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古民居三雕作品的美好寓意

編者按：

我們到一些歷史文化名城、名鎮旅游時，在古民居建筑中常常可以看到三雕作品及壁畫，那么這些三雕作品反映了古人怎樣的生活追求？又有哪些美好的寓意？本期我們特邀河南省社會科學院研究員王全營為大家詳解，以饗讀者。

趨吉避兇，追求美好愿景，是人們的普遍心理。人們逢年過節或者途中相遇，都會說一些祝福語、吉利話，比如兩個人見面問候一聲“你好”，送別的時候說一聲“一路平安”。常用的春節祝福語如“心想事成”“恭喜發財”“闔家歡樂”等，祝賀新婚說“鸞鳳和鳴”“五世其昌”等。如果說話不吉利會讓人反感甚至會看作某種征兆，可能會帶來霉運。有時人們會把某人說的不吉利話與日后的后果聯系起來，這樣的例子歷史上有很多。1910年三歲小兒溥儀登基時，金鑾殿上紅頂花翎的大臣跪了一片，叩拜聲中嚇得溥儀“哇”的一聲大哭，他的父親攝政王載灃趕忙說：“別哭別哭，一會兒就完了，完了咱就回家。”御前大臣們聽了無不面面相覷——大清的江山不長了。隨后河南民間傳出民謠：“竹竿開花貓生蛋，宣統只坐二年半。”

我們到歷史文化名城、名鎮、名村旅游，比如山西的平遙古城、喬家大院、王家大院、皇城相府，河南的康百萬莊園，江蘇的黎里古鎮等地，在這些古民居建筑中常常可以看到三雕，即木雕、磚雕、石雕作品及壁畫。十多年前我在山西王家大院參觀，其書院門口有一石雕——大猴背上一只小猴，隨行的朋友多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告訴大家這是取“猴”的諧音“侯”，叫“輩輩封侯”，“侯”是中國古代五等爵位“公侯伯子男”的第二等，“輩輩封侯”置于書院門口，具有希望王家子孫讀書成才，仕途順達，直至做到朝廷大官的期盼。

比較有名的古民居建筑群落，大多雕梁畫棟，金碧輝煌，氣魄雄偉、氣勢磅礴，配以栩栩如生、鬼斧神工的三雕，妙趣橫生、相映成趣的壁畫，不僅平添了古建筑的文化價值，而且極為吸引參觀者的眼球。

古民居建筑中的三雕，在雕刻技法上主要有陰刻、淺浮雕、深浮雕、圓雕、鏤雕、減地平雕、透雕等。三雕裝飾大都采用民間喜聞樂見的形式，所刻的動物、植物造型用借代、隱喻、比擬、諧音等方式，反映人們追求天人合一、趨吉避兇，祈求家族興旺發達、族人長壽康樂、家庭幸福美好的愿望。簡單說就是表達人們對生命價值的關注、對家族興旺的企盼、對富裕生活的向往，以及對自身社會地位的追求。下面從“福、祿、壽、喜”四個方面分別介紹一下古民居建筑中常見的三雕及壁畫作品。

祈求家庭幸福美滿、財運亨通。過上小康日子，是幾千年來中國家庭不變的主題，因此在古民居三雕中反映這一類內容的藝術品比比皆是，擇其要者介紹如下。蝙蝠諧音“福”，在古民居的院落、客廳、臥室，常常可以看到以蝙蝠為主構成的圖案：蝙蝠石榴組圖——多子多福。蝙蝠、潮水圖——福如東海。上部畫蝙蝠、祥云，寓意洪福齊天。下部畫多只蝙蝠——遍地是福。四只蝙蝠圍著一個“福”字——五福臨門。蝙蝠制錢組圖，制錢中間有個方孔，故寓意福在眼前（蝠、孔、錢）。蝙蝠、日出或海浪組圖——福如東海。蝙蝠、天官組圖——天官賜福。牡丹，古人把它看作富貴的象征。北宋周敦頤《愛蓮說》有云：“牡丹，花之富貴者也。”以牡丹寓意富貴，見于多種藝術品，其經典組圖有：公雞（吉）、牡丹組圖——吉祥富貴。牡丹、海棠圖——富貴滿堂。花瓶牡丹圖——平安富貴。這一寓意一直延續到當代，河南杜康酒業有限公司生產的“國花杜康”酒，紅色的陶瓷瓶，對稱兩組牡丹圖案，紅色代表喜慶，牡丹瓶寓意富貴平安。西王母的蟠桃園、麻姑獻壽等古代神話故事的廣泛流傳，使人們賦予“桃”以特別功能，祝壽送桃子稱為“壽桃”，三雕、壁畫中多有“桃”的身影，典型的是桃、牡丹、石榴組圖，桃代壽、牡丹代富貴、石榴代多子，意為富貴長壽多子多福。《說文》說麒麟是瑞獸，于是古人就賦予麒麟許多功能，稱聰明穎異的小孩為“麒麟兒”“麒麟種”等，雕塑或者壁畫“童子坐麒麟”表示麒麟送子，后代一定是佼佼者。以“羊”諧音“陽”，雕刻或者畫三只羊——三陽開泰。“三陽開泰”源自《周易》卦象，后來人們普遍用作祝頌吉祥的話。花瓶圖——象征世世代代平（瓶）安的生活憧憬。瓶子上畫一頭大象——太平有象。鶴代表長壽，喜鵲代表喜慶，鴛鴦代表恩愛。鳳凰——長壽吉祥與美滿幸福。牡丹、蔓草圖——富貴萬代。蓮、魚圖——連年有余。棗、花生組圖——早生貴子。柿子、卍組圖——萬事如意。牡丹、白頭翁——富貴白頭。

