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陽
摘要:隨著新媒體在社會輿論傳播中充任著越來越重要的角色,輿論傳播場域呈現出愈發多元化的趨勢。信息來源的陡然增加與信息交互性、自主性的驟然提升使社會輿論生態發生了前所未有的改變。政府、媒體、大眾三大輿論場域迅速分野反映出認知立場的相互背離。社會轉型的順利完成、相關制度、機構的不斷完善最終將迎來三大輿論場的相互融合,然而在這個過程中三者在相互博弈下需求微妙的生存制衡,可以將其看作是社會體制完善的必經之路,但同時也需要清醒地認識到如果多元輿論場之間差距持續拉大,將導致政府認知與民眾認知之間出現難以消弭的隔閡,任其發展將產生民眾對于政府乃至意識形態的信任危機。因此。面對當下多元化的輿論生態,探尋三大場域融合的有效途徑顯得十分迫切。
關鍵詞:新媒體;多元;輿論場;博弈;融合
中圖分類號:G2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854X(2016)06-0134-06
隨著新媒體在社會輿論傳播中充任著越來越重要的角色,輿論傳播場域呈現出愈發多元化的趨勢。新媒體的最大特征就是自媒體性,任何個人都可以自主地通過現代化的電子手段,向不特定的大多數或者特定的單個人傳遞信息,每一個個體都能夠成為信息傳播的發布點或者中轉站。信息來源的陡然增加與信息交互性、自主性的驟然提升,使社會輿論生態發生了前所未有的改變。
社會個體自我動員能力的迅速提高、自組織性的增強,個性化發言空間的逐步擴大,使民眾對社會事件的反應能力呈幾何速度增長。在民眾內部輿論需要張力與外部新媒體平臺不斷完善的共同作用下,社會輿論場在短時間內實現了多元分化。當下我國的輿論生態大致上分為三大場域:一是由黨報、黨刊、黨網等官方媒體形成的政府輿論場。它們直接發布黨和政府的官方意志。二是由主流新聞媒體所形成的媒體輿論場。它們既反映黨和政府的路線方針政策,又兼顧社情民意。三是大眾輿論場,它們主要傳播民眾個性化聲音。反映出更為真實的民生、民意的同時,又魚龍混雜、泥沙俱下。
一、新媒體介入下社會輿論場的變革特征
基于文化學和傳播學范疇而進行劃界的輿論場是公共意見集中表達并形成聚合效應的傳受人群的集合。在傳統媒體占據主導地位的時代,由于傳播平臺的自然壟斷,導致傳受雙方的身份是固定的,社會輿論由官方機構和強勢主流媒體牽引,擁有絕對的話語優勢。民眾的非主流聲音往往以民謠、歌詞、俗諺等形式在社會底層流傳,往往淹沒在周圍對主流話語的回應與附和聲中。雖然如此,非主流輿論場并沒有因此消失,而是暗流涌動,在社會更為隱秘的層面持續醞釀、發酵。
現代互聯網數字技術的完善和新媒體平臺的廣泛應用是實現社會輿論場變革的重要觸媒。新媒體傳播平臺的興盛為以往沉淀的非主流輿論提供了釋放的出口。方便快捷、交互性強的新媒體技術為非主流輿論提供了發展的硬件條件:規模龐大的移動互聯網用戶群體為非主流輿論發展生存空間:民眾社會參與意識的增加為非主流輿論提供了發展動力。至此,被長期忽略的非主流輿論慢慢轉移到前臺,擠占著主流輿論陣地,逐漸成為一股不容小視的重要力量。
新媒體平臺中信息傳播的特點是傳受雙方身份并不固定,甚至可以將這兩種身份統一于同一個體。在互聯網構筑的新媒體信息傳播網絡中,每一個個體都是聯通各處的重要結點和信息中轉的重要樞紐,在接收來自周圍多元化信息的同時又以病毒傳播的方式向四周擴散,使信息傳播的速度以幾何乘積的方式遞增。非主流輿論借助新媒體的這種傳播優勢,不斷上行漸成與主流輿論場鼎立之勢是新媒體引發的社會輿論場最重要的變革特征。在主流與非主流無法明顯界定的情況下,社會輿論場逐漸以輿論主體為核心變革為政府輿論場、媒體輿論場、大眾輿論場三大場域。多元場域之間的關系特征突出地表現為三大場域在多個層面運作理念的較量。
