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荔
霸王別姬早已成為家喻戶曉的凄美愛情故事,霸王別姬的故事最早來源于《項羽本紀》,其作者司馬遷是第一位用文字將霸王別姬的故事記錄下來的人,項羽本紀中的霸王別姬片段也成了后人翻改的一個基礎。
然而,當細讀項羽本紀時,你會發現霸王別姬在整篇項羽本紀中只是一個注腳的存在,虞姬的人物描寫甚至只有寥寥數語,語焉不詳,就連她廣為流傳的自刎結局也并未在文中交代,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讓這個故事在浩蕩的歷史長河中逐漸改變了它本來的面貌。
一、項羽本紀原本
項王則夜起,飲帳中,有美人虞,常幸從,駿馬名騅,常騎之,于是項王乃悲歌慷慨,自為詩曰,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歌數闕,美人和之,項王泣數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視。
項羽本紀共3063個字,然而其中描寫霸王別姬片段的只有84個字,直面描寫虞姬的僅有6個字“有美人虞,常幸從”,短短六個字便粗略的交代了虞姬的外貌與身份地位。虞姬的第二次出現也僅僅是在項王的悲歌中作為一個傾訴對象。然而這就是這短短六個字,在后世文人的不斷改編下,衍生出了一出跌宕起伏的愛情故事。
自古成王敗寇,項羽作為一名失敗的王者卻被司馬遷放入了帝王世家,除了他具有推翻秦王朝統治這一偉大貢獻,司馬遷本人對于項羽也有很大的偏愛。在項羽本紀中,他被司馬遷完全用惋惜式的悲劇英雄的口吻來描寫,最后的勝者漢高祖劉邦,在項羽本紀一章中,反而被司馬遷用陰險狡詐的卑鄙小人作為標簽,只有在漢高祖列傳中,才夸贊劉邦的雄才大略,有勇有謀。
可見,從私人情感來說,司馬遷對于項羽是惋惜,傾佩的。那么在他描寫或者說塑造項羽這一人物時,虞姬這一角色的增添僅僅是司馬遷對于項羽形象血肉化的一個補充。因此虞姬自身的結局也被司馬遷做了弱化處理,選擇對其不予置評。
二、虞姬背后的男性形象
在歲月的長河中,虞姬這個本只是七字的形象也逐漸豐滿,她在話劇與小說中被賦予了背景,言語,動作,學識與情感,以及被編排了最后自刎的結局。正如司馬遷選擇采用虞姬這一女性形象來烘托項羽外,往后的文人也想借虞姬這個形象去表達他們想要表達的東西。于是,隨著不斷的改變編造,虞姬的骨肉愈豐滿,虞姬她本人身上被寄托的情感也越多,她背后所隱藏的含義也更重。
自漢武帝時期司馬遷做的《項羽本紀》中的霸王別姬作為起始,之后在南宋,辛棄疾的《浪淘沙·附虞美人草》中因虞美人草睹物思人,聯想到虞姬,再由虞姬追思項羽,此刻,虞姬的存在正如在項羽本紀中那樣,只是一個引出項羽的一個媒介,她的地位并沒有多大提升,而辛棄疾追思項羽,也不過是因為由于當時動蕩的社會環境,使得他追思這位過去驍勇善戰的英雄,而項羽本身所自帶的悲劇色彩引來詩人的顧影自憐罷了。
之后在清代孫念謀中的《虞美人花》中“垓下已捐身,花枝血濺新”從原本的本源《項羽本紀中》,虞姬的結局并未被交代,而在這首詩中,詩人卻哀悼了虞姬的垓下自刎,他將虞姬附上一個自刎的結局,同時也為虞姬打上一個已身獻國,忠貞愛國的標簽。作者受當時所在的背景而感慨,從而借虞姬這個女子的身份歌頌了對于國家的忠誠。
除了清代孫念謀的詩中,明代沈采所做的《千金記》也是較早為虞姬設計了一個自刎的結局。在后世的文章典籍里,虞姬的選擇不僅是當時項羽為她做出的選擇,更多的是背后那些改編的作者為她做出的選擇,為何,理由和司馬遷有異曲同工之因。因為她不過只是一個女子,這里,自古的一種男性意識便已顯而易見。
而再后來,隨著新文學主義思潮的流行,女性主義思想的覺醒,霸王別姬的故事繼續被改編,被續寫,張愛玲作為當時一個新時代的女性,她以一個女性的立場為虞姬發聲,在張愛玲的《霸王別姬》里,虞姬被賦予了大量的心理,動作,以及情感描寫。她由一個被男性支配的女性角色變為一個擁有女性意識的一個真正的女性。此時,虞姬才被賦予了選擇人生的權利,只是,這一次,她依舊選擇了垓下自刎。
歲月悠長,古代文學作品中的人物在時光水汽的蒸騰下,模糊了他本來的模樣,人物形象經過歲月的蕩滌,往往是不同時代背景以及作者觀念的映射。因此,深入分析人物形象的成因,對于研究不同時代的歷史具有重要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