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書讀慢

鐘世華,武岡市安樂中心學校語文教師。
我發現,許多“新”同學每次來到“吾班書屋”借閱圖書時,喜歡東翻西翻,全無目的,又都希望能找到一本最好看的書,結果卻好像并不滿意。這也許跟我剛接手他們,還來不及給他們做讀書推薦有關,但也不完全是這個原因。
因為我還看到,許多同學的書讀得過于快速,頭天借走的書,第二天清早就會來退還。一天讀完一本書,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是值得提倡的好現象,這與我一直在強調的“把書讀慢”太相悖。
把書讀慢的同義語是把書讀進去。上面的第一個問題,就與沒有把書讀進去有更大的關系。因為沒有讀進去,不能將書讀得慢下來,也就不能真正體會到一本書的好。許多的好書,就是這樣明明已經到了我們眼里,卻還是與我們擦肩而過,必須等以后再聽到別人都說它的好,才有可能重新發現。這真的不是個好習慣。
一路走來,和學生們將書讀過來讀過去,我發現我更喜歡這樣的讀書場景:幾十個人靜靜地坐在那里,滿臉神情超逸,滿室鴉雀無聲,其間有某一個人一字一句朗讀某一本書的聲音,像雨點或雨絲落入湖面;或者一個人靜坐在那里默讀,讓這樣的聲音只落在自己心里——這是最美的默讀,最美的默讀是響在心底里的朗讀:世界靜下來,時間慢下來,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耳朵聽不見,但心聽得見。
盡管學生們早已會自己讀書,我還是經常選定曹文軒的《青銅葵花》,作為高年級學生文學教育的朗讀教材。此書純美如詩,讀到深處讓人數度垂淚。讀它之前,必先從上世紀六十年代兩件“怪事”——“五七干校”、“上山下鄉”——以及電視連續劇《孽債》中的一些情節慢慢說起,而后把速度放得更慢,逐字逐句給學生朗讀完全書。這種好書慢讀帶來的好處是,小學生中竟然也有人會主動去找曹文軒的純文學書來讀。
讀書當品。讀好書更當品。真正喜歡的好書不僅當慢讀如品,還可以“回讀”如反芻。柳哲在《“書癡”曹聚仁》中寫曹晚年的回憶——
“真正引起我興趣、百讀不厭的,倒是吳敬梓的《儒林外史》,先先后后,一本正經地總共讀了一百多遍。我看《紅樓夢》,不如俞平伯老師那么多,只讀了七十多遍,《水滸傳》呢,我只看了二十多遍。《三國演義》,我只看了兩三遍。”
當然這已經不是一般意義上的閱讀,但這種慢的精神,卻有普適意義。
不能動不動就為“速讀”找借口:不能因為時代、社會的節奏加快,就讓讀書也要無條件地跟著加快,不能因為要博覽群書,或者因為長大后要快速地讀完一個文件,就要讓讀書從兒時開始進入快車道,也不能因為要提高“閱讀能力”,就理直氣壯地過分強調速度。速度只是閱讀力中很小的一股力,除了需要速度,讀書更是個需要時間、精力、腦力、靜力、耐力的活。如果已經忙得實在沒有時間,連悠閑地讀完一句話、一段文的時間都沒有了,就最好不要選擇讀書。至于中國古儒們大多也懂得“蜻蜓點水法”、“信馬由韁法”、“囫圇吞棗法”,那終究與自己喜歡的好書無關。
與速度對應的是量。量很重要,但在讀書里,最好還是不要將它作為一項指標很刻意地列出來,學生閱讀尤其不應該把“大量閱讀”“海量閱讀”當成這樣一種刻意的目標來考察。語文課標里有閱讀量的下限規定,雖然量實在是不多,也難免以“標準”的話語方式造成誤導,讓學生從小養成貪多求快的讀書陋習。
現在的報刊上時常會見到各國國民年均讀書量的報道,中國的量比較少,年人均也就三五本,但如果真是人人皆達到了這個量,也足夠了。能夠在一年的時間內扎扎實實讀完三五本書,對于一般人來講,已經是件很不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