第一,大眾文化與精英文化。在信息收受對等的大背景下,精英文化與生俱來的優越感和控制力遭到一定程度的消解,其將自身凌駕于大眾文化之上的自然疏離,導致傳播精英文化的政府輿論場和媒介輿論場的受眾大幅減少。與此同時,大眾文化立足百姓日常生活,不僅能夠利用社會化傳播平臺自娛自樂。而且在信息傳播領域更可以設置議程、營造輿論進行社會動員,擠占精英文化的存續空間,弱化了精英文化的主導地位。
第二,權益需求與權力庇護。隨著法治社會的建立和完善,人們的維權意識日益增強。當下我國正處于社會轉型的過渡時期,政府職能轉變正在改革之中,由此產生出一些相關社會問題在所難免。在公權監管進程與民眾權益需求不能達成同步提高的狀況下,由政府公權力的使用所引發的社會問題尤其觸動民眾敏感的神經。某些地方政府或者個別干部的公權力濫用或不作為等現象經過網絡平臺的披露,短時間內就會在大眾輿論場中持續發酵,引發對政府的責難和質疑,使政府形象大打折扣,造成民眾的不信任。
第三,訴求表達與官方引導。人民日報社長張研農在復旦大學的一次公開講演中引用了一句網上的調侃:“看半天微博,要看七天新聞聯播才能治愈。”官方引導與大眾表達之間的迥異不容忽視。當下,民眾訴求表達的渠道和空間得以擴展,但是仍無法掩蓋甚至更加凸顯出不同輿論場之間表達態度和敘事角度之間的巨大差異。面對公眾普遍關注的重大事件和敏感問題時,政府與媒體輿論場往往因發布流程、內容審核等諸多原因呈現出遲滯、呆板、含混甚至失語的狀態,而大眾輿論場卻以揭秘、親歷等方式成為民眾獲得相關信息的重要來源,且使民眾對網絡信息的信任度不斷攀升。這種信息傳遞過程中的失衡和錯位,嚴重地影響官方媒體在民眾中的公信力和輿論引導力,且為不法分子利用網絡誤導民眾提供了可乘之機,埋下了嚴重隱患。
第四,固守本土與創新求變。與其他社會輿論場相比,大眾輿論場的崛起培育了一大批社會信息傳播的新銳力量,由大v、行業精英、社會公知等意見領袖組成的信息輿論中心有大量的追隨者和關注者,輿論影響力持續增強。大眾輿論場對外界信息應變迅速、消息渠道多樣、言論立場多元,在對社會輿論引導方面存在著巨大優勢、對主流輿論場有著強大的沖擊力。作為官方和媒體輿論場的營造者和引領者的主流媒體和精英群體對這種信息傳播的變革往往認識不夠、準備不足、應對不力、缺乏靈活與變通,在輿論對沖中顯得被動而生硬。如果官方和媒體輿論場仍秉持固守本土的運作心態,那么在社會輿論引導力的較量中勢必處于下風。
第五,民主自由與集中控制。不同輿論場之間的較量其根源在于不同階層和人群之間的思想觀念之爭。逐漸開放的社會環境讓民眾的自由意愿空前高漲,要求享有更多的知情權、表達權、參與權和監督權。輿論集中控制力的逐漸消解是社會輿論生態發展的大勢所趨,然而要有效地遏制絕對自由主義、極端個人主義情緒的肆意宣泄,深入思考大眾輿論場中自由表達的尺度怎么界定、如何掌控等等的一系列問題考驗著社會管理者的智慧和領導藝術。
二、多元輿論場分野的社會根源
輿論場是包含若干互動因素從而使一些人形成共同意見的時空環境。社會輿論生態環境中并不是所有信息都能稱之為輿論,只有持有相同意見和要求人群達到一定數量的情況下,特定的時空條件和社會環境才有可能觸發場效應。經過反復的碰撞、揚棄、融合形成相似或相同的認識和訴求并形成一定社會影響力的信息才能稱之為輿論。
