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近數十年劇烈城鎮化的背景下,中國鄉村與城市一樣經歷巨變,留給我們的是不盡的鄉愁。如何保存鄉村多元而獨特的文化和美學傳統,并推動城鄉經濟社會的良性發展,成為當下須直面的一個重要問題。新局面的打開,有賴于從多維度切入,深度發掘鄉村的歷史、文化、社會和生態價值。無疑,鄉村的這些價值正是我們應珍視的。
如果將農村放在一段較長的歷史時間里看,中國的農村為整個現代化的變化作出了巨大的貢獻。近十年來,農村發生了一個新的變化,整個城市空間的往外擴張,涉及到了大量的農村。在這個過程中產生了很多的概念,空間的概念、生態的概念、人文的概念,當然也有資本的流量,有智慧,有人才。
鄉土文化的風險與挑戰
但是,在這個發展過程中是存在文化風險的。這個風險并不是農村建設的二元對立,而是城市人按照自己的意愿打造出符合城市人要求的文化空間。這背后實際上帶來巨大的文化變遷,使得原本保留在鄉村的傳統文化或者是真正的鄉土文化的傳統面臨非常大的挑戰。這樣一輪的發展對鄉土文化很大程度是違約性的,因為直接動用了它的空間,直接改變了它的社區方式。例如,民宿進入到很多村落,這其實是一種交換,民宿主人得到傳統的空間,村落中日漸破敗的空間得到提升,這種交換經濟廣泛存在。但是否能可持續的發展卻是值得商榷的。
目前,很多的三農開發基本上都是拿民族文化來表演。在大量的旅游區,整個鄉村成為一個超市,從大理到麗江,再到香格里拉等,這個情況都很多。餐桌邊有人唱歌,婚喪嫁娶重大禮儀變成一種表演,甚至可以看到西方的宗教里的洗禮,整個文化變成了表演式的文化,文化表演者沒有任何的尊嚴。主流社會不愿意拿出的東西,卻強迫鄉土社會拿出鄉村文化進行表演。我們很多的儀式沒有文化和尊嚴的狀態,就在于我們的鄉土社會被當作產品開發。
農村面臨的最大問題是農村社會普遍凋零。這些問題不僅是因為人口的急劇減少,更為深刻的是集體協作的社會基礎嚴重弱化。我們實行三十年的聯產承包制也導致了這種狀態。村落如果構成一個社區的話,相互之間的利益淡化,就會步城市的后塵,相互之間的共享越來越弱化。當然,還是有很多部落是有集體經濟的,比如華西村,以及一些旅游村。但是大部分的村落是共享弱化的狀態,在整體發展能力不斷下降的同時,博弈方式也更加多樣。被打散的村落,導致它極度的弱勢,進而導致博弈方式極度弱勢,最后城市的人不愿意跟農民打交道。
在山東泰安的一個自然村,一共30多戶,一戶平均兩個人,家庭結構比城市家庭簡單,有的家庭只有一個老人,沒有后代,該享受天倫之樂的社區已經凋落到家庭功能嚴重弱化。有一些家庭是被割裂了,社會細胞弱到這個程度的時候,農村可能就不復存在了。這其中問題的根本是與公平發展原則相悖的資源配置。城市人以議價能力為掩護,以資本實力為依據,以短期利益為誘餌,以工作征集為目標,使得占領農村的時候有一個堂而皇之的合法性,不用背負任何道義的譴責。但是,很多事情經不住評估,這里有政府作為、資本作為,也有具體的產品設計,跟這些事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系。我們所面對的是一個鄉土社會,中國的鄉土社會是治城市病的最后一塊沃土,它貢獻的是傳統的智慧,然而目前的狀態卻非常令人擔憂。進入鄉土的資本也好、團隊也好,在進入鄉村之前應該有一個評估。
鄉土社會,一個共享的社會
鄉土社會是一個共享的狀態,不僅是技術上的共享,更關鍵的是利益上的共享,把博弈作為共謀。城市人進入鄉土社會應該有四個原則,第一個是文化尊重。這一點,臺灣地區的經驗和日本的經驗有非常多相似之處,但是跟大陸有一些差別的是,大陸的鄉土社會和城市之間的差距非常大。因為地域遼闊,我們的多樣性更復雜。如果我們在牧區做文創,難度明顯是更大的。第二個原則保護傳統,第三個公平發展,第四個商業適度,這四個原則至少要有一個視角。
這個民族有非常優秀的文化創造能力,人的文化是高度共享,社區是高度共享的,是一個共享的社區。當外來的資本、創客進入這個高度共享的社區,所進行的創造如果跟社區形成合謀,形成共享,它的價值就無限,對你任何產品的增值能力都奠定了一個堅實的基礎。
因此,基層社會治理方式的核心,可以給大家提供一個思維,主要表現于人與各種不同的自然環境相適應,創建與生產力發展水平相適應的秩序建構、道德規范和技術手段體系,遵循以最低的社會管理成本實現社會組織及動員能力不斷提高的原則,并在漫長的社會發展過程中不斷調試,創造出中華民族獨特的智慧體系。這里面大量的文化要素對我們現代社會,對我們后現代社會都是無比珍貴的,有一些東西老百姓到現在還在實踐,還在應用,有一些東西非常弱化了。在整個中國,這種能力目前來說非常脆弱,我們進入鄉土社會的任何力量都要把它最后消滅。
我們帶來了生機勃勃發展力量,從城市空間到鄉土社會發展是必然,我們在這個發展過程中需要多一個視角,去思考和關注我們要去的地方的文化,那里的一山一水,跟那里的老百姓是怎么相處的,達成了什么結果,鄉土的文化不是落后的,是非常先進的。認知鄉土社會,保護創造空間,這是我們進入鄉土社會的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