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女勇士》和《新移民》的藝術共性

內容摘要：湯亭亭和黃哲倫是當代美國華裔文學的重要作家。他們在《女勇士》和《新移民》中運用并置的現代主義寫作手法，在突破陳規的同時展現了獨特的藝術特性。兩位作家突出了美國華人在主流社會的艱辛，希望顛覆美國主流社會強加到華人身上的負面形象，從而重寫美國華人歷史。

關鍵詞：湯亭亭 黃哲倫 《女勇士》《新移民》 并置 藝術共性

發軔于19世紀50年代，早期的美國華裔文學沿襲了現實主義創作傳統。其特色歸納為以下方面：自傳體寫作，線性的時間順序，簡單的人物刻畫和可預見性結局。雖然湯亭亭和黃哲倫繼承了美國華裔文學的寫作傳統，但同時他們又認為繼承傳統的的最好辦法是在前人寫作的基礎上去嘗試新的寫作技巧。因此，他們在各自的作品中，運用現代主義的寫作手法，例如在《女勇士》和《新移民》中他們使用了并置的方法來顛覆美國華裔文學寫作。而他們在寫作技巧方面的嘗試也極大地豐富了美國華裔文學的研究。

“在文學中，并置指文學手法，通過這種手法，作家將一個人，或一個概念，或一個地點或一個主題與另一個人，或另一個概念，或另一個地點或另一個主題平行放在一起。”（literarydevices.net， 2014）湯亭亭和黃哲倫采用并列這種文學技巧，來吸引讀者注意，使他們重新考慮已存在的事物。

《女勇士》和《新移民》中的并置包括時間并置，空間并置，以及不同的思想和行動的并置。其中，在時間和空間方面的并置是指發生在不同的地方的過去和現在的事件被并排放在一起。這兩部作品都突出了過去和現在以及中國和美國之間的不同。除此之外，湯亭亭和黃哲倫還在各自的作品中將不同人物和不同的思想并置，例如，在《女勇士》中敘述者和她的母親對“無名女人”故事的不同見解，在《新移民》中作為新民后裔代表的戴爾和新移民代表對于中國文化截然相反的態度。更重要的是，不同人物的的動作喚起讀者對美國華人的現狀的深思。譬如，《女勇士》中一直強調打破沉默的敘述者和她的一再保持沉默的同胞女同學之間的強烈的對比以及《新移民》中戴爾和史蒂夫之間的進行的搞笑似的飲食競賽。

本文首先就《女勇士》中的并置加以說明?！杜率俊房此埔徊繑⑹鲆粋€女孩成長的自傳故事。其實，它是對傳統的美國華裔自傳的戲仿。回憶、想象和修改過的故事并列地放在書中來增加閱讀難度，引起讀者的興趣去挖掘文字背后的隱含意義。

《女勇士》第一章“無名女人”的開頭部分是值得關注的：“‘你不能將我所告訴你的話，’我媽媽說，‘告訴任何人。在中國，你父親有個自殺身亡的妹妹......1924年......’”（湯亭亭，1989：3頁）。在這里，作家使用了倒敘的方式來表達主人公（同時也是敘述者）對于中國傳統的再思考。表面上，敘述者似乎僅僅還在聽母親講述中國姑姑的故事，并把它作為前車之鑒。事實上，隨后的敘述并未按照敘述者母親期望的那樣展開（期望孩子們恪守中國的傳統）。當敘述者以一個13、14歲的女孩出現，并開始對媽媽的陳述提出質疑：在貧困和饑餓的時候，在家人的嚴格監督“我的姑姑不可能是獨身的浪漫主義者，不顧一切地追求性生活。”（湯亭亭，1989：6頁）敘述者不僅作為女兒的身份傾聽她的媽媽的講述：“每當母親不得不為我們敲敲生活的警鐘時，她總會講起這類故事，而且每次都有發展......”（湯亭亭，1989：5頁）。更重要的是，她經常拿自己平凡的生活與她所想象的無名姑姑的故事加以對比并加以評判，總希望“把事情說得頭頭是道，總是試圖給無法明說的事情取上一個名義”（湯亭亭，1989：5頁）。通過更正母親講述的故事，敘述者說出了內心的感受：她的姑姑是一個心懷偉大愛情的先驅者。為了討好心上人，“我姑姑把自己的頭發梳成別具一格的發髻......”（湯亭亭，1989：9頁）作為生活在海外的華人，敘述者可以替那些被忽視和被埋沒的聲音發聲。通過將母親從男權的角度敘述的故事和經敘述者重寫的故事并置在一起進行對比，敘述者使用了一種以婦女為中心話語的新的話語來反抗男權的壓迫。

在《女勇士》中，作家意圖通過不同觀念的并置和比較，使讀者對于敘述者提供的模糊不清的信息進行反思。例如，她特意使用了一些令人困惑的詞語，來暗示對于她的姑姑和其情人之間的見面場景的各種猜測的不可靠性：

也許她是在地里或山上，媳婦們拾柴禾的地方遇到他的。也可能是在集市上，他先注意上了她。由于村上不留住生人，所以他并不是生客。不全是為了性交，她不得不和他打交道，也許他就在鄰近的地里干活，也許他賣給她做衣服的布。他的要求一定使她大吃一驚，然后又對她進行了恐嚇。她順從了她，她逆來順受慣了。（湯亭亭，1989：6頁）

在以上段落中，敘述者以一種不確定的語氣設想了她的姑姑和其情人相遇場面的幾個故事版本。顯而易見，敘述者同情姑姑的不幸遭遇，因此她努力辨別事情的真相。通過重述故事的方式，敘述者表達了自己對母親的故事的可靠性的懷疑。這樣一來，她成功地抵制了中國的傳統文化與美國主流文化對女性的壓制，并宣告了女性的獨立。