多元輿論場的分化、聚集從表層來看其在表達態度、表達內容、敘事方式等多方面都存在著差異,而通過深入研究我們發現,造成這種分野的社會根源則是多方面的。
第一,社會轉型各階層利益無法兼顧。當下我國正處于社會轉型的重要時期,社會結構的變化必然會給某些社會階層的利益造成一定影響,然而這種社會發展過程中的陣痛是不可避免的。不可否認,社會轉型容易使現實生活中的矛盾凸顯甚至激化,民眾與政府對同一問題的立場不同,直接導致了不同的解讀結果。差異化的解讀更易觸發身處社會轉型變革之中的民眾的敏感神經。比如Px項目建廠問題,一時問在全國多地輿論沸騰,甚至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群體性抗議事件。針對同一個事件,政府、新聞媒體和所在地民眾各持立場、觀點截然不同。政府著眼于地區經濟發展的長遠角度而大力扶持Px項目盡快上馬,認為這有助于地區經濟的穩步增速,不僅為工作業績同時也是造福民眾的一件好事:新聞媒體則是從新聞事件的角度對Px項目的背景和發展前景進行報道,在國內和國際兩個維度進行橫向比較,對其帶來的收益和立項過程進行深入報道:所在地民眾則是從項目環保危險和對自身居住環境的影響角度考慮,堅決抵觸Px項目在其居住地附近選址。出發點的不同導致觀點的對立。以此看來,政府、媒體、大眾三者價值認同體系的對沖,導致的輿論場域分化不可避免。
第二,民主意識增強,相關制度未能同步完善。社會的發展促使民眾的民主意識不斷增強,追求自由、尊重個性、保障權益、強調互動逐漸成為人們的基本心理需求,然而當下我國能夠充分滿足人們這一心理需求的相關制度和官方機制并未同步完善。新媒體的出現在某種程度上填補了這一缺失,人們通過虛擬網絡的自媒體平臺,充分張揚個性、質疑權威,個人意愿和訴求可以得到淋漓盡致的表達。同時通過網絡信息的自組織能力能夠在短時間內得到其他網民的關注乃至共識,形成規模龐大的大眾輿論場域。大眾輿論場包容性極強,信息無需完整的連貫性、統一性,內容也不需要有鮮明的主題性,大多呈現碎片化的狀態。然而這并不妨礙人們對大眾輿論場的熱衷,相反更契合了當下人們快餐式的閱讀習慣。
第三,主流輿論場擔負著社會責任。官方輿論場和媒體輿論場相對于大眾輿論場而言,可以稱之為主流輿論場。主流輿論場擔負著傳遞官方意志、弘揚主旋律的社會責任。由于社會功能的不同,對很多事件的官方解讀與實際民意存在偏差甚至相悖。認知領域上的共識不足,導致很多在大眾輿論場能暢所欲言的信息在主流輿論場中不能被關注甚至傳播。主流輿論場與大眾輿論場存在著不可消弭的隔閡。出現輿論場的分野只是時間的問題。
第四,民意表達渠道不暢,訴求通道受阻。長久以來,信訪機制的不完善使民眾意愿表達受到阻礙。訴求進入信訪渠道直至問題解決要經過多重審核、多級申報。程序繁瑣、處理周期漫長使官方渠道的民愿訴求成為耗時、耗財、耗力的艱難之舉。就媒體輿論場來看,出于整體和大局利益的考慮,往往會采用避開偏激報道的方式,公眾參與度較低,不能代表所有民眾的聲音。以宣傳價值代替新聞價值使媒體輿論場的公信力大打折扣。與通過新聞媒體申訴意愿相比,民眾更愿意選擇門檻更低、傳播范圍更廣的新媒體大眾輿論平臺,加速了多元輿論場的分化。
第五,后現代文化的影響。杰姆遜提出:“后現代主義的表征之一即為消除現象與本質、表層與深層、真實與非真實、能指與所指之間的對立,從本質走向現象,從深層走向表層,從真實走向非真實,從所指走向能指。”新媒體促成的大眾輿論場就是后現代文化發展的集中體現。大眾輿論場中人們一方面延續了現代主義的去權威化精神,質疑主流價值觀念;另一方面又表現出對信息快餐化、扁平化、感官化的熱衷。追求宣泄與狂歡的娛樂快感熱情大于對理性真相的探究。
