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絕嶺

近年來,曾有“共和國長子”之稱的東北地區經濟表現欠佳。十八大以來,中央高度重視東北的情況,習近平總書記三訪東北;李克強總理更曾在東北考察時直言感到“揪心”。工業蕭條,經濟增速堪憂,不良貸款率高企,勞動力流失嚴重,有媒體甚至形容“每年走掉一城人”……東北經濟在轉型中遭遇瓶頸。為此,我刊專訪了周天勇教授,希望能為破解東北困局提供一些思考。
東北經濟下行的三大新原因
《同舟共進》:近年來,關于東北經濟的討論越來越多,其實國家在2004年時就提出了振興大東北的戰略,但成效并不明顯,整體進程緩慢,您認為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
周天勇:我說點新話,別人都說體制不行,思想觀念不行,那都是老生常談。我覺得東北這一輪經濟下行除了原來的老原因外,還有以下幾個新的原因:
一是建國以來,特別是上世紀70年代的時候,國內別的地方的城市化水平都非常低,但東北的城市如遼寧、吉林的城市化水平就相對高很多。城市化水平越高,生育率就越低,相反,越是農村、城市化水平越低的地方,生育率就越高。再加上當時實行計劃生育政策,這一政策的實施對象主要是國企和單位職工,尤其是城鎮里的國企和單位,因此,“一孩制”在東北實施得相對嚴厲,它的生育率所受到的抑制自然就比其它地方大。東北不像云南、貴州等地,一是因為該政策在云、貴農村的實施要比城市松一些,可能是“一孩半”;二是云、貴農村人的比例高,城市人的比例低,所以農村受到計劃生育的影響比較小。
總的來說,東北的人口生育率低,同時人口又外流,因為生育率低市場就不活躍,需求不旺,房子自然也賣不出去,所以它經濟蕭條,經濟越蕭條,人就越往外流動,進一步加劇經濟下滑。而且從目前看,全國總和生育率約1.5~1.6,東北三省大概就只有1左右,這是第一個新情況。
第二個原因是我首先提出來的,全國重化工業的傳統工業化階段已經結束。東北工業就是重化工業、裝備工業,尤其是“重”字頭的裝備工業,重化工業階段結束了,東北經濟肯定往下跌。主要是什么引起的呢?就是經濟主力人口減少,即22~44歲的人口減少,減少以后,對房子、汽車的需求減少,就導致全面過剩的情況出現,比如鋼鐵、有色金屬、造船、煤炭、水泥、石油化工、其它建材等全面過剩。這個過剩又是怎么引起的?如果我們不進行計劃生育的話,大概會多2.7億人口,也就是政策“計劃掉”了2.7億人。這2.7億人如果正常誕生的話,他們帶來的需求會使上述的產能繼續發展一段時間,可能10~15年,但這段時間現在沒有了。
住房和車也過?!,F有的住房存量,光是城鎮存量就能裝10億人口,實際上是過剩的,只是分配不平均。至于汽車,留在農村里的老年人是不會再買了;城鎮的老年人,受年齡限制,技能和反應能力都下降,自然就不去學了?,F在老齡化程度越來越高,把農村老人、城市老人以及買不起車的人,算作銷售對象是不合適的。這些需求的減少導致工業化很快就結束了,工業化產能全面過剩,這對東北重化工業的影響特別大。
