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光宇先生與新中國第一本《城鄉規劃》教科書的編寫

李 浩

（中國城市規劃設計研究院鄒德慈院士工作室，高級城市規劃師，注冊城市規劃師）

黃光宇先生與新中國第一本《城鄉規劃》教科書的編寫

李 浩

（中國城市規劃設計研究院鄒德慈院士工作室，高級城市規劃師，注冊城市規劃師）

2002年初，當我在母校（重慶大學）參與學生刊物《建卒》編輯工作時，曾邀請黃光宇先生賜寫一篇文章（當時我已獲推免研究生資格，并決定師從黃先生），黃先生交給我一篇《我國城市規劃專業教材建設二三事》。該文講述了黃先生在20世紀60年代初和20世紀70年代末兩次參與全國性教材編寫工作的一些經歷和體會，前者即《城鄉規劃》教科書的編寫工作。

老實講，當年第一次閱讀黃先生的這篇文章時，我還處于不甚理解的迷茫狀態。時隔十幾年后，當我開始從事新中國城市規劃歷史研究工作之時，才逐漸開始體會到黃先生這段工作經歷背后的深刻含義。因為這本《城鄉規劃》教科書，是新中國的第一本城市規劃專業教材，在新中國的城市規劃發展史中，有著開天辟地的里程碑意義。

根據目前所掌握的各種材料，《城鄉規劃》教科書的編寫大致是1960年下半年啟動，1961年上半年集中完成的，“由吳良鏞先生（清華大學）、李德華、宗林先生（同濟大學）、齊康先生（南京工學院）和我（黃光宇先生）組成了編寫小組，吳良鏞先生任組長（后來南京工學院夏祖華先生和清華大學朱暢中先生也參加了部分章節的編寫工作）。我們5人會合在北京阜外大街的國家計委城市設計院（今中國城市規劃設計研究院的前身）內工作”［1］。同時，“我（鄒德慈先生）作為城院（城市設計院）的代表參與，作為編寫組秘書”［2］。

這本《城鄉規劃》教科書的編寫，是在十分特殊的時代背景下啟動的。新中國成立后，城市規劃工作是在“一窮二白”的條件下，靠蘇聯專家的大力援助而逐步建立、發展起來的。但是，到了1960年，情況有了很大的變化。一方面，由于中蘇關系的惡化，蘇聯在這一年撤走了在華的全部蘇聯專家，新中國全面向蘇聯學習的活動遭到中斷；另一方面，由于經濟陷入嚴重困難等局面的出現，1960年11月召開的第九次全國計劃工作會議宣布“三年不搞城市規劃”，城市規劃工作開始全面的重大整頓。在此背景下，啟動《城鄉規劃》教科書的編寫工作，顯然具有反思和擺脫蘇聯城市規劃工作模式的影響，試圖總結和尋求建立具有中國特色的城市規劃理論的內在涵義。

《城鄉規劃》教科書于1961年8月（該書前言的落款時間）完成書稿，經過審查后，于1961年12月正式出版。全書包括“總論”、“城市總體規劃”、“城市詳細規劃設計”和“農村人民公社規劃”4篇共21章內容（圖1）。根據對鄒德慈先生等當事人的訪談①，這本書之所以采用“城鄉規劃”而非“城市規劃”的書名，正在于其中有“農村人民公社規劃”的專門篇章。而承擔第4篇《農村人民公社規劃》編寫任務的，正是黃光宇先生。

仔細翻閱《城鄉規劃》教科書，實事求是地講，《農村人民公社規劃》這篇章的內容算不上特別出彩（請恕對恩師的不恭）。然而，必須進一步指出的是，我們不能僅僅關注于事情的結果，還應對其背后的相關因素有所了解。筆者認為，以下幾點是應當引起特別關注的。

第一，黃光宇先生1959年畢業于重慶建筑工程學院建筑系，編寫《城鄉規劃》教科書，是他剛剛畢業1年之后的事情。這一年，黃先生25歲，用他本人的話講：“在編寫小組中我年紀最輕，學識淺薄。［1］”