不論是微博還是微信,這些大眾輿論場的主要生存平臺究其本質都是與商品化特征鮮明的后現代文化密切相關的。在商業利潤的驅使下,利用民眾在政府輿論場和新聞輿論場中的缺位和使用缺陷,新媒體運營商或網絡新媒體軟件運營機構通過聚焦突發事件,甚至不惜利用水軍炒作,來吸引規模更為龐大、使用習慣更具黏貼性的用戶群體,將輿論引導力和信息傳播力轉變為獲取商業利潤的長效途徑。大眾輿論場中對社會事件的偏激評價和過度娛樂化乃至謠言流布、輿論暴力除了別有用心的不法分子惡意操縱而外,也是后現代商業文化、消費文化對傳統文化價值觀念進行消解、對沖的體現。
三、多元輿論場之間的作用機制
布迪厄的場域理論認為,“場域是一個關系爭奪網絡、是力的較量場所與爭奪空間。場域內的一切運作都有資本與權力的影子”。具體包括四個方面內容:其一,場域是表示各種要素關系的結構體系,一個場域可以被定義為由不同的位置之間的客觀關系構成的網絡或構造。其二,場域是一個相對自主的社會空間,表現為不同的場域具有不同的邏輯和必然性,即每個子場域都具有自身的邏輯、規則和常規。其三,場域是具有策略性和競爭}生傾向的系統,即場域不是靜止不動的空問而是存在積極活動的各種力量,它們之間不斷博弈,充滿斗爭。其四,場域的疆界是一些動態的界限。
當下我國主要的三大輿論場域其存在特征與布爾迪厄的場域理論十分契合。三者的分野與彌合代表了社會意識、輿論立場的分裂與統一。隨著社會轉型的順利完成、相關信訪制度和組織機構的不斷完善、社會管理能力的不斷升級多元輿論場必將在保持各自特色的基礎上逐漸走向融合。而在此之前多元輿論場將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處于在博弈與融合中尋求微妙的共存平衡。
多元輿論場之間的博弈歸根結底就是對輿論引導力的爭奪。大眾輿論場的迅猛發展對主流輿論場造成的沖擊和挑戰不容忽視,主流輿論場的絕對主導地位被撼動,民眾的輿論關注力被分散,大眾輿論場的異軍突起由于受眾群體龐大很容易發起熱度極高的民眾輿論話題,甚至產生了輿論倒逼現象。2011年祝華新在《網絡輿論倒逼中國改革》一文中首次提出了“輿論倒逼”概念。他認為,“網絡輿論已逐漸成為倒逼社會進步和政府改革的重要力量,網絡輿論‘倒逼模式就是以中國草根民眾為主的群體,通過網絡爆料,隨后以跟帖、轉發等多種方式將信息迅速擴散,并形成網絡媒體和傳統媒體紛紛報道的強大輿論態勢,對政府的決策和公共治理形成一定的壓力,迫使有關部門做出與民意或多或少相符的事件走向。”
大眾輿論場強大的資源整合力和凝聚力使人際傳播為主導的社會輿論格局日漸凸顯,迫使主流輿論場的絕對主導地位逐漸式微。從大眾輿論場的輿論走勢來看,大眾輿論場對于社會熱點事件都具備很高的關注熱度,能夠在短時間內形成強大的輿論導向和倒逼能力。2014年第35次互聯網發展狀況調查顯示,54.5%的網民對來源于互聯網的信息表示信任,相比2007年的35.1%有較大幅度提高。龐大的用戶群體,超過半數的信任率使得網絡信任日益成為社會信任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時也意味著大眾輿論已經成為民眾獲取可信信息的重要來源。
