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爺

（大型原創話劇）

■王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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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爺

（大型原創話劇）

■王超

人物表：

荀子名荀況。戰國時期著名的思想家，教育家，儒家代表人物之一，后主張儒法合璧

齊襄公戰國時期齊國主公

秦昭公戰國時期秦國主公

楚國公戰國時期楚國主公

盈蘭女，齊國女子，曾為樂師，后嫁楚國商人

孟嘗君“戰國四公子”之一，齊國宗室大臣

申春君名黃歇，“戰國四公子”之一，楚國宰相

夢杞齊國大夫，孔學儒士

范睢魏國人，后為秦國丞相

王后齊襄公的母后

李斯荀子的學生

韓非子荀子的學生

宋钘齊國儒士

公孫齊國大夫

盈蘭父盈蘭的父親

屈顏楚國宰相屈潤的兒子欽差、差役、學生、宮女若干

第一場

[幕啟：場上排放著整齊的桌椅，上邊掛著“稷下學宮”的牌子。荀況、宋钘、孟嘗君、范睢以及荀況的弟子李斯、韓非子人等在坐。宋钘坐在中央。

孟嘗君宋老先生，時辰到了，開始吧。

宋钘好，咱們開始！各位，今天是老夫到齊國來的第三課，講的是當今天下為何諸侯紛爭、戰亂迭起的問題。那，誰來先解答一下這個問題呀？

一學生因為天下沒有一個一呼百應的君王。

一學生不對，應該是沒有一支天下無敵的軍隊所致。

一學生荒謬！當今的秦國就是這樣的國家，但仍然不能一匡天下。依在下看來，沒有一個國家站出來，計謀整個天下，采取高明的戰略戰術，將一些搗亂的國家擊敗，才是最最重要的原因。

宋钘（按按雙手）好了好了……你們說的這些有道理嗎？有些道理！但在老夫看來，卻不是道理的全部。因為天下紛爭的原因很多，最為重要的是人心向惡，沒有按圣人的教誨，守住自己善良的本性所致……荀況先生，我看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是有什么話要說吧？

荀子噢，今天是來聽宋老先生講學的，荀況還是不要造次了！

宋研哎，天下之大，怎么會只有一種修治齊平的學說？有什么高見，不妨說出來聽聽！

荀子好！既然宋老先生讓說，那荀況就亂說幾句。沒錯，天下大亂，是與人的修養有關，但在在下看來，天下之亂，是人們沒有按圣人教誨約束自己，以至本性膨脹的結果！所以，用圣人的道德來修養本性，用仁義禮智來教化本性當中那些惡的東西，人的品性才能夠不斷提升。

夢杞你這是什么話？按你的意思，人生之初本性就是惡的了？可孟老先生說過，人之所以不同禽獸，必然有著不同于禽獸的道理。這些不同于禽獸的品性，就是善端！人在成長中所做的事情，就是擴充自己的善端，做到“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就可以了，怎么到你這兒成惡的了？

荀子沒錯！人的天性本來就是惡的！嬰兒墜地，天生就知道把東西占為己有，懵懂出世，本能的就知道搶奪東西，不予滿足就會大哭大叫！所以，惡的人性必須經過禮義的教化，才能不斷提升，才能進而成為修治齊平的高尚君子！

李斯說得太好了！（鼓掌）

宋钘哎哎，荀況先生，夢杞大夫說的這些話，可都是孟柯老先生的至理名言哪，枉自懷疑，就不怕引起輿論的大亂嗎？

荀子回宋老先生，荀況不怕，因為在荀況看來，無論誰的學說，只要有瑕庇之處，都應該予以更正！

夢杞那好，既然這樣，我來問你，在你看來，孔孟圣人的本性是惡的還是善的？

荀子圣人和普通人一樣，生下來與常人毫無二致，只是圣人知道人的本性是惡的，所以才制定出諸多法度和禮義，來約束自己罷了！

夢杞那你荀況呢？你的本性是不是惡的？你一生下來就是喜歡與人爭權奪利的嗎？

荀子你……

孟嘗君哎哎，好了好了，今天是來聽宋老先生講學的，就不要為了一個話題而傷了和氣了。好了，這個問題不爭了，還是聽宋老先生繼續講學吧，宋老先生，請！

荀子荀況失禮了，宋老先生請！

宋钘好，下面我們接著講修身養性的問題，所謂修身養性……

[幕后斷喝“站住，你給我站住！”盈蘭急上。

盈蘭先生，快救救我！救救我呀！

宋钘（嚇了一跳）哎哎，這位女子，怎么回事兒？怎么回事兒啊？

盈蘭我爹非要逼我嫁人，可我才十六歲呀，怎么能嫁給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呢？就請先生救救我吧！（跪下）