聽了母親敘述有關姑姑不光彩的故事后，敘述者將富有想象力的描述融入到她的動人的故事中，使讓家人蒙受恥辱的姑姑轉變為具有巨大勇氣和責任感的情人和母親。在敘述者的幻想中，她的姑姑不但勇敢地保守了情人的秘密，而且還拼命地保護了她的孩子。在敘述者的心目中，“把孩子抱向井口說明了她的愛心”（湯亭亭，1989：15頁）。通過這種方式，敘述者表明了自己與父母在對于中國婦女理解方面的不同，同時展現了她對于女性個人成長的追求。通過模糊虛構與現實，湯亭亭就像一個勇敢的女俠，不屈從于傳統的美國華裔自傳體寫作，而是大膽表達了一位美國華人女性對于中國傳統的困惑和抵抗。通過在《女勇士》中的實驗性寫作，她成功地顛覆了強加在中國女性身上的偏見，并開闊華人女性的視野。

與湯亭亭一樣，黃哲倫，以同樣的進取精神，發揮著他在美國華裔戲劇領域的先鋒作用。不同于其他的傳統的華裔劇作家，黃哲倫始終在他的戲劇創作中嘗試采用新的敘事技巧來體現自己的關懷和信念。

在《新移民》中，黃哲倫對戲劇情節進行了并置。在戲劇一開始的開場白中，黃哲倫通過人物戴爾的獨白向觀眾展示了移民后代與新移民之間的尖銳矛盾。如果情節沿著這個矛盾直接發展下去的話，它就還是一部沒有任何驚喜或創造力的戲劇。然而不同于傳統戲劇的單一和線性的情節結構，戲劇家使用了懸念的手法，展示了另外一對人物截然不同的觀念的碰撞，即自信而獨立的美國華人女性格蕾絲和傲慢自大的史蒂夫兩個人物之間的矛盾沖突。在本劇中，格雷絲用言行回擊了以史蒂夫為代表的中國華人男性的傲慢和偏見。格蕾絲不僅對史蒂夫吃餅的要求置之不理，她還打趣說：“在一家中國餐館里工作，你要學會對付討厭的客戶”（黃哲倫，2000：10頁）。

不僅如此，黃哲倫在《新移民》中還將中國傳說故事中的人物關公和花木蘭放在一起加以比較。劇作家插入關公和花木蘭來突出性別沖突。這些傳說以一系列的倒敘出現?！斑@是一個活生生的回憶：有一天，關公醒了......”（黃哲倫，2000：12頁）在劇中，關公被改寫成一個殘忍和好戰的中國神仙，代表了中國男權社會的意識形態。通過回顧關公最喜歡的戰斗，劇作家解釋給觀眾到，花木蘭（格雷絲）對關公（史蒂夫）的仇恨是由中國女性在男權社會受到的壓迫造成。格雷絲決定代表華人女性向史蒂夫復仇。她希望通過“你早已經死了......甚至沒有人注意到你死了”的話（黃哲倫，2000：10頁）來激怒他，從而試圖把史蒂夫置于像《女勇士》中的無名姑姑一樣的被家人和村民遺棄的狀態（在劇中，史蒂夫本人還進一步找到了被忽視和遺忘的證據）。因此，關公的弱勢地位很明顯：在一個異域的文化里，中國文化已經被置于邊緣化的位置，只有“愿意成為牙科技師的人” 和一些“有點兒厭倦了她的孩子們的中年婦女”（黃，2000：14）才對關公有興趣。到此為止，黃哲倫已巧妙地使情節回到東方和西方之間的不平等上，并為下文的華人后裔和新移民之間的矛盾做好了鋪墊。

縱觀整個戲劇，通過并置人物之間不同的行為方式，黃哲倫生動呈現了戴爾和史蒂夫之間的激烈紛爭和巨大差別。當他們待到一起的時候，戴爾一直刻意與史蒂夫保持著距離，以此顯示他身為出生在美國的中國移民后代的優勢地位。在第一幕中，場面緊張而高效的飲食大賽則通過戴爾內化的種族偏見，進而揭露美國主流對華人族裔的種族歧視，并指出美國的種族主義的復雜性值得引起讀者進一步考慮了中國社區的前景。

湯亭亭和黃哲倫都具有這樣的文學天賦：他們找到一個合適的語言方式，通過并置過去和現在，并置封建家長式人物和獨立的女性角色來表達各自的想法。因此，弱勢群體的被忽略和被遺忘的歷史浮現了出來。他們的作品可以讓讀者透過小事件看到重大的問題。借助于并置的手段，讀者不難看出：因為辛勤的勞動，華人在美國值得擁有被法律認可的社會地位;而美國華人女性也不應該是“無用的外人”，由于她們對于家庭無私的貢獻，也應該得到家人的尊重。

參考文獻

[1]Chin， Frank：The Chickencoop Chinaman and The Year of the Dragon：Two Plays，University of Washington Press，1981.

[2]Hwang， David Henry： Try to Find Chinatown：The Selected Plays of David Henry Hwang，Theatre Communication Group，2000.

[3]Kingston， Maxine Hong. The Woman Warrior.New York：Vintage Books，1989.

[4]楊春：《湯亭亭小說藝術論》，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9年。

[5]Father and Glorious Descendant.http：//www.answers.com/topic/parde

e-lowe2013/11/20

[6]Juxtaposition.http：//literarydevices.net/juxtaposition/2014/03/2

（作者介紹：陳紅，河北北方學院外國語學院助教，研究方向：英美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