但令人擔憂的是由于網絡的身份隱匿性和監管中存在的盲點。使大眾輿論場中信息的真實性與客觀性很難識別,瞬時海量增加的信息讓全面排查成為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一方面是信息來源和內容真實度的不確定,另一方面是網絡信任度不斷攀升,這種傳受雙方的信息不對稱,給不法分子和敵對勢力留下了可乘之機,為他們誤導民眾、顛倒是非提供了空間。一旦網絡信任被不法分子或敵對勢力所利用,引發的線上網絡輿情問題很可能導致線下現實社會問題的惡性升級,造成的后果將不堪設想。因此大眾輿論場在這場博弈中的最終走向是什么?是成為信息交互的公共領域,還是在政府行政化的治理下不斷萎縮,值得我們進一步深入研究。
1962年哈貝馬斯提出了“公共領域”的概念,并設計了理想公共領域的模型,即理性批判、追求共同利益的公共參與形式。他認為,“在公共領域內人們應該享受言論自由而不受國家干涉,應當消除當代社會中大眾媒體因利益集團的角逐與政治意識形態的宣傳導致的公眾的沒落及公共領域的崩潰、現代化的扭曲和生活世界的‘內部殖民化。”⑤在哈貝馬斯看來,理想的公共領域主要體現在以下三點:擁有可供私人聚集的公共平臺:在這個平臺上所形成的公共輿論必須建立在自由辯論、充分交流、理性批判的基礎上;公共輿論的最終目的是實現對國家權力的有效監督。
改革開放以后,我國在國家與私人之間開始形成一些相對自主的公共空間,但仍處于萌芽階段,新媒體的介入將我國自主公共空間的發展進程大大推進,大眾輿論場承載輿論監督的呼聲日益高漲,相比西方國家曾經的“干預主義”而言,我國的社會空間處于由過度擠壓走向漸次開放的狀態。大眾輿論場的出現為公共領域的建構提供了可能,甚至有學者認為我國大眾輿論場與公共領域某些特質的耦合預示著一個全面參與的新型多元結構的公共領域新時代即將到來。然而需要注意的是,哈貝馬斯的公共領域理論的前提是公眾可以自由、理性的發言,具備理性的辯論精神。反觀我國當下大眾輿論場的狀態,我們可以發現,首先,參與話語的民眾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公正客觀、發表的言論充滿理性思辨;其次,雖然大眾輿論場的門檻很低,但并不是人人都能參與話題,很多人只是某些意見領袖的追隨者甚至是網絡話題的圍觀者。網絡言論的立場并不能反映每個人的心意。在大眾輿論場中話語權仍是少數人的,普通民眾由于沒有聽眾在公共事件中只能成為“烏合之眾”。一方面大眾輿論場的言論自由原則可能會被濫用,增加了亞文化小群體意見趨同并走向極端化的可能,另一方面,如果政府、媒體和大眾輿論場逐漸分化為不同階層的固有輿論工具則會大大增加社會分裂的風險。
我國的大眾輿論場的發展模式不能直接套用哈貝馬斯公共領域理論,并不意味著大眾輿論場需要政府采取強硬的行政性手段進行管控,來消除其對主流輿論場的威脅和沖擊。當下的中國逐漸進入信息對等傳播的時代,大眾輿論場的蓬勃發展是突破既有輿論傳播格局的主要力量交匯點,也是影響當今和未來一個時期中國主流文化走向及其基本構成的社會動力源。
政府的人為控制只會增加大眾輿論場的內部張力,阻塞民眾的情緒出口,刪除了群體性輿情事件的緩沖地帶只會讓矛盾被掩藏,沉淀到社會底層持續發酵,增加爆發大規模惡性輿情事件的風險。因此,處理好三大輿論場關系的根本途徑既不是將希望完全寄托于大眾輿論場可以自行演化成為自由、理性的公共領域,也不是借由人為行政手段抑制大眾輿論場發展以確保主流輿論場的絕對主導地位,而是要積極推進三大輿論場的融合進程,在短時間內盡可能縮小三者認知領域的差距,在保持各自特色的基礎上,相互補充,提升共識度,使輿論生態環境良性發展。
四、多元輿論場之間的融合理路