宋钘這個……

夢杞這位女子，你知道這是什么地方？這種婚喪嫁娶的小事，怎么可以攪擾先生的講學，快快出去！

荀子等一下！這位姑娘，你先別急，到底怎么回事兒，不妨慢慢講來。

盈蘭小女子名叫盈蘭，是齊國都城田家的小女兒，不知為什么，今天爹爹突然讓我嫁人，女大當嫁的道理我懂，可爹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我嫁給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啊！

孟嘗君哎，這位女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君為臣綱，父為子綱，怎么可以悖逆圣人的祖訓呢？還是快快回家按家父的意思嫁人吧！

盈蘭你……

[盈蘭父帶兩大漢上。

盈蘭父你個該死的東西，你怎么跑到里這來了，知道這是什么地方？（然后對眾人）各位學士，在下得罪了，對不起，對不起！（對盈蘭）還不跟我回家！

盈蘭我不，我死也不嫁那個老頭子！

盈蘭父你敢？來呀，把她給我拖走！

[兩大漢上來，欲架盈蘭。

盈蘭（撲向宋钘）先生救我，救救我呀！

宋钘（大窘地躲著）哎哎，干什么干什么？這位女子，萬萬不可造次，萬萬不可造次啊！[兩大漢將盈蘭抓住，剛欲架走。

荀子等一下！

[眾人停住。

荀子這位父親，你嫁女兒，論說我等不該過問，可是你的女兒執意不嫁，總有她不想嫁人的原因吧？

盈蘭父這位先生是……

孟嘗君啊，這是稷下學宮的祭酒，荀況先生。

盈蘭父哎呀，你就是荀先生啊？失禮失禮！哎呀荀先生，您是有所不知啊，現在齊國上下都在講求禮義，田某不才，但也是步步緊跟，亦步亦趨呀！田某的家境不好，一直沒有讀書的機會，所以才想讓女兒盈蘭嫁給一個知書懂禮的學士，這難道也錯了嗎？

荀子嫁女兒固然沒錯！但是為了光宗耀祖，就將自己實現不了的愿望強加給兒女，倘若不行，還要棍棒相加以死相逼！藍天之高，連你自己都飛不上去，為什么非要強迫自己的兒女飛上去呢？

盈蘭父你……

宋钘哎哎，荀況先生，你是稷下學宮的祭酒，怎么管起人家的兒女婚事來了？

夢杞就是啊，你這不是狗拿耗子嗎？

荀子你……

盈蘭這位先生，盈蘭看明白了，在這些人當中，就數你能仗義執言了，就請先生救救我吧，將來盈蘭做牛做馬，也會報答你的！

荀子這……

李斯老師，此事非同小可，不能因為這種事情，壞了老師的名聲啊！

韓非子是啊！老師，請老師三思啊！

盈蘭父荀先生，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那草民就帶著小女回去了，諸位，在下告辭，告辭！（對大漢）帶走！