本來東北也還有一些資源,比如石油,但由于中國大宗商品需求減少,工業化階段結束,不要那么多油了,這些資源的價格就下降了。一桶石油的生產成本可能就得60~70美元左右,但現在都賣40美元一桶了,可見東北遼河油田、吉林油田特別是大慶油田的油價都失去了競爭力。這是第二個新原因。
第三個原因是東北國企的比重較高,國企遇到新環境后,沒有適應過來。這些國企的生存條件是什么?大規模制造、大資本、特大型企業、標準化生產,我覺得這四點就是重化工業的特點。為什么國企只能在大資本、大生產、標準化下,以特大型企業和大型企業生存?因為它的體制成本太高,中小企業沒辦法消化,如果規模特別大,哪怕體制成本高一點,也可以用規模來消化掉?,F在問題就是規模化生產的重化工業大環境沒了,大規模生產鋼鐵和煤炭,大規模生產裝備制造業……這些市場需求都沒了,所以這些大規模企業現在的狀態就變成了大量集中銀行壞賬,大量集中冗員,大量集中無效資產。
我覺得在工業化結束后,還以工業化特點存在的那些國企肯定就遇到麻煩了。它們現在遇到的問題是什么?當前的客觀條件對國企的生存和發展提出了嚴峻的挑戰,主要有這么幾個:一是互聯網。對于“互聯網+”經濟,國企的適應性比較差。二是分布式能源。分布式能源的出現和推廣意味著舊有能源的需求下降,比如風能、電能和其它能源價格越來越低,就不需要電網了;使用可再生能源就不需要煤了,這對一些國企的沖擊很大。三是技術更新頻率太高。國企一來自己缺乏創新動力,二來跟不上新技術變化的頻率。四是現在講求個性化、定制式生產。以前是標準化、規?;a出來,不管市場需要不需要,生產出來大家都能要,但現在不同了,比如我現在需要一臺紅色的空調,你得給我定制式的,那原來的大規模生產線可能就遇到問題了。所以新經濟對國企提出了很大的挑戰,但國企轉型慢,決策慢,怎么適應新經濟?老經濟的條件沒了,新經濟又適應不了。這就是第三個新的原因。
總結一下,我認為第一是人口問題,第二是工業化階段結束,第三是工業化階段結束,國企不適應,國企比重高的地方自然不能適應。我認為東北經濟下滑根本上就這三個原因。
《同舟共進》:為什么國家投入也沒有取得良好效果?
周天勇:一個地方人多的時候,總需求是由人來形成的,你給企業和基礎設施投資,這個需求是投資形成的。第一我覺得一個地區得有一個循環,要弄清楚投資通過什么辦法使人獲益,早些年是通過創造就業。比如說修公路、搞基建和生產鋼鐵、煤炭、石油,因為消費需求多,投資就會加大,建設規模擴大以后,人就領了工資,生產出來的東西也有人購買了。整個過程中,消費需求、投資需求和生產是一個循環鏈。但現在這個過程存在兩個問題:由于人少了,勞動力成本越來越高,逼得建筑企業、工廠越來越少地用人,國家投資下去的那些創造財富的分配鏈就沒有攤到個人頭上。換句話說,以前只要勞動就創造財富,我應該能分配得到,但現在是機器創造財富,國家投下去的錢,比如原來這條公路上用10萬勞動力,現在改用機械了,肯定用不了原來那么多人,假設就用2萬人,那就相當于80%的消費需求減少了。第二就是人口增長少,人口外流更加導致消費總需求萎縮,再加上勞動力成本太高,大部分收入流就只到資本環節,而沒有到勞動環節,所以再多的投資下去,消費、投資和生產之間不能形成一個良性循環,也不會形成良性增長。
國企改革需要破釜沉舟
《同舟共進》:您剛才也提到了國企的問題,現在有一種觀點認為國企為東北發展帶來的效益越來越小,有些甚至成了負資產,對此您怎么看?