政府、媒體、大眾三大輿論場雖然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處于對輿論領導力的爭奪狀態,但是從研究的深層來看,三者具有融合的重要基礎——公共利益。從2014年人民網輿情監測室公布的數據可以看出,2007年到2014年,政府輿論場對于網絡社會熱點事件的認同度逐漸攀升。這些熱點事件大多與民眾的公共利益有著直接與間接的聯系。面對輿論生態格局的日漸成型,政府、媒體和大眾三個輿論場的主體之間也在尋找著適應生存環境的運行策略。雖然三者的核心主體不同,但是作為輿論場其關注的核心主題仍然是公共利益,這既是三個輿論場融合的基礎,也是主流輿論場搶占社會輿論前沿的關鍵切人點。
政府輿論場和媒體輿論場在信息選擇與發表方面有著先天的優勢。政府輿論場操作程序規范、發布謹慎、內容權威、態度鄭重。媒體輿論場能夠動員盡可能多的社會資源來進行第一手資料的搜集,有對重大事件進行持續關注、深度報道的能力,更容易以第三方的客觀角度和平白的話語對官方內容加以解讀,便于民眾理解接受。相對而言,大眾輿論場的內容更為兼收并蓄,有反映百姓的日常生活的真實訴求,也有對于熱點事件的群眾觀點,還有誤導民眾的以訛傳訛和別有用心的人的惡意操縱。然而,并不能因此否定大眾輿論場多元與真實等多方面的傳播優勢。三者如果能夠各取所長,在互動中揚長避短,將會極大地促進網絡輿論共識度與政府認可度雙雙快速上升,使網絡輿論生態步入良性循環的正軌。
主流輿論場和民間輿論場進一步加強融合。這是很好的發展趨勢,然而并不能就此認為輿論場之間的融合只是時間的問題,在公共利益以外的更廣泛的社會話題領域,三大輿論場之間的差距仍然在不斷拉大。主流輿論場的宏觀引導與微觀的現實狀況的巨大差距,導致主流輿論場與大眾輿論場之間存在認知差異,逐漸減少了可以涵蓋社會各階層之間的共識。主流輿論場與大眾輿論場之間的情緒一旦相互背離。抵觸,將直接導致存在于意識形態層面的分裂因素加劇。因此,采取有效措施,加速三大輿論場的融合進程勢在必行。根據以上對三大輿論場特性與運作方式的分析,我們提出以下構想。
第一,根據公共輿論扶持地方性智庫機構。以往有影響力的智庫機構往往聚集在北京、上海等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它們大多是綜合性智庫,主要聚焦國家戰略性的宏觀問題。對于當下發生的微觀性、地方性的公共熱點問題無法提供具有前瞻性和時效性的意見。而在大眾輿論場日趨活躍的當下,人們對于公共輿論的敏感度空前提升,每一個熱點事件在大眾輿論場中都會有所體現。因此根據公共輿論建立相應的地方性智庫十分必要,其最終的目的在于為職能部門提供決策咨詢、成為政府與民眾之間的橋梁、正確引導輿論。與大眾輿論場中語言失范、信息有限、內容真實性待查等傳播劣勢相比,智庫更能夠調動資源對事件背后的方方面面進行深層解讀,及時地將調查了解到的情況和收集到的材料進行匯總分析。一方面引導民眾對輿論相關問題進行理性的主動思考、明確法律規定的界限、自覺規范自身行為、減少類似事件發生,有效地規避由于事件真相不明朗造成的持續發酵引發的群體性事件的風險,同時也防止別有用心之徒對民眾的惡意誤導和蠱惑;另一方面,智庫通過深入調研所形成的完整分析報告,可以及時地傳遞給政府相關職能部門,有助于對事件真實情況的了解和把握,為政府在采取對策和將來制定相關政策提供了重要依據和有效參考。