[二大漢架起盈蘭，將其架出。

盈蘭（掙扎地）先生救我，先生救我呀！（被拖下）[荀子突然起身，向門外走去。

李斯老師，你要干什么？

荀子巴結名流，趨權附勢，這是典型的小人行為啊，我等怎么可以等閑視之！

韓非子可那是人家的女兒啊，老師！

孟嘗君就是啊，荀先生，你家有妻室，又是稷下學宮的祭酒，如果連這種事情也管，傳將出去，豈不要引起天下人的恥笑嗎？

荀子你……

[士兵內：“公孫大夫到！”公孫無忌匆匆上。

宋研公孫大夫，你怎么來了？

公孫哦，見過宋老先生！我來找嘗君大夫和夢杞大夫。二位大夫，君上請你們馬上回宮！

孟嘗君回宮？出什么事情了？

公孫大王決議，要對燕國動兵了！

夢杞真的？太好了，君上終于聽從在下的建議，開始“遠交近攻”了，此乃國之幸事，天下的幸事啊！

孟嘗君宋老先生，君上急召，我等只好先行一步了，告辭！

宋钘快走吧！（二人欲走）

荀子（突然地）等一下！

[二人停下。

荀子孟嘗君，齊國要對燕國起兵了？

孟嘗君對。

荀子那我問你，燕國出兵攻齊了？

孟嘗君沒有！

荀子燕國攻占齊國的土地了？

孟嘗君也沒有！

荀子那為什么要起兵討伐？現在天下剛剛恢復平靜，齊國又毫無理由起兵伐燕，這不是無事生非，陷齊國于不義嗎？

夢杞這與你何干？泯公采納“遠交近攻”的策略，打掃一下自己的門口，這跟你一個祭酒有什么關系嗎？

荀子可這起的是無義之兵啊！難道就不怕燕國聯合其他諸國，前后夾擊，將齊國置于死地嗎？

孟嘗君那，就不是我等該管的事情了！荀況先生，告辭！（二人下）

荀子孟嘗君……遠交近攻，這是誰出的計策？這不是陷天下大亂的無道計謀嗎？

范睢對不起，荀先生，是我！

荀子你？你是誰？

范睢稷下學子，魏國人氏，范睢！

荀子你……不行，我不管你是誰？在天下剛剛恢復平靜，毫無道理地進攻一個侯國，從哪方面說都說不過去，韓非李斯！

韓李老師！

荀子速速跟我進宮，我要面見泯公，無論如何都要阻止他對燕國的進攻！

二人是！（三人欲走）

[突然傳來兵士斷喝：“君上有令，大軍攻燕，所到之處各色人等速速閃開啦！”號角響起。

荀子（怔怔坐下）天下大亂，隨著齊國的無端伐燕，又要開始了！

第二場

[去往楚國的路上，荀子帶李斯和韓非子走來。

韓非子老師，我們就這樣離開齊國了嗎？

荀子那能怎么辦？泯公不聽勸告，執意出兵，我們再待在齊國，還有什么意義呢？

李斯可咱們可以繼續待著呀。齊國贏了，我們跟著沾光，齊國敗了，也不干老師什么事兒，為什么非要離開齊國呢？莫非老師是……

荀子你以為老師是為了自己的名聲嗎？你錯了李斯！泯公不講道德，悖逆禮義，這樣的君王是天下的禍害，如果繼續與這樣的人為伍，豈不是為虎作倀，助紂為虐嗎？

韓非子老師，你是不是想多了？遠交近攻，雖說不是上好的計策，但對于平息四邊，解除君王的枕邊之虞還是管用的！比如秦國，它選擇的就是有利的時機，講究便利從事，雖然不講究禮義道德，但不照樣四代強兵，雄視天下嗎？

荀子仁義是用來修治政事的，一個國家沒有仁義作為根本，不管占有什么樣的先機，對天下都是巨大的災難！秦國雖然四代強盛，卻無時無刻不在擔心各國的聯合進攻，你說，他們的君王和民眾能做到真正的枕邊無虞嗎？