古代稱官吏的俸給為“俸祿”，所以“祿”就代指入仕做官。鹿是瑞獸，又與“祿”諧音，在古民居中多見鹿的身影，如大門口抱鼓石上雕刻鹿等。“學而優則仕”既是士子的追求目標也是家族對子孫的期盼，為激勵子孫“食祿”，書房有多種提示性的雕塑、壁畫，書房窗欞雕刻梅花圖案——告誡子孫梅花香自苦寒來，只有寒窗苦讀才能出人頭地。書房壁畫“蟬”，寓意一鳴驚人。“懸梁刺股”“囊螢映雪”也是常見的題目。唐代新科進士都要把自己的名字寫在大雁塔上，后來人們就以“雁塔題名”指進士及第。古代書院多有大雁塔之雕塑或圖畫，用以激勵士子刻苦學習好待他日雁塔題名。科舉時代童生考中秀才后，只是取得了初級功名，要想步入仕途還要經過多場考試，明清時期逢子午卯酉年為鄉試就是省一級的考試，考取者為“舉人”，每省的第一名叫“解元”；第二年即辰戌丑未年歷科舉人進京“趕考”，先在禮部考試，取中者為會士，第一名稱“會元”；會士到金殿考試通過后才叫中進士，進士第一名叫“狀元”。解元、會元、狀元是古代讀書人最高理想，表現在藝術品中有以三種圓果荔枝、桂圓、核桃組圖，意為“連中三元”（喝酒猜枚有“三元三”也是這個意思）。猴騎馬——馬上封侯。猴背猴——輩輩封侯。石雕大獅子小獅子——諧音太師少師，寓意官運亨通，爵位世襲。而且“獅”與“事”諧音，表達事事如意的愿望。熊、鷹圖——諧音英雄。“蟾宮”代指月宮，科舉時代考取進士叫“折桂”，蟾、桂樹圖寓意“蟾宮折桂”。喜鵲、蓮花圖——喜得連科。花瓶插三支笙——平升三級。

祈求家族成員健康長壽。鹿是瑞獸，百鹿圖意在祝愿祖祖輩輩延年益壽。鹿鶴組圖——寓意六合（鹿鶴）同春。仙鶴、松樹——松鶴長春、松鶴延年。龜象征長壽，鶴為吉祥，龜、鶴圖——長壽吉祥、同享高壽。龜稱作“萬年”、鶴作“千代”，組合起來就是“龜鶴齊齡”。蝙蝠、南極仙翁圖——福壽雙全。五只蝙蝠圍著一個“壽”字——五福捧壽。蝙蝠、梅花鹿、南極仙翁組圖——福祿壽。

祈求萬事如意，常有喜事臨門。盒、如意組圖——和合如意。喜鵲、梅花組圖——喜上眉梢。樹枝上站喜鵲——喜鵲登枝步步高。兩只喜鵲圖——雙喜臨門。獾、喜鵲圖——歡喜。豹子、喜鵲圖——報喜。

除上述幾項外，古人還有追求恬淡安逸的生活者，其藝術品的表現形式主要有：梅、蘭、竹、菊（四君子）圖——比擬君子德行。梅、蘭、竹組圖——歲寒三友。蓮花“出淤泥而不染”，以蓮花組成的藝術品有一莖蓮花或一莖荷葉——寓意一品清廉。蓮花、蓮花座——表示圣潔高貴的氣節和情操。荷花圖——比擬品德清廉、和為貴。靈芝圖——長壽健康。牡丹、月亮組圖——花好月圓。蘭花、桂花——蘭桂齊芳。鵪鶉、菊花、落葉——安居樂業。花瓶中插月季花——四季平安。瓶中插麥穗——歲歲平安。花瓶上加如意頭——平安如意。松木、柏木、桐木、椿木四根立柱或者祠堂院栽種四種樹——松柏同春。

古民居三雕和壁畫有著美好寓意的作品遠不止這些。另外，古代寺廟宮觀中的三雕、壁畫除了宗教題材外，也有不少世俗題材或受世俗喜愛的藝術作品，如“麻姑獻壽”“和合二仙”“南極仙翁”等。只要我們加深對傳統文化的理解，自能體味出其獨特的魅力。

（作者單位：河南省社會科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