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木瓜》多元主題摭談

【摘要】歷來對于《詩經·木瓜》的主題有著多種解釋，大致包括“美齊桓公說”“男女互贈說”“諷衛人報齊說”“朋友互贈說”“臣下報上說”“苞苴之禮說”“藏愿說。”等七種說法。筆者根據古時贄見禮以及如今“投木報瓊”在少數民族習俗中的演變更傾向于愛情詩之說。

【關鍵詞】木瓜；主題；贈答

【中圖分類號】G642 【文獻標識碼】A

《詩經》是我國最早的一部詩歌總集，分為“風”“雅”“頌”三部分。其中“風”指國風，出自各地民風。而《木瓜》就是其中“衛風”中的一篇。歷來關于《詩經·木瓜》的主題解讀眾說紛紜，主要有七種說法。

一、關于《詩經·木瓜》的多元主題

（一）美齊桓公說

這種說法是在《毛詩序》中提到的：“《木瓜》，美齊桓公也。衛國有狄人之敗，出處于漕，齊桓公救而封之，遺之車馬器服焉，衛人思之，欲厚報之，而作是詩也。”這里涉及齊桓公救衛的一個歷史故事。《左傳·閔公二年》中也有詳細記載，衛國受到狄人攻擊，戰敗后貴族民眾逃至曹地。“齊侯使公子無虧帥車三百乘，甲士三千人以戍曹。歸公乘馬，祭服五稱，牛、羊、豕、雞、狗皆三百，與門材。歸夫人魚軒，重錦三十兩。”后來齊桓公又幫助衛國復國，封衛于楚丘，使衛國人民擺脫了狄人的威脅。這段話雖然并未直接點明衛人做《木瓜》是為了報答齊桓公，但是《毛詩序》由此而提出“美齊桓公”的說法是毋庸置疑的，這類說法在當時成了主流思想。

（二）男女互贈說

宋代學者朱熹擺脫了《毛詩序》“美齊桓公”的說法，在《詩集傳》中說：“言人有贈我以微物，我當報之以重寶而猶未足以為報也，但欲其長以為好而不忘耳。……疑亦男女相贈答之辭，如《靜女》之類。”他認為《木瓜》是一首男女互贈，希望永結為好的愛情詩，這種說法近千年來受到眾多學者的肯定。

（三）諷衛人報齊說

隨著對《木瓜》主題的探索，一些學者認為，《毛詩序》僅僅憑著一個歷史故事便確定衛人作詩是為了“美齊桓公”，這種說法漏洞百出。較有代表性的如清代學者姚際恒，他在《詩經通論》中提出了“四不合”的觀點，批判了“美齊桓公說”。他認為：第一，衛國被狄人攻擊，齊桓公贈以車馬器服、立衛文公為國君的確是史實，但是說“救而封之”用詞太過夸張，不夠確切。第二，衛文公后來趁著齊國五子之亂時，出兵討伐齊國，可謂背德背約，之前根本沒必要做這首詩。如果說此詩是衛國普通民眾所作，那么他們又有何能力報答齊國呢？第三，既然說齊桓公“救而封之”，那么便是對衛國有著再造之恩，而衛國在詩中僅僅是以“果實”來比喻這個恩德未免有些微小，又怎么能說是用來“美齊桓公”呢？第四，根據史料記載，衛人始終并未有任何報答齊國的行為，不可能作此詩，也不應該“徒以空言妄自矜詡。”

（四）朋友互贈說

姚際恒在批判《毛詩序》中“美齊桓公說”的同時，又對朱熹“男女互贈說”進行了否定，“然以為朋友相贈答亦奚不可，何必定是男女耶！”這種說法跳出了朱熹愛情詩的束縛，僅僅把此詩解讀成一首友情詩，表明朋友之間互贈禮物以表情誼的主題。

（五）臣下報上說

漢代賈誼在《新書·禮篇》中說：“故禮者所以恤下也。……詩曰‘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上少投之，則下以軀償矣。弗敢謂報，愿長以為好。古之蓄其下者，其報施加此。”賈誼認為上位者（即國君）對下位者（即臣子）施以賞賜、恩澤，下位者應感念恩德，投身報國、以命相報。用上位者所贈的“微薄之物”（如木瓜）與下位者所報的“貴重之物”（如玉佩）相對比，正是體現了后世所說“滴水之恩，涌泉相報”的思想。