韓非子這……

[一隊官兵走來。

官兵哎，你們怎么回事兒？怎么擋在路上了？閃開！

[荀子帶李斯和韓非子避開。公孫無忌上。

公孫干什么？乍乍呼呼的！以為這是齊國呀？（拱手）噢，幾位先生，在下……（發現荀子，不由一怔）哎呀，這不是稷下學宮的荀先生嗎？

荀子噢，是我，你是……

公孫我是齊國的公孫無忌呀，荀先生！

荀子哎呀，是公孫先生啊。你這是……

公孫咳，別提了！這次齊國攻燕，本想打燕國個措手不及，但誰知道燕國早有準備，聯合四國前后夾擊，齊國的大軍，敗了！

李斯敗了？那泯公呢？

公孫泯公命大，好不容易帶著幾個隨從從亂軍之中殺出，現在正在莒國的一個地方避亂呢！

荀子那你這是……

公孫戰敗之國，卑躬屈膝呀，這不，奉泯公之命，帶著一些民間女子前去楚國求援。

韓非子去楚國求援？

公孫對。泯公說了，鄰國之內，只有楚國沒參加征討，加上楚國與齊國有翁婿之誼，所以只能去那兒求援了！你們這是……

李斯噢，我們要去趙國，走累了，在這里休息一會兒！

公孫噢，是這樣！（對后邊）后邊的過來吧，沒事了！

[幾個兵士帶一隊美女過來。其中有盈蘭。

荀子（一怔）盈蘭姑娘？

盈蘭荀況先生，怎么是你呀，你怎么會在這里？

荀子噢，要去趙國，路過此地。你這是……

盈蘭父親讓盈蘭嫁人，還未及迎娶，齊國就敗了，要嫁的老頭也因齊國戰敗上吊自殺了，盈蘭剛剛躲過一劫，可誰知道遇到官兵征人……又被征募了……

韓非子公孫先生，去楚國求援，為什么要帶一些女子呀？

公孫咳，向人救援，當然要帶些禮品了。現在齊國兵敗，哪兒還有什么像樣的禮品呀？只好從民間招募美女，以美女相送了。

荀子怎么可以做這種事情？泱泱大齊以美女送人，這要傳將出去，豈不讓天下人笑掉大牙嗎？

公孫急情之下，也只能不擇手段了！（看看荀子和盈蘭，小聲地）荀先生，你過來！

荀子干什么？

公孫過來呀！

荀子（過來）什么事？

公孫荀先生，這位盈蘭姑娘你認識嗎？

荀子認識。

公孫很熟嗎？

荀子還算可以吧，在稷下學宮打過交道。

公孫那就太好了！荀先生，我能看出來，荀先生喜歡這女子，這女子也喜歡荀先生！如果荀先生有意，就把這女子帶走吧！

荀子這怎么可以！乘人之危，落井下石，我荀況怎么能做這樣的事情？斷斷不可！

公孫可這是救人一命的善事呀，荀先生！楚公好色，已經選遍楚國的所有女子，如果盈蘭姑娘去了楚國……我在稷下聽過荀先生講學，對荀先生的人品一向傾慕不已，聽說先生已離家多年，一直未娶，如果能將盈蘭姑娘收下，豈不是兩全其美的一件好事嗎？好了，荀先生，別再猶豫了，如果先生不好意思，我替先生去說。

荀子哎，公孫先生……

公孫（徑自走向盈蘭）盈蘭姑娘，你過來！

盈蘭公孫先生。

公孫盈蘭姑娘，這位荀況先生你認識嗎？

盈蘭認識。

公孫那就好。如果我現在把你交給荀況先生，你愿意嗎？

荀子公孫先生……

公孫荀況先生，你先別急，聽我說完。盈蘭姑娘，你雖農家出身，但一路下來，我見你風姿綽約，行為不俗，如果把你送到楚國，那就太可惜了！所以公孫自作主張，決定將你嫁給荀況先生，你，愿意嗎？

盈蘭我……

公孫盈蘭姑娘，機不可失啊！

盈蘭我……我愿意！

公孫那就太好了！荀先生，盈蘭姑娘同意了，現在就等你一句話，你愿意帶走盈蘭姑娘，娶她為妻嗎？

荀子我……

李韓老師！

公孫先生！

[荀子踱著。盈蘭欲說什么，被公孫阻止。

荀子公孫先生，你說的沒錯，荀況十五歲離家，一別數年，至今確實沒有家人的任何音訊！但是，我不能把她帶走。

公孫為什么呀，荀先生？男女相悅走在一起天經地義，更何況盈蘭姑娘還衷情于你呀！

荀子我知道。（對盈蘭）盈蘭姑娘，荀況雖然與你接觸不多，但從與你兩次相遇，知道你心地善良，知書達理，是個好姑娘。如果一生與你相伴，那將是我荀況一生多大的幸事啊！可是，我不能這樣做！