周天勇:國企的效率本來就低,看起來輝煌的時候是因為被規模經濟的成果掩蓋了。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首先,它得到資金的價格幾乎要比民企低一半,實際上占用存款人轉移的利潤,價格不合理。第二,很多土地都是劃撥給它的,私企要拿到土地是要招拍掛(指我國土地使用權的四種方式:招標、拍賣、掛牌和協議方式——編者注)的。第三,它基本沒有創新動力,機制不到位。國內企業很多決策都是領導決定的,不是那種投資人、董事會、股東大會決定的,領導一屆換一屆,一任董事長、總經理就幾年,幾年后一切都是未知數,我今天去創新,創新的成果是給下一屆的,那我為什么要推動技術研發?像德國很多是家族企業,前后維系幾十年甚至上百年,技術創新就是它的籌碼,所以它們能把一項技術做到非常精致,但是國企缺乏這種動力。再加上國資委考核的就是保值增值,去創新的風險很大,或說不算我的營收,那我去創新干什么?所以創新的效率比較低。第四,工業化結束的時候,它的低效率轉化為壞資產或不良資產,主要表現為:一是它的總裝備產能不足,本來開工75%或80%才能賺錢,現在開工率降到60%了,那就等于虧損了,越沒有收入就越沒有錢去改造,越沒有錢去提升水平,所以技術就越來越落后。二是銀行消耗大量貸款后,大宗商品價格變低,突然銷售量下降,東西賣不出去,就往銀行轉嫁了大量的壞賬,在銀行那里形成了一堆壞資產,銀行還得去展期(指借款人在向貸款銀行申請并獲得批準的情況下,延期償還貸款的行為——編者注),有的還老不還,這樣的壞賬越積越多。三是從人的角度講,原有的大量勞動力無法消化。本來在私企里,企業不行了人就流動起來自尋出路,市場退出的成本低,依賴性小。但在國企里未必是這樣,比如我把你招進來,你本來是一個很有活力的人,但進來以后,你逐漸變成了一個“體制人”。不得不說,體制容易弱化個人的創新動力、競爭能力、學習能力。一二十年后,這個企業突然不行了,就形成了一堆技能比較落后、觀念比較陳舊、沒有學習精神、沒有競爭精神的勞動力資源。從這三個角度可以預見的是,如果銷售不行,規模化失去優勢,一些國企就變成了僵尸企業,可能就是插著管給它輸液它就活著,管一拔它就死了。我個人覺得隨著這種局面的發展,東北的僵尸企業會越來越多,僵尸企業效率很低,消耗資產,而且要去產能就相當于是去經濟增長,所以東北經濟還會繼續滑坡。
《同舟共進》:您認為東北國企可以自救嗎?
周天勇:我覺得東北的國企沒有特別大的魄力自救。假如說某一天企業宣布這是負資產,有人愿意接手的話就都給你們,你們有能耐就做好,沒能耐就破產、失業,國家再給保障就可以了,但不能給貸款和財政補貼了,相當于甩給市場了,這樣就有可能自救。我認為國企改革是破釜沉舟的事,這種僵尸企業眼看著資產就沒了,如果不真正放手,就很難救活它們。
《同舟共進》:東北央企數量也不少,如何處理好央企和地方政府的關系可能也是影響東北經濟發展的重要因素。
周天勇:央企和地方的關系是這樣的:比如對從事石油開采等的企業,中央管得還是比較規范的,但東北央企都屬于資源型企業,大規模工業化階段一結束,不管它屬于地方還是中央,結果都一樣。第二,央企和地方經濟有的時候關聯性比較小。比如說石油開采完了我就拿走了,剩下的就看企業和地方能不能融合發展經濟。一些企業連運輸、勘探都自成體系,和地方的融合程度確實比較差。第三,有可能難以形成產業鏈。地方管國企也可能有漏洞,比如一些地方企業最后也演變成不良資產和違約。
《同舟共進》:上世紀90年代到20世紀初,朱镕基總理主政期間,也曾對全國范圍內特別是東北的國企推行了改革,當時的國企改革對東北經濟有幫助嗎?
