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人如何治理性騷擾

王露露

荷蘭等歐洲國家經過多年的摸索和總結，制定出了切實可行的勞工法，有效地保護了弱勢勞工，包括女雇員。

荷蘭調查結果表明，性恐嚇受害者多為剛進入工作的年輕人和沒有長期工作合同或職位較低的人。

據古書記載，倉頡造字，天雨粟，鬼夜哭，可見文字的威力有多大。且說三天前我認識了荷蘭華人中的一位異類，她二十歲出頭，出水芙蓉，亭亭玉立，可同齡人都上學修經濟管理、醫學或法律，她卻上大學修安全管理學，別人在餐飲等服務行業勤工儉學，她卻身配對講機跟大老爺們在火車站當保安。

安全科學所涉及的范圍很廣，其中包括在工作環境里雇員的安全，比如在廠礦，如何確保工人的生命安全，比如在公司，如何確保職員的心理健康，否則影響生產力，對企業經濟效益不利。我剛才所說的那位面如桃花的荷蘭華人異類，她給我講了很多荷蘭勞工法在保護雇員安全方面對雇主所提出的要求。我聽了直發怵，好在我現在自顧不暇，不聘請秘書了，否則如此嚴格的勞工法條款饒不了我。今天我與大家分享一下，如何確保工作人員的心理健康。

五點措施對抗“性恐嚇”

荷蘭勞工法第三條第二款規定，雇主要保證雇員在工作中不受傷害，其中包括不受性騷擾的傷害。“性騷擾”的荷文是seksueleintimidatie——“性恐嚇”。措辭不同常常意味著看待同一現象的角度不同、處理同一現象的方法不同，所以同一現象對社會的影響也不同，可見文字能夠通過描述現實而改變現實。

剛才我談到，倉頡造字，傳達心意、記載事情，自然值得慶賀，故天雨粟;倉頡造字，勾畫出靈怪的形狀，使它們原形畢露，不能再鬼鬼祟祟、隨心所欲地興妖作孽，靈怪自然暗自神傷，故鬼夜哭，可見文字的威力不可小歔。由此看來，荷文把“性騷擾”稱為“性恐嚇”意味深長。

按照荷蘭勞工法，雇主應采取哪些措施來保護雇員不受“性恐嚇”？

首先，名正則言順，先向所有雇員介紹何為性恐嚇。據統計，荷蘭有百分之四十五的雇員受過性恐嚇，其中女性為多，男性次之。“性恐嚇”分三種，語言的、暗示的和行為的。

語言的和暗示的“性恐嚇”包括，說跟性或親熱有關的雙關語 （比如，女人最敏感的地方在哪兒？在兩個大腳趾之間）;頻繁通過手機、短信或社交網套近乎;過度強調對方卑微的地位;過度強調對方的特征（例如其平足、大鼻、扇風耳等）;過度強調自己比對方權高位重。

行為的“性恐嚇”包括，沒必要的肢體接觸，比如把手支撐在對方肩膀上，跟對方打招呼時拍對方的腰，為對方慶生時用力吻別人，重點在“用力”上，因為吻臉在荷蘭是普通的問候方式。

第二，表明立場，告訴所有雇員，受害者的體驗是界定性恐嚇的唯一標準。在多數情況下，恐嚇一方否認自己是故意的，可只要另一方感覺如此，就是如此。

第三，疏通渠道。大公司一般設有舉報中心，小公司常有保密知心人。二者在一定程度上都有獨立于公司的執行權，以充分保護受害者。因此，小公司的保密知心人多為從外面聘請來的專業人員，以保證其客觀性和獨立性。當然，公司雇主要對受害者的權益負最終責任。受性恐嚇一方可以到舉報中心、保密知心人或雇主那里投訴，并得到法律和心理等方面的幫助。

第四，明確權益，告訴所有雇員，如果上述機構或人士不能有效地化解矛盾，雇員可以找公司內部的工會或全國行業工會，以得到更專業的法律和心理等方面的幫助，也可以上法院起訴，在不少情況下，律師費由政府支付。

第五，打破沉默，說服雇員消除顧慮，一出現問題馬上舉報，不要怕同事恥笑或有關上司穿小鞋，因為性恐嚇方大多做賊心虛，怕光。

法制有效保護弱勢勞工

荷蘭調查結果表明，性恐嚇受害者多為剛進入工作的年輕人和沒有長期工作合同或職位較低的人。相反，在公司干了三十來年、有長期工作合同的人，他們如果接觸到同樣的語言、暗示或行為，則不以為然，一笑而過，甚至反唇相譏。由此看來，性恐嚇和濫用權利和地位不無關系。

最近我從國內新聞報道得知，在有些單位或公司里，男同事或男上司在飯桌上說黃段子，女同事或女下屬只能低頭臉紅地聽著，有時為了避免場面尷尬、緩和聚餐氣氛，她們還得哼哈地笑兩聲，有點強顏歡笑的味道。我離開祖國多年，不了解國內工作單位的情況，不知那里的勞工法能否有效保護女同事不受性騷擾（或荷文的“性恐嚇”，也不知那些新聞所描述的女同胞，她們聽黃段子時是否感到不快。衡量性騷擾的標準是受害方的個人體驗，如果她們不覺得這是個事兒，這就不是個事兒。我何必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不過如果換上我在那張飯桌上，就會禮貌但明確地告訴黃段子者，俺笑不出來，來點素的好嗎？難怪我的中國朋友數叨俺，露露，你就留在荷蘭別動窩了，回國你會像玻璃柜里的大象，一抬蹄子，柜里瓷器活就全得讓你給碰碎了。

可將心比心，我生在中國長在中國，從皮到瓤中國原裝，所以我很難想象，在那些女同胞強顏歡笑的背后不是迫于無奈的嘆息和迫于生計的隱忍。作為在歐洲爬格子的，我對西方的無知和傲慢義憤填膺。他們口頭上自由民主博愛，但行動上欺軟怕硬、占便宜賣乖，典型的強盜邏輯外加偽君子一個。

不過平心而論，雖然西方常在國際上欺人太甚，但他們在國內卻重視對弱者的保護。荷蘭等歐洲國家經過多年的摸索和總結，制定出了切實可行的勞工法，有效地保護了弱勢勞工，包括女雇員。如果說萬事都要一分為二看待的話，請允許我斗膽說一句，歐洲在保護勞工方面，不無我們借鑒之處。

值得欣慰的是，在祖國現代化的進程中，把法制化提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法律旨在維護各方的權益，但前提是各方明細自己的權益。作為廠礦工人或公司雇員，尤其是年輕、地位相對低下的女雇員，當她們聽到同事或上司講葷段子時，不妨關注一下內心感受：自己聽了愉快嗎，還是不開心？有點不開心，還是忒不開心？甚至感到騷擾，性騷擾？一旦答案是肯定的，她們不妨平緩而禮貌地告訴對方自己的感受。雙方只有及時溝通，才能避免矛盾激化，否則影響彼此的合作關系，減弱自己的工作積極性，對公司的經濟效益不利，對自己的心情也不利有害無利。

總之，保護個人權益，尊重他人權益，從了解彼此的權益開始。只要求對方行得正走得端，而不為對方畫出一條自己的紅線，敬請對方勿越雷池一步，這是對別人的苛求，也是自己的失誤。雙方之間一旦出現不愉快，怎能全怪對方？荷蘭有句俗語道，你自己也在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