李斯為什么呀，老師？

荀子因為我是稷下學宮的祭酒，是知書達理的稷下學士！如果不按周禮，擅自娶一女子為妻，傳將出去，豈不要讓天下人唾罵嗎？公孫先生，你過來。

公孫荀先生。

荀子我去趙國看看，不日也會去楚，請你一定轉告楚王，盡管這些女子是齊國相送，但實在是無奈之舉，還請楚王看在和齊國翁婿一場的份上，善待她們。待不日荀況去楚，一定當面致謝！

公孫荀先生……

荀子不必再說了。帶她們走吧！

李斯老師！

韓非子老師！

盈蘭（突然地）你們別說了！我明白荀先生的意思了。荀先生，稷下一面，盈蘭對荀先生印象極深，荀先生仗義執言，出手相救，盈蘭沒齒不忘！可是從今天開始，我的看法變了，你瞻前顧后，怕狼怕虎，明知盈蘭一去如臨深淵，卻仍然不能出手相助，好，我走，從今天開始，我盈蘭跟你荀先生，不認識了！公孫先生，咱們走！

公孫盈蘭姑娘！

盈蘭公孫將軍，難道還讓我一個黃花女子，去求荀先生的恩賜嗎？（下）

公孫盈蘭姑娘，盈蘭姑娘！荀先生，你，你這是……唉！（下）

李斯老師，你應該把盈蘭姑娘留下呀！

韓非子對呀，老師，盈蘭一去，生死未卜，老師，你不該見死不救呀！

荀子夠了！你們以為你的老師是鐵石心腸，見死不救嗎？不是！我跟你們說過多少遍了，我是稷下學宮的祭酒，我是飽學孔孟的學士，難道你們愿意看著一個天天高喊仁義禮智的人做蠅營狗茍的事情？愿意讓一個口是心非、言行不一的偽君子，繼續做你們的老師嗎？你們說話！[暗轉。

第三場

[楚國宮中，一片莊嚴肅穆。荀子帶李斯和韓非子上。春申君急上。

春申君哎呀荀先生，黃歇可把你給盼來了！

荀子春申君別來無恙啊？

春申君無恙無恙，一切都好著呢。快坐，來呀，上茶！

一宮女是！（上茶）

春申君哎呀荀先生，幾封書信過去，一直石沉大海，我還以為你看不上楚國，另謀高就了呢！

荀子春申君說笑了，現在的楚國兵強馬壯，今非昔比，荀況怎么會錯過這個大開眼界的機會呢！

春申君哎，荀先生是天下名人，一代儒士，各國都以請到你為榮，你能來楚，自然是楚國的幸事了！荀先生先一坐，楚國公馬上就到，請！

[兵士內：“君上駕到！”樂起！

眾人見過君上！

楚王荀先生快快請起！聽說泯公不聽你的勸告，派兵攻燕，讓秦趙魏韓四國聯軍前后夾擊了？

荀子是啊！泯公憑借幾代先王為他創下的基業，以當代齊桓公自居，全然不顧在下的多次規勸，無端進攻燕國，以至落得如此下場啊！對了，在來的路上我聽人說，齊國派人前來求援了？

春申君確有此事！君上已經允準，你來之前就派朝中大將淖齒前去莒地了！

荀子那就謝謝君上了。荀況雖然離開齊國，但齊國再破，也是荀況的再生之地啊，荀況有禮了！（施禮）

楚王哎，荀先生不必客氣！對了荀先生，荀先生此行除了傳經布道，宣講禮義之外，還有其他的安排嗎？你放心，有寡人在，一切都不是問題。

荀子君上客氣了，荀況既來之則安之，一切聽從君上的安排。

楚王那就太好了！對了，荀先生，來楚國之前，你對我楚國可有所了解呀？

荀子聽過一些，皮毛而已。

楚王那對我楚國有何見教啊？

荀子觀你楚國，兵強民壯，國庫殷實，將領能征善戰，士兵陣法諳熟，如果再能自君王起，修身養性，恪守禮義，與百姓建立起日冕和影子一樣的關系，楚國的將來必定是一個前途無量的國家呀！

楚王噢，聽荀先生的意思，我楚國的瑕疵仍然不少啊？

荀子瑕疵說不上，荀況只是所見所聞，亂說幾句而已。如果君上聽著不對，那荀況就不說了。

楚王不，要說，而且要說透，說仔細！來呀，起樂！[音樂響起。

楚王荀先生，剛才你讓寡人要和百姓做成日冕和影子一樣的關系，寡人沒聽明白，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啊？