周天勇:那時的國企改革是這樣的:冗員太多,工資上升,成本上升,如果不減人,就會把企業的利潤給吃掉了,就會轉盈為虧,所以當時采取了“下崗分流、減員增效”等的16字方針。一是采取了減人的辦法,那時候減人成本相對較低,一個職工給幾萬塊錢他就離開了。二是那時的改革還進行了重組,一些大中型特別是大型國企的不良資產通過銀行壞賬給剝離掉了,有一部分企業原來劃撥的土地人賬了,因此降低了負債率。但中小國企基本上就是走出售、股份合作制、拍賣這種路子進行消化,消化完就剩下大企業了。這個改革大概在2000年完成后,三年脫困后又給了它們一個新規定:1997~2007年十年時間里,國家沒有向它們要利潤,它們的貸款利率本來就低,土地又幾乎是白進賬的,這就對它們輸了很多血,我個人估計這個輸血量全國可能有20萬億左右。后來遇到工業化,需要蓋房子,需要鋼鐵、水泥、石油,這些東西需求量特別大的時候它們就活得很好,這就是為什么當年它們又活了一段時間的原因。東北曾實行計劃經濟體制,這個體制導致東北從社會、政府、國企到一線職工,統統都依賴國家,以為我這兒要發展國家就要給錢。其實越靠給錢的地方就越是發展不起來,反而有些企業到了地方上,只要給它們政策,讓它們到市場上去競爭,也不用給補貼,反倒發展起來了。東北招聘環衛工還有碩士生去應聘的,人們寧可在體制內掃地也不想在體制外打拼,依賴國家的心態是很麻煩的。三是東北經濟是政府經濟,不是市場經濟也不是社會經濟,地方政府太強勢,管得太死、太多,且設置了很多容易尋租的環節,地方營商環境不佳,不僅當地私企發展不起來,外地私企也不到那里投資,這是很大的麻煩——沒有資金流入,光有人口的流出和市場的流出,一個地區還有什么發展動力?
《同舟共進》:為什么東北沒能像江浙地區那樣出現很多民營經濟?
周天勇:江浙一帶中小企業比例本來就高,東北的比例本來就低。東北主要是政府主導型經濟,這種經濟在需求下降的情況下是行不通的。如果政府給錢,讓企業去補一些去產能的窟窿,比如說安置職工,債務破產等,我覺得可能還有一些幫助。但對于債務破產等的大規模的情況,政府也不便干預太多,否則對金融體系的影響較大。比如現在東北特鋼的債務違約問題,實在堅持不住就把債權人都找來,幾家銀行進行協商,如果銀行都不愿意繼續貸款,就走破產清算流程。但要繼續活著,它就會變成僵尸企業,銀行總得補貼、展期,沒完沒了,其實關鍵是企業的未來會怎樣,債轉股重組以后能不能活過來。國家要支持東北發展的出發點是很好的,但我覺得還是要按照市場經濟的辦法去運作。
東北亟需突破性改革
《同舟共進》:也有一種觀點說東北的經濟可能沒有媒體報道的那么差,覺得東北資源豐富,發展歷史長,再加上還有一些產業工人的優勢,只要有相應的戰略,東北完全有可能觸底反彈,您怎么看?
周天勇:我覺得可能性不大。東北現在面臨的不是戰略問題,是體制問題,沒有大力度的改革、突破性的改革,可以說它是很難反轉的。包括中國的改革也是一樣的:中國的改革在“文革”后期第一次下行后,實施了聯產承包責任制才把經濟翻上來;第二次下行后,是靠1992年市場經濟的突破力度翻上去的,開放外資到中國辦企業。第三次下行后靠著加入WTO這樣大力度的改革開放,清掉了很多法律法規上的障礙,新一輪外資和技術進來了,推動了中國增長??梢园l現,每一次下行后,都是依靠大力度的體制改革而不是戰略性調整才起來的,尤其像東北這樣的問題,如果沒有突破性的體制改革是難以回轉的。
《同舟共進》:對于東北經濟該如何走出困局,您有哪些思考?
