the modern transformation of traditional handicraft industries and the rise of machine industries. The case in Yunnan was similar to that in the country, the spinning, dye, metal products and other industries were damaged seriously, meanwhile the weaving, mining, leather, cigarette, match, soap, papermaking, salt production and other industries achieved the development, and some industries had been transferred to the engineering industry in late Qing Dynasty.
Key words:Port opening; Commercial intercourse; Modern ;Yunnan; Indust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