荀子回君上，荀況的意思是說，君王和百姓的關系，應該是一種榜樣和效仿的關系。君王為民眾作出榜樣，民眾效仿君王成為恪守禮義的君子，想讓百姓做到的事情，君上的宮中就應該首先做到！

楚王（有些不高興地）那么就請荀先生看看，我這朝中可有不符合禮義的地方啊？

荀子真要我說？

楚王旦說無妨！

荀子那好。君上從善如流，不避芥蒂，冒著獲罪齊國的危險，將荀況接到楚國，荀況感恩不盡。

楚王這是小事，接著講。

荀子然而君上的寶座，卻比周王的座椅高了幾分，還有君上頭上的王冠，比周文王都要華麗幾分。這宮中的設施，也都超出了一個臣國的要求，如果這些不合禮義的做法傳將出去，楚國在天下人的心中，就要大打折扣了呀！

楚王還有！

春申君（打斷地）荀況先生，你的茶涼了！

荀子沒關系！還有這宮中的爐香，按周禮的規定，周王室為十二支，公國為十支，侯國為八支，子國為六支，可楚國作為侯國，卻擺放了十八支之多，這要傳將出去……

[楚王突然一拍桌子。眾人一驚。

楚王荀先生，話說了這么多，你也累了，我這里備有周室的器樂，還是請荀先生聽著音樂，繼續來談你的周禮吧！來呀！

[舞臺上的一條帳幔扯下，露出一排編鐘。

楚王荀先生，見過這種樂器嗎？

荀子這是周室專用的扁鐘。曾在齊國見過。

楚王那你聽過它的演奏嗎？

荀子沒有。

楚王那好，那本王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來呀，請樂師！

[一隊舞女翩翩走上，直奔編鐘。頃刻編鐘樂起。

楚王寡人在剛剛筑造編鐘時，天下是一片喧騰，說我超禮越位者有之，說我不守禮法者有之，但不管怎么樣，我造了，而且高懸在宮里了，不但高懸在宮里，還請了齊國的樂師前來演奏。天下有不滿嗎？你奈我何？諸侯想責罵嗎？我都懶得理你！來呀，請大鐘樂師！[音樂響起。一女子翩翩而至。

荀子（不由一怔）盈蘭！

[盈蘭若無旁人，向編鐘走去。

[盈蘭擊鐘，編鐘大起！

楚王好聽吧荀先生？寡人不懂多少禮法，也不講究宮中的禮數，比如這些樂手吧，就是我從齊國要來的，他齊泯公攻燕失敗，我派去重兵相救，如果是你，荀先生，還會說我不講禮數嗎？

荀子君上，泯公遇難你出手相救，那是大義，但這編鐘是王室才有的器樂呀，這些女子都是些良家的女子呀，你讓他們放棄自己的國家和父母，來楚國做一些不合禮義的事情，傳將出去，豈不讓天下人輕視你的楚國嗎？

楚王（起身）真是這樣嗎？

荀子君上，堯舜為王，行天下大義，所以天下歸心，而紂桀為王，天下卻紛紛棄他們而去，最后落個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是紂桀沒有權力嗎？不是！是堯舜只做天下人想做的事情，而紂桀只做天下人厭惡的事情，小小編鐘雖然微不足道，可一旦在楚宮中敲響，楚國在諸侯國中的聲望，就要全盤盡失了呀！

[楚王起身，哈哈大笑而去。

荀子君上，君上！

盈蘭荀先生，你想知道齊國的情況嗎？那我告訴你，楚王派去的淖齒就是見利忘義的小人，他以泯公的項上人頭做籌碼，換取了我大齊一半的土地啊！可盈蘭身為齊國女子，卻要為這背信棄義的國家擊鐘作樂，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這就是你想要的天下歸仁，道德禮義嗎？

[兵士內喊：“淖齒將軍班師回朝，君上有令，淖齒將軍奪地有功，擢升大將軍，所帶官兵一律官升三級！”