第二,以公共利益為核心,增加輿論場之間的共識度。公共利益不僅涉及到每一位民眾的自身權益,而且也是政府工作的重點。對于公共利益問題的關注是三大輿論場取得共識的重要關節點。因此要積極推動三大輿論場的快速融合就必須以公共利益作為輿論場的核心所在。政府輿論場要從民眾的角度出發,對關系到民眾切身利益的法規制度進行深度剖析,堅持為人民服務的工作出發點,將嚴謹的法律法規進行通俗化、形象化宣傳和解讀,讓民眾明確知道哪些可為、哪些不可為。擺正監管的目的是避免不良行為造成慘劇的發生,而不是懲處、罰款。將政府利益與民眾利益緊密結合起來,而不是放在對立的位置,自覺樹立政府的輿論公信力和引導力。作為媒體輿論場,在做好政策宣傳的工作基礎上,更多地關注民生問題,成為民情上達的重要渠道,以客觀的態度真正將民眾的公共利益放在關注的首要位置。不可否認當下媒體輿論場內部競爭激烈,為了獲得更多的收視率、收聽率,很多媒體人不惜將娛樂至死的精神作為信條,不惜以低俗的內容、瘋狂的炒作以博得更多關注,但這并非媒體輿論場發展的長久之道,當民眾意識更為理性成熟的時候,將喪失更多的受眾。
第三,增加主流輿論場信息新聞量,發揮自身優勢,占據輿論引導前沿。主流輿論場首先是輿論的反映者,其次才能成為輿論的發起者和引導者。主流輿論場在運作過程中應該明確意識到這一點,要善于博采眾長,有將不同的聲音匯集起來、與民眾共同探討的勇氣與膽量,賦予這些意見以方向和形式,使正確觀點在不同意見的碰撞中脫穎而出,從根本上改變大眾輿論場中對某些公共意見不負責任的表達方式。配以一語中的的評論和有價值的見解,提高輿論質量。
在大眾輿論場的快捷、集束、震蕩的沖擊下。主流輿論場搶占輿論傳播高點的關鍵是在第一時間反映民間呼聲,對公共事件和危機事件作出先聲奪人的報道和評論。這就需要主流輿論場肯深人社會底層,加速稿件編排過程的運轉,構建生活中最真實、最有民意本質的話語,提高傳播內容的公信力。
當今的傳播模式輿論化特征明顯,主流輿論場要及時給公眾提供對事件的理性解讀,引導民眾對事件的看法傾向,使硬性宣傳翻轉為一種輿論動力。在社會空間,即便大眾輿論場的聲音再多樣,也是零散、嘈雜的,此時如果多家主流媒體表達一致意見則易于引導廣大公眾的價值判斷,進而形成相對一致的態度,最終使大眾對主流輿論場產生依賴。
第四,暢通官方民意訴求渠道,建立快速應答機制。大眾輿論場活躍的根源之一在于民意訴求的表達。這種表達往往形成了另一種“倒逼”機制,即網絡先曝光然后才能引起有關部門的重視,從而將問題得以解決。這種情況一方面容易助燃網絡群體性事件,讓民眾認為只要鬧得越兇問題解決的越快,甚至讓一些人認為大眾輿論場是一種可以綁架、脅迫政府的途徑,政府越是想消除不良影響,越有可乘之機。另一方面,也讓政府職能部門陷于被動牽制的境地,無法掌握主導權的情況下,只有招架之功,顯得疲軟和無能,在民眾面前無法樹立威信。因此暢通官方的信訪渠道,建立快速應答機制迫在眉睫。
完善信訪流程,合理進行人員配置,各地方政府應對信訪工作重視起來,提高工作效率,將信訪辦與相關職能部門進行有效對接,接到民眾意見訴求,應盡快將其納入解決程序,簡化審核手續,在承諾期限內給民眾以詳細交代和明確解決方案,最大限度滿足民眾提出的合理要求,有效地紓解民眾的不滿情緒。有了快速高效的官方解決機制。真正想解決民生訴求的民眾就沒有必要在大眾輿論場中制造聲勢以求得政府對與自身訴求的關注和解決,同時也將大大減少別有用心之人借題發揮的空間和誤導民眾發生大規模網絡群體性事件的幾率。
第五,加強網絡信息監管,嚴厲打擊犯罪行為。大眾輿論場依托新媒體平臺,對其監管十分困難,但卻迫在眉睫。網絡安全不僅關系到民眾的生命財產安全,而且與國家信息安全息息相關。因此,國家安全委員會應該對網絡傳播過程中存在的安全隱患問題予以重視。加強信息安全管理水平,加強信息安全風險評估工作,建立和完善維護國家信息安全的長效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