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羽
互聯網視角下的共享經濟
方羽
在不遠的將來,不管是汽車、房子這樣的常見物品,還是技能、知識等一切長尾需求都可以通過按需共享的方式來解決。
如果說在打車軟件剛剛興起的2012年,共享經濟還是一個新型概念的話,那么在四年后的今天,共享經濟這個詞早已變得如這個夏天一般火熱,滲透進了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生活中,滴滴出行、到家美食、e袋洗一類的應用或多或少地都會在我們自己或朋友的手機上,我們每一個人都毋庸置疑地正處于共享經濟的大潮之中。
共享經濟是伴隨著互聯網的發展成長起來的,確切的說,移動互聯網的發展、智能手機的普及,加之云計算、大數據技術的進步是當下共享經濟的構成基礎。因此,從互聯網的視角下審視共享經濟,意義重大。
從互聯網的角度來看,共享經濟的核心是“連接”(Connection)。
首先,共享經濟拓展了人與人之間的連接。之前,人與人之間的聯系基本局限在親朋好友以及同事之間,就像微信的朋友圈,大家關注的基本都還是自己好友的活動。但共享經濟的出現在人與人之間引入了新的連接。比如滴滴的順風車業務,許多搭車的乘客在乘坐后和開車的車主交上了朋友,這在傳統的出租車模式下是非常少見的。另一個例子是阿里巴巴推出的用于交易二手物品的移動應用閑魚,許多用戶在這個平臺上賣出自己閑置物品的同時,也和同一小區里很少謀面的業主成為了朋友。
其次,共享經濟重塑了人與物之間的連接。傳統上,人和物之間的關系是通過所有權來界定的。人對物品的擁有決定了人與物之間絕大部分的聯系,別人的東西是很難與自己發生聯系的。就像鄰居家的鋼琴,即使你再喜歡恐怕也很少有機會去彈奏一下,與這個鋼琴聯系最多的人還是這架鋼琴的主人。
但在共享經濟出現之后,物品的使用權從所有權上分離了出來,人與物之間的聯系被重新定義了。在Uber、Airbnb蓬勃發展的今天,坐別人的車、住別人家的房已經成為了新的風尚。一些新的應用甚至允許大家共享游艇、私人飛機和農田。而自己買到東西也不再是終身制,可以在過一段時間不用了之后交易給下一個需要的人。在共享經濟里,人與物的聯系被極大地拓展了,任何人可以與任何物品產生連接,而這些連接也正是共享經濟價值和活力的來源。
此外,共享經濟創造了瞬時需求與即時供給之間的連接。在共享經濟出現之前,供給與需求在時間這個維度上的聯系是粗線條的。需求產生一段時間后,供給生產完成—交易—需求得到滿足。在這種模式下,許多瞬時產生的需求是很難被滿足的。所謂瞬時需求,可以考慮這樣一種情況,比如小王六點鐘從公司下班回家,走到地鐵口的時候突然發現今天由于線路故障地鐵口排了長隊,于是想著是不是可以在附近打輛車回去。這個需求就屬于一種瞬時需求,如果不能被即時滿足的話(比如正值下班高峰期,打不到車),這個需求可能就迅速消失了,小王會接著排隊,坐地鐵回家。而共享經濟正是滿足這種瞬時需求的最好的經濟模式。
與瞬時需求對應的是臨時產生的供給。比如一個下班要接孩子回家的私家車主,走在半路才得知孩子恰巧已被爺爺奶奶接走,這種情況下,私家車上多余的座位就成了一種供給。此時,附近剛好有乘車需求的小王就與私家車主之間就形成了完美的匹配關系。雖然,這種匹配在多年前是很難想象的,但事實證明,這種由共享經濟所創造的臨時需求與供給之間的連接,價值巨大。

作為互聯網大潮下催生的一個新生事物,共享經濟在蓬勃發展的同時也面臨著諸多問題。關于Uber的安全事故頻頻見于報端;對滴滴專車的整治之聲也不絕于耳;而Airbnb的一個房客甚至將平臺本身告上了法庭:這些都倒逼著有關部門對監管的加強。平心而論,共享經濟在信任建立和安全防范方面確是存在很多不足,從這個角度來講,加強監管有其一定的合理性和必要性。
很多城市和國家曾禁止過Uber的運營,比如美國的拉斯維加斯。但筆者去年11月份赴當地參加會議時,發現那里的Uber已經恢復了正常的運營。此外,Uber在全球擴張的腳步更是沒有停止過,包括墨西哥、南非、菲律賓、英國在內的越來越多的國家和地區都已經開始接受Uber。
這一點,同樣可以參考一下中國的電子商務發展史。淘寶剛剛起步時,大家對于網上購物有著諸多擔心,發貨問題、誠信問題以及線上付款的安全問題等都曾讓電子商務的發展看起來不那么美妙。但這些問題都阻擋不了電商在我國的飛速發展。時至今日,網上下單付款,坐等快遞上門,已經成了大多數人的生活習慣。這一段歷史告訴我們,很多新生事物盡管有著這樣那樣的缺陷,但只要它們帶給用戶的好處是實實在在的,種種缺陷和不足便自然會在日新月異的發展中得到克服。共享經濟的未來也是這樣。