荀子（突然起身，走向編鐘，將其敲得山響）楚國公，你背信棄義，落井下石，日后必須會受到上天的懲罰，而死無葬身之地的呀！[燈暗。

第四場

[齊國宮內，一片蕭然景象。齊襄公和荀子一塊走上。

齊襄公荀況先生，你就不要過于難過了，我大齊遭此劫難，并非先生沒有盡力，而是先王不聽先生勸告，一意孤行的結果，所以先生就不必自責了。

荀子悔不當初，悔不當初啊！

齊襄公行了，荀先生，噢，對了，你不是有兩個學生嗎？怎么現在就剩下李斯一個了？

荀子韓國參加五國聯軍，分得了大齊的四座城池，韓非子毛遂自薦，到韓國輔佐韓國公去了。

齊襄公哦，荀先生，從楚國一路走來，旅途勞頓，原本是應該先讓您先休息幾天的，可現在齊國百廢待興，一片狼籍，寡人真是心有不甘呀！所以就急急把先生請來，先生不會怪罪吧？

荀子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只要對齊國有用，荀況就心滿意足了！

齊襄王荀先生，自從先王貿然攻燕之后，齊國的國都就被燕國占去了，幸虧有田單將軍的“火牛陣”，才使我收回了國都，我大齊才得以茍延殘喘哪！所以寡人非常著急，急于請教先生，如何才能使我大齊再度強盛啊！

荀子治理一個國家，首先要講仁義禮智，要想當好一個君王，必須以民心作為基礎，只有這樣，才能使天下歸心……

齊襄公這些道理我也聽先生講過，可寡人不明白的是，除了遵禮守法之外，還要采用什么具體的方法呢？

荀子還要建立嚴格的賞罰制度，有能力的上來，沒能力的下去。另外，還要以政裕民，減輕賦稅，鼓勵商賈，興修水利。一切以休養生息為重，不能像先王一樣，不顧民眾的死活，窮兵黷武，那大齊的天下，就再無安寧之日了！

[先王后幕后：“這是誰在背后議論先王啊？”上。

齊襄公母后。

王后我當是誰呢，原來是荀況先生啊，聽說你去楚國了，怎么了？這么幾天就回來了？齊襄公母后，是我寫信，把荀先生從楚國請回來的。

王后哦，是這樣！荀況先生請坐吧。

荀子謝王后。

王后剛才我在后邊聽說，你認為齊國兵敗，是先王不聽你勸告的結果，那有件事情我就不明白了。

荀子王后請講。

王后荀先生，你來齊國多少年了？

荀子從孟柯先生來稷下講學開始，應該有十幾年了吧。

王后那我問你，先王對荀先生怎么樣？

荀子尊重有加，衣食無虞。

王后先王沒請你到宮中講學嗎？

荀子有過，不止一次。

王后先王在宮殿之上，沒有聽過你的禮義道德嗎？

荀子聽過。

王后那我就不明白了，你是吃也吃了，講也講了，為什么先王還是沒聽你的勸告，讓燕國殺死了？

荀子這……

齊襄王母后……

王后你別說話！

荀子回王后，荀況沒有勸住先王，是荀況的失職。

王后一句失職就完了？荀先生，休怪本王后說你，你身為稷下祭酒，上不能為君王出謀劃策，下不能解除大齊君臣倒懸的痛苦，那你來我的齊國還有什么用？來呀，給荀先生收拾東西，禮送出國，讓他到別的國家去宣講仁義道德去吧！

齊襄公母后，斷斷不可！

王后怎么，先王一死，我的話你就不聽了？來呀，轟出去！

荀子等一下！王后，能容我說幾句話嗎？王后講！

荀子好。沒錯，我沒有阻止泯公攻燕，作為祭酒，確有過失之處。但有幾句心里話，必須給你說說明白！你是先王的王后沒錯，你是襄公的母親這也沒錯，但按照王法，王后只可管理后宮的一些事情，是沒有權力干預朝中的大事的。現在君上正與在下討論重興齊國的方略，你越位視事，就是不仁！你隨意干政，就是不義！在齊國這個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難道你想把齊國再次推入不仁不義的深淵嗎？