第二，中國的人民公社規劃，屬于十分獨特的新生事物。古今中外，鮮有類似實踐經驗。就中國而言，開展人民公社規劃也不過是1958年以后兩年多時間的事情，同樣也沒有太多的實踐經驗，更不用說經過實踐的檢驗。

第三，在當年編寫工作過程中，曾經有過教科書內容究竟以方針政策為主，亦或以科學理論為主的爭論。無疑，人民公社規劃是受當時政治形勢影響最為顯著的內容，其編寫難度可想而知。直到今天，中國的鄉村規劃問題仍然是一個懸而未決的科學命題。

第四，教科書的編寫，要求對有關案例的相關信息進行簡化處理，正如吳良鏞先生指出的，“在編寫過程中還存在保密的困擾，案例的選擇頗受限制，本國城市插圖一再審定，有關內容簡之又簡，有些圖在今天已不識是何地方”［3］。不難理解，相對于某城市或某區域等宏觀對象而言，較為具象的農村人民公社規劃案例，要更加難于簡化。或許正是這一原因，《城鄉規劃》教科書中《農村人民公社規劃》篇章并沒有什么實際案例的解析，盡管在當時人民公社規劃風起云涌的條件下，加入一些案例似乎并非難事。而案例的缺失，也就使得教科書內容難以作到鮮活、生動，而較多側重于一些原則性的內容（圖2）。

圖1 1961年版《城鄉規劃》教科書（注：左圖、中圖分別為上冊、下冊的封面，右圖為第4篇《農村人民公社規劃》首頁）Fig.1 1961 edition textbook of Urban and Rural Planningp.s. cover of the first volume （left）and the second volume （middle），and the first page of Chapter 4 Rural People's Commune Planning （right）

圖2 《城鄉規劃》教科書中“農村人民公社規劃”篇章的內容框架Fig.2 content framework of the chapter on “rural people's commune planning” in Urban and Rural Planning

不僅如此，《城鄉規劃》教科書的編寫，本身就是在當時社會封閉、信息閉塞、經驗缺乏、人力有限的情況下，短短半年時間之內完成的。而在編寫工作的整個過程中，始終還要受到“3年不搞城市規劃”提出后，關于城市規劃工作走向這一重大問題的巨大思想壓力。正如該書前言中所指出：“編寫一本比較成熟的，能夠系統總結中國及國外先進經驗的城鄉規劃教材，不是短時間內一蹴而就的，還有待于長時間的努力”［4］。然而，畢竟從無到有，新中國有了自己的第一本城市規劃專業教材。

是否可以這樣說，《城鄉規劃》教科書的編寫，把其中一部分相當富有特色，當然也有著相當難度的編寫工作，交給了年紀最輕的黃光宇先生，而黃先生又毫無怨言、單槍匹馬地把它完成了？！

不論如何，參與新中國第一本《城鄉規劃》教科書編寫工作的經歷，足以表明黃光宇先生在新中國城市規劃事業發展中的重要地位。

注釋：

① 鄒德慈先生口述歷史之“《城鄉規劃》教科書”，2010年7月30日，中國城市規劃設計研究院圖書館。

［1］黃光宇. 我國城市規劃專業教材建設二三事［M］. 中國城市規劃學會. 五十年回眸——新中國的城市規劃［M］. 北京： 商務印書館， 1999： 126-130.

［2］鄒德慈. 鄒德慈文集［M］. 武漢： 華中科技大學出版社， 2013： 4.

［3］ “城鄉規劃”教材選編小組. 城鄉規劃［M］.第2版. 北京： 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 2013：3-6.

［4］“城鄉規劃”教材選編小組. 城鄉規劃（上冊）［M］. 北京： 中國工業出版社， 1961： 1.

圖片來源：

圖1：1961年版《城鄉規劃》教科書

圖2：《城鄉規劃》教科書中《農村人民公社規劃》篇章的內容框架

（編輯：蘇小亨）

Huang Guangyu and the Compilation of the First Textbook of Urban and Rural Planning

LI Hao

2016-09-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