周天勇:我認為最大的突破性改革就是產權的改革。東北的土地、林地、宅地、耕地,在國有農場不變或集體土地不變的情況下,要確權給農民,確權給個人;而且各種土地,包括城鎮的土地和房子,使用期限要延長,不要限于50年、70年,要大膽建立永久制度。這樣的改革所需的力度堪比1978年和1992年。
舉些例子,比如東北還有些未利用的土地、鹽堿地,國家可以放手讓人們去嘗試開發,不管他們用什么辦法,花多少錢,只要成功改造了,這片土地就長久歸你使用,肯定會有人愿意嘗試。再比如東北的國有林子,現在需要那么多林業工人去維護,國家還得出育林補貼。其實不妨換個思路,國家只規定不能隨便砍樹,保證樹的成活率和蓄積量,林子還是國家的,但可以讓維護者長久使用,維護者可以去投資、去護林,國家每年發放一定的護林基金幫助維護者辦林下經濟,開發旅游,這樣林子就會活起來。
東北有廣大的鹽堿地和未利用土地,以及豐富的生態資源,要把生態變成經濟,就要通過產權改革的辦法,吸引人去投資。就像美國西部大開發政策一樣,一畝地大概1美元,國家收1美元,土地就是你的了,你來開墾,自負盈虧。比如我現在有幾百萬,原本想移民用的,如果留在國內投資,以往吃香的制造業都過剩,假如國家政策可以放活一點,實行這種制度,在不改變國有或集體性質的情況下,讓開發者長期使用,允許交易、抵押、出租、入股、繼承,肯定也有人愿意嘗試,比起出國從頭開始打拼,我還不如干脆改造20畝地。
第二,像東北這么特殊的地區,人口增長緩慢,政府應該考慮把義務教育延伸到幼教托兒所,一直保障到初中或高中,完善的義務教育保障或優惠政策才能刺激人們生育。
第三,一些教育領域、養老服務業可以適當放開給社會投資,在制造業過剩的情況下,要開放新的投資領域才能吸引資金,市場才能活起來。
《同舟共進》:2016年6月,德國總理默克爾訪華期間就去了東北沈陽。她當時提到東北地區正在經歷的結構性改革,德國也曾經歷。比如德國魯爾工業區就從一個以煤炭和鋼鐵為基礎的舊工業區,轉變為以高新技術產業為主、服務業及文化產業協調發展的新型經濟區。您覺得東北可以如何參考魯爾的經驗?
周天勇:我去過英國的蘇格蘭,蘇格蘭當時也是英國最大的工業地區,主要是鋼鐵、造船、煤炭業居多,和德國魯爾地區差不多,現在也轉型了。我認為可以參考以下兩點:
第一,允許人口外流,但社會保障要跟上。工業區不需要那么多勞動力,原來的工人有些人就遷移流動了。我覺得現在東北的人往外流動某種程度上也是一件好事,因為煤礦、水泥、鋼鐵、石油不行了,原來的那些工人應當往更需要勞動力的地方流動。蘇格蘭工人最多的時候大概有130多萬,我1998年去的時候已經下降到60多萬,減少了一半。我覺得東北的情況也相似。但要看到英國的社保是全國性的,人口可以隨便轉移,身后的福利是跟著人走的;此外,英國也沒有戶籍因素的障礙,今天我在蘇格蘭,明天我帶著孩子到其它地方上學也沒有任何問題。這說明,國家在社保的接續、孩子的教育等方面必須跟上人口流動,保障提供。
第二,調整產業結構。比如英國的格拉斯哥擅長生產精密儀器,造船業就可以轉為制造游艇,東北工業也是一樣,要轉型,首先是市場經濟轉型;二是企業不要只是純國有的,要轉變為接受市場經濟信號的企業,這樣的企業才能適應轉型。智能制造、智慧城市的建設不是政府主導的,而是企業主導的,企業要接受市場,以市場為主體,市場中的主角也不是國企,而是股權結構合理,治理結構合理,對市場信號有反應,能在市場上競爭、生存和發展的企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