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制造核盾的“科技眾帥之帥”
從20世紀50年代末投身于核武器研制工作,到2005年以年過八旬的高齡退休,朱光亞與核“打交道”長達近半個世紀。
“我這一輩子主要做的就這一件事——搞中國的核武器。”朱光亞曾回顧說。
1959年7月1日,宋任窮等人把35歲的朱光亞請去,邀請他到核武器研究所領導原子彈的研制工作。當時朱光亞內(nèi)心十分激動。1946年8月,22歲的他被物理學家吳大猷選中,與李政道等人一起赴美留學,他當時選擇進入了密執(zhí)安大學攻讀核物理博士學位。學生時代漂洋過海去追求的夢想,終于實現(xiàn)了。
此后,從核武器研究所創(chuàng)業(yè)開始,朱光亞就擔任我國第一顆原子彈研制的技術組織和領導工作,也是我國核武器研制的科學技術計劃組織者和領導人之一。
當時中央提出一個問題,我們到底什么時候可以爆炸原子彈?在關鍵時刻,1962年,朱光亞等人起草上報了一個報告,提出一個兩年左右就可以爆炸原子彈的規(guī)劃。之后根據(jù)兩年規(guī)劃,在集中了其他專家和領導意見之后,他又編寫了兩份很重要的文件,對原子彈的突破起了非常重要的指導作用。有當事人評價,從這些文件中,可以看到朱光亞對原子彈研制各個環(huán)節(jié)的深刻洞察與杰出的組織才能。
1964年10月16日下午3時整,一朵黃褐色的蘑菇云在我國的西北戈壁騰空而起。中國第一顆原子彈成功爆炸,國之核盾終于鑄就。朱光亞一行人還沒來得及趕到山頭的觀測站,轉(zhuǎn)過身來看著正在升騰的蘑菇云,不禁潸然淚下。
據(jù)說,朱光亞這輩子喝酒只醉過一次,就在這個晚上。
1966年12月,氫彈原理實驗獲得圓滿成功,這距離第一顆原子彈爆炸僅僅兩年兩個月。1967年6月17日,中國第一顆氫彈爆炸成功,研制速度之快,國際上驚嘆萬分。
著名物理學家、諾貝爾物理學獎獲得者李政道,驚嘆中國在原子彈和氫彈上獲得的巨大而迅速的成功,也對此深感好奇。后來李政道了解到,一個重要原因在于有一支了不起的科學家團隊。好友朱光亞在這個科學家團隊中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1972年后,李政道每年回到祖國都能見到朱光亞,但他的這個“莫逆之交”對自己的成就和貢獻從來只字不提。
“兩彈一星”元勛彭桓武曾稱贊朱光亞“細致安排爭好省,全盤計劃善溝通,周旋內(nèi)外現(xiàn)玲瓏”,上級領導則說朱光亞是“杰出的科技帥才”。
對朱光亞,李政道曾寫下這樣一番評價:他十分精心地組織王淦昌、彭桓武、郭永懷、程開甲、鄧稼先、陳能寬、周光召、于敏、黃祖洽、陸祖蔭等成千上萬的杰出科學家和工程技術人員進行了“兩彈”研制,他在“兩彈”的研制中是“科技眾帥之帥”……
2 為民造福的核物理學家
朱光亞曾說,中國擁有核武器,是針對核壟斷和核威懾,中國人發(fā)展核武器是為了最終有一天徹底消滅核武器。和平開發(fā)利用核能造福人類,這也是核物理學家朱光亞懷揣的夢想。
朱光亞的長子朱明遠記得這樣一件小事。有一次,父親出差回來,很少出差時買食品的他帶回了幾袋香腸之類的小食品,并把一小袋一小袋的食品擺在飯桌上,饒有興致地對孩子們說:嘗嘗看,這是用伽馬射線處理過的食品,可以放心直接食用。
“把核技術用到核電上,這也是在他的領導下一步一步進行的。”中國工程院常務副院長潘云鶴院士說。
1971年,我國第一座核電站籌建,朱光亞參與組織領導并組織力量進行關鍵技術攻關。1991年12月,秦山核電站首次并網(wǎng)發(fā)電成功,實現(xiàn)了我國核電技術的重大突破,結(jié)束了中國大陸無核電的歷史。
人們這樣說:這些成就的取得與朱光亞的親切關懷和指導分不開,凝聚了他的心血與智慧。
全國政協(xié)副主席、中國科協(xié)主席、中國工程院院長……這些都是朱光亞擔任過甚至有一段時間身兼數(shù)職的工作職務。為呼吁全社會尊重科學,重視科學知識普及,在中國科協(xié)的5年,也許是他一生中發(fā)表公開講話最多的一個時期。
說話不多的朱光亞為何“多說”?大概是源于一份愛國愛民的責任心。就像他在全票當選首任中國工程院院長時候的發(fā)言:“讓我們團結(jié)工程技術界為國家做好多事情……”
3 淡泊名利的科學巨匠
由于事業(yè)的特殊性,朱光亞的經(jīng)歷鮮為人知。曾經(jīng)他的孩子們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做什么工作的。
但這和朱光亞極為低調(diào)也有關系。人們很少能夠看到有關他的報告文學、新聞報道或者書籍。其實不是沒有人寫,而是寫了文章到他那里過不了關,不是被扣下來,就是因不同意發(fā)表而被退回。他總說,先寫別人吧,我的以后再說。
即便是抹不開面子一定要寫點東西的時候,他往往寫的不是自己,而是陳述當年中央怎么決策,科學家怎么攻關。
在“朱光亞星”的命名儀式上,80歲的他曾經(jīng)說:以我的名字命名一顆小行星,我很不敢當……我個人只是集體中的一員,做了一些工作。我忘不了信任和關心我的黨組織,忘不了支持和幫助我的老領導,以及同舟共濟的同事們。
朱光亞淡泊名利。時任中國工程院秘書長的葛能全回憶,1996年,朱光亞獲得了何梁何利基金科學與技術成就獎的100萬元港幣獎勵。他拿到獎金支票后,馬上捐給了中國工程科技界的工程科技獎獎勵基金。
葛能全建議留一部分,朱光亞堅持不要,并且說這件事對內(nèi)對外都不要講。他攢了4.6萬多元稿費,也捐給了中國科協(xié)的一個基金會。自己則非常節(jié)省,經(jīng)常拿臺歷反面寫東西,如果只需要寫一句話,他會撕那么一條下來,而不是用整張紙。
生活中的朱光亞曾喜歡穿一套舊的布軍服,雖然舊,卻干凈利索。他自己也是一個利索的人,在美國留學期間,他的學習成績?nèi)茿,連續(xù)4年獲得獎學金。據(jù)朱光亞夫人許慧君回憶,當時的美國教授們覺得看朱光亞的答卷是種享受,因為他一貫卷面清楚干凈。
斯人已去,浩氣長存。朱光亞逝世時,國家最高科技獎獲得者師昌緒院士懷念說:“我知道光亞的為人可以說是沒有挑剔的。我覺得光亞去世對中國科學界、科技界,甚至于對我們國家整個發(fā)展,是一個很大的損失。”
對中國工程院院士左鐵鏞來說,他終生難忘朱光亞那種寧靜而致遠的境界,“他不大說話,笑一笑,那種低調(diào)和不擺架子、實事求是,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希望我們能夠真正學到他一點東西,認認真真、老老實實為我們國家做點實事兒。” 余建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