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課上的“節外生枝”

劉小林

從師范畢業到走進小學課堂，最初我只是帶著滿腔的熱情投入工作。然而二十多年的教書育人生涯，我經歷了許許多多的教育事件。就是這些教育生活中的事情，使我逐漸發現，教書不僅僅要有工作熱情、精深的專業知識，還要有理性的思考、深刻的反思，而更為重要的是，要有對于人性的感悟和對情感的尊重。

近些年來，幾乎每次上課，課前的三分鐘，我與學生都有自由對話的空間。記得那是2015年9月的一天，上新課前我們照例要討論一個話題，我記得這天討論的話題是“今天你快樂嗎”。

討論伊始，一個女孩站起來說她很高興，因為今天是她媽媽的生日。我便問：你媽媽今年多大了？她說40歲。我剛想向她表示祝賀，并還想問點什么。突然有一個聲音傳來；“太老了！”同學們都愣住了，尋聲望去，一個平常在課堂上愛接嘴和搗蛋的男孩正得意地看著大家。

我本想指責他幾句，但我忍住了，便叫起這個男孩，問他為什么。他說：“她媽媽今天40歲啦，年齡的確是有些大，我媽媽只有30歲?！蔽疫€未來得及發表任何意見，另外一個女孩已經高高地舉起了手，我連忙叫她起來，她更加得意地說：“我的媽媽只有29歲。“第一個回答問題的小女孩呆立在那里，而所有的學生都瞅著我。

這樣的場面是我沒有料到的，一剎那，我自己也呆住了：是就此打住，還是任其發展下去呢？我該怎么辦？

感謝那時我清醒的頭腦，我馬上問第一個孩子：“你愛你的媽媽嗎？”又分別問了第二個和第三個孩子同樣的問題，他們給我的回答都是肯定的。我再問全班同學，我得到了相同的答案。然后我問他們知不知道我母親多大年紀，孩子們使勁地猜測起來，在告訴他們65歲之后，我說：“每個母親開始的時候都很年輕，后來孩子長大了，她們才漸漸老去。可是，無論多大年齡，她們都是我們親愛的媽媽，我們都很愛她們?！贝藭r，每個孩子都點頭認可。

接下去我們又討論了“你想為你的媽媽做些什么”“你的媽媽又為你做了些什么”“你為什么愛你的媽媽”等一系列問題。

這節課我沒有按照本來計劃的內容上下去，而是花了相當多的精力和時間討論起了這個意外的話題，但孩子們很快樂。每個孩子都表現得很積極，他們甚至講出了許多令我驚喜的語句。

幾年過去了，其間我還經歷了許多這樣的故事，但這個故事我記憶猶新。不是因為它多么有趣，我想：那天課上的情形除了我，可能不會有孩子記住，那天討論的內容未必會對孩子們的生活產生什么影響；而是它使得我不敢輕易地看待這門學科的教學。它時刻提醒我，雖然我站在小學課堂上，但我所面對的同樣是一群有思想、有感情的生動的個體。

我有時想，那天課上其實可以有許多種處理方式：可以置之不理，可以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甚至可以把那個有點像搗亂的孩子指責一番。慶幸的是我選擇了故事中的做法，于是學生和我同時進入了一個思考的境地，他們需要去想和思考，需要去討論和思考，需要去理解和溝通，需要學會質疑和提問。而多問為什么帶來的不僅僅是語言材料的積累并從而實現某種量變，更重要的是思維得到發展和個性得以發展。

記得剛開始給這批孩子上課的時候，我只想讓他們喜歡上語文課，喜歡我這個老師，我將許多精力都花在教學形式的變化上，后來我希望他們學會我教給的東西，也會學要學習的東西，教學形式仍然在變化著，但變得更有意義；再到后來，我期望孩子們在學語文的同時也要學到背后的東西，我開始思考教學背后的內涵因素。我知道學習的過程并不輕松，但可以讓學生因為體會和品嘗到了成功而快樂起來；我還知道思考的過程很累，但可以讓學生因為有所發現而興奮起來。

盡管教學過程讓我時時充滿危機，我經常擔心自己會無所是適從，每節課都無不精心應付，但同時我也發現自己從學生那里學到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