（六）苞苴之禮說

《孔從子·記義》中最早提出此種說法，其曰：“吾于《木瓜》，見苞苴之禮行。”苞苴，本義是指用茅、葦來包裹東西。《禮記·曲禮上》鄭玄注云：“苞苴，裹魚肉或以葦或以茅。”鄭箋云：“以果實相遺者，必苞苴之。”可見，“苞苴之禮”就是用葦或茅來包裹魚肉、蔬果來送給別人的一種禮節，正如我們今天送禮物時要用包裝盒一般。但在使用中，“苞苴”二字的詞意逐漸變化，由“外包裝”演變成了“禮物”本身，有了一種行賄之意。所以“苞苴之禮”也逐漸變為“諷送禮行賄說”之意。

（七）藏愿說

上博簡《孔子詩論》是至今為止發現的最早提及《詩經》的著作。其中第18、19簡提到了《木瓜》：“因《木瓜》之保（報），以俞（喻）其悁（怨）者也。（第18簡）《木瓜》有藏愿而未得達也。（第19簡）”這種說法的意思是寫作《木瓜》的原因是因為心里有隱藏的愿望沒有說出來，便借此詩來比喻自己內心的憤懣不滿。

如果說上述六種對《木瓜》主題的解讀體現的都是人性敦厚，那么此種說法便是恰恰相反，表達了內心憤懣之情。王夫之認為：“《木瓜》得以為厚乎？以《木瓜》為厚，而人道之薄亟矣！”他認為《木瓜》講述的并非是忠厚之意，而是“人道之薄”。旁人“薄施”于己，而自己卻故意“厚報之”。讓送禮之人看出所送禮物之薄，自己回贈的禮物之厚重，同時口中還說著“永以為好也”。這種人工于心計，故意貶低別人而抬高自己，將自己扮成道德高尚、有恩必報的君子，將對方貶為謀利的小人。他們不露聲色的損人利己、發泄私怨，不愿讓外人看出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故而“藏愿”，這正體現了人性的陰險之至。

二、《詩經·木瓜》為男女互贈之詩

以上七種說法，各執依據，各有道理。不過筆者還是比較傾向于朱熹“男女互贈”的說法。這主要可以從古時的“贄見之禮”以及如今一些少數民族“投木報瓊”的習俗看出。

（一）古時的“贄見之禮”

古時十分講究“禮制”，上至王臣貴族，下至平民百姓，無不講“禮”。《禮記·表記》：“無禮不相見也。”“贄”即禮，乃見面時所持的禮物。“贄見禮”即是說與人見面時執贄為禮。《左傳·莊公二十四年》：“男贄，大者玉帛，小者禽鳥，以章物也；女贄，不過榛粟棗脩，以告虔也。”可見，當時男子見面所執之物大多為玉、帛、禽鳥。女子所執之物大多是蔬果肉脯。這主要是因為，古代勞動比較原始，男子負責狩獵，婦女負責采集野果的工作。她們以“榛粟棗脩”等物為禮來表達自己的情意，表示自己能夠勤勉持家。《晉書·潘岳傳》記載：“潘少時常挾彈出洛陽道。婦人遇之者，皆連手縈繞，投之以果，遂滿車而歸。”可見，《木瓜》為我們描繪的也應該是一對青年男女互相喜歡，女子投男子以“木瓜”“木桃”“木李”，男子回贈女子以“瓊琚”“瓊瑤”“瓊玖”。二人以此定情，希望“永結為好”。

（二）現代“投木報瓊”的演變

在《木瓜》當中，表達男女互贈傳情的“投木報瓊”之說如今還存在于一些少數民族的習俗中。比如：壯族的“飛沱”，即扔繡球。男女二人在帶子上綁系贈物，贈物越多代表求親的心情越迫切。再如：布依族的“丟糠包”。男女各站一排，互相丟糠包，若是哪一方接不到便要贈送對方禮物。其他的如苗族、傈僳族等都有類似的習俗之禮。從這些少數民族如今的習俗不難看出“投木報瓊”在如今的演變。

其實，《木瓜》一詩看似簡單，其中蘊含的主題卻是多元的，這些解讀不管是從何角度進行分析，對我們來說都是有借鑒意義的。盡管筆者更傾向于愛情詩的角度，但是有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萊特。多角度的思考也從側面反映出了詩作內含的價值所在。謹以此文起拋磚引玉之用，望引起更多有識之士對此詩展開新的研究。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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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趙陽，女，1992年生，天津師范大學，研究方向：學科教學（語文）。

（編輯：龍賢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