與監管相比,共享經濟真正的挑戰來自于其本身。
當今的共享經濟,依托的是由一系列算法和規則所組成互聯網軟件平臺。如果這些算法或規則出現了漏洞的話,那平臺上承載的所有業務都會受到影響。還是以Uber為例,Uber在中國的產品“人民優步”就曾遭遇過大規模刷單的危機。刷單源于規則上的一個漏洞,這個漏洞導致了很多司機不提供服務也能拿到補貼。而這一事件在傷害了用戶體驗的同時,也將整個Uber中國的業務推到了一個危險的境地。算法和規則問題的應對和解決,將成為共享經濟能否健康發展的一個分水嶺。
除此之外,共享經濟的另一大特點是服務提供者的多樣性。當依靠平臺謀生的服務提供者越來越多的時候,個性化有品質的服務就可能被劣質的服務擠出,從而導致服務的整體質量下降,平臺的活力不斷喪失。現在通過Uber或滴滴專車,已經很少能遇到業余載客的私企老板或上市公司高管,這個行業的絕大部分職位已被職業司機占據。隨之而來的是叫車平臺對于閑置資源的配置作用的逐漸弱化,從而逐步退化成一個大號的出租車公司。相比之監管,這類挑戰對于共享經濟的沖擊將更加嚴峻。
如今的世界,共享經濟正方興未艾。盡管面臨巨大的挑戰,但其仍有潛力來定義未來。
就像對于互聯網,其意義遠超技術層面一樣;不管共享經濟一詞聽起來如何像是一種經濟形式,但其實質意義卻是遠超經濟層面的。
從環境的角度講,共享經濟的發展對環境影響深遠。雖然對于大多數企業和消費者來說,共享經濟的初衷可能不是出于綠色環保的考慮,但是,對閑置資源的利用符合人類社會可持續發展的趨勢。從這個角度講,共享經濟實現了真正意義上的“物盡其用”,客觀上對環境保護起到了積極效果。
還拿Uber舉例,它提供的拼車服務在滿足了人們出行需求的同時提高了汽車的利用效率,降低了路面上汽車的需求總量,帶來一個直接的結果就是汽車尾氣排放的大幅減少。而另一個有代表性的例子是Airbnb,做為一個住宿共享平臺,他們提供的服務使得很多人在出游時不用再選擇酒店。Airbnb對現有房屋的高效利用減少了住宿設施的建設需求,亦即減少了資源和能源的損耗,降低了對生態環境造成的不良影響。
從社會學的角度來講,共享經濟創造了一種新型的就業形式和雇傭關系。Uber的司機很多是私家車主,有些人甚至白天還有自己的第一職業。他們與Uber公司的關系很難用傳統的企業雇傭關系來定義,因為這些司機并不從Uber公司領取固定的工資,而公司也并不承擔司機們的社會保險和個稅繳納。如果說傳統的企業中服務提供者是公司的員工,企業與雇員之間的關系是一種自上而下的模式的話,Uber這類企業與服務提供者之間更像是一種松散的聯邦模式,企業依靠軟件來組織服務的提供者和需求者,但并不需要在事實上雇傭提供服務的人。
除了企業,共享經濟也影響了服務提供者本身。在北京,滴滴專車的出現使很多車主改變了原來朝九晚五的工作方式,而成為了一定意義上的自由職業者,甚至通過在多個平臺上提供服務實現了收入來源的多樣化。這種工作模式似乎為每個人提供了自由工作的可能,在這一點上,共享經濟重構了社會關系。
從政府治理的角度來講,共享經濟給現有的治理體系帶來了沖擊。共享經濟本身帶有一種去中心化的性質,如何從管理中心化的實體(比如出租車公司)轉向管理去中心化的網絡(比如離散的通過軟件平臺連接的車主和乘客),對我們的政府來講也是一個不容忽視的挑戰。
同時,新事物的出現也動搖了既有的利益格局,如何處理新舊之間的利益糾葛,如何在鼓勵創新、維持穩定和滿足社會公眾期望之間取得平衡也將構成對政府治理能力的考驗。同樣是在北京,專車的出現使許多原先的出租司機感受到了落差,與專車司機形成了矛盾。但這些矛盾無法通過嚴管一個軟件平臺來解決,司機之間的矛盾其本質上是一個社會問題。如何處理好這類問題,考驗的是政府和整個社會的智慧。
Uber和滴滴并不是共享經濟的終點。從剛剛上線不久的app在行和知乎Live可以看出,在不遠的將來,不管是汽車、房子這樣的常見物品,還是技能、知識等一切長尾需求都可以通過按需共享的方式來解決。而隨著共享經濟的逐步深入,它所塑造的未來亦將是充滿挑戰且激動人心的,讓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