王后你……

齊襄公荀先生，先王遇難，母后心情不好，請你千萬不要見怪！

荀子襄公，這不是荀況自己一人的事情，是關乎齊國的一國一制的大事大非問題呀！王后置王法禮義于不顧，嗜權越位，目無君主，越俎代皰，不講禮義！如果讓這樣的事情繼續發生，齊國將會再次陷入禮崩樂壞的混亂！所以，君上如果認為荀況是對的，那就馬上把王后請回后宮。如果認為王后是對的，那就立即給荀況收拾東西，何去何從，君上，你來做個了斷吧！

齊襄公……母后！

王后（暴怒地）干什么？

齊襄公荀先生是孩兒請來幫助治國的，還求母后看在先父的份上，給孩兒個面子啊！（說畢跪下）

王后你……好，你大了，我管不了你了！我走，我走，你就在這里繼續聽他的仁義道德吧！（氣咻咻地下）

齊襄公荀先生，先王早逝，母后心情不好，你就別跟她一般見識了！

荀子我不是跟她叫真，是怕她長期干政，會影響君上治國方略的實施啊！

[一兵士內喊：“報，君上派去楚國的使臣回來了！”

齊襄公噢？公孫大夫回來了？快請！

[公孫無忌上。

公孫君上，公孫回來了！

齊襄公公孫愛卿辛苦了，快坐！

公孫謝君上！（坐下）

齊襄公寡人托你辦的事情怎么樣了？

公孫一切順利，楚國不僅與我們鑒定了互不侵犯的條約，還歸還了我國的大部分土地，收獲頗豐啊！

齊襄公太好了！

公孫對了君上，公孫臨走，楚國公送還了你的一樣禮物，臣下一并把她們帶回來了。

齊襄公哦？什么禮物？

[公孫對后邊一拍手。一隊女子魚貫而出。其中有盈蘭。

齊襄公（驚喜地）哎呀，這不是先王送到楚國的女子嗎？你把她們帶回來了？

公孫正是。春申君說了，既然兩國修好，就應該還回多占的東西，所以說服楚王，讓臣下把她們帶回來了！

眾樂師見過君上。

齊襄公快快請起，快快請起!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位是盈蘭姑娘吧？

盈蘭是民女。

齊襄公寡人聽說了，你在楚國的威逼之下，不顧個人安危，自薦樂師，才保全了三十美女的性命啊！盈蘭姑娘勞苦功高，寡人一定要重重賞你……對了，盈蘭姑娘，你在楚國沒有結親吧？

盈蘭沒有。

齊襄公那好，你過來！

盈蘭君上……

齊襄公盈蘭姑娘，楚國三年，辛苦你，也委屈你了！站在這里的是我大齊的一些公卿大夫，你過去看看，如果看上誰，寡人下令，讓他馬上娶你為妻！

盈蘭君上，民女……

齊襄公不，你不是民女，從今天開始起，你就是寡人的義女了，選！

[盈蘭向眾人看去。然后在荀子面前停住。荀子盈蘭姑娘。

盈蘭如果沒認錯的話，這位是荀況荀先生吧？荀子盈蘭姑娘，荀況有禮！

盈蘭時間過的真快呀，荀先生，一別三年，恍若昨日，楚國路上的事情仿佛就在眼前呀！荀子盈蘭姑娘，去楚路上，荀況失禮，還請盈蘭姑娘多多擔待。

盈蘭失禮？你失禮了嗎，荀先生？你依禮而行，身踐大義，民女瀕死你都視而不見，怎么能說失禮了呢？

齊襄公你們早就認識？

盈蘭豈止認識，在去楚國的路上，還有一段

刻骨銘心的往事呢！

齊襄公噢，還有往事？

夢杞回君上，此事千真萬確，自稷下學宮開始，荀先生就對盈蘭姑娘一往情深，荀況先生還曾經力排眾議，救過盈蘭姑娘呢！

齊襄公那就太好了！荀先生，盈蘭姑娘現在是寡人的義女了，我知道荀況先生以國事為重，至今未娶，如果真與盈蘭情投意合，那就將我的義女許配給先生吧！

荀子不不不，荀況在家已有妻室，斷斷沒有再娶的道理，加之盈蘭姑娘風姿綽約，天生麗質，荀況一介書生豈敢造次，還是……

齊襄公哎，這有什么，一個儒士，娶個三妻四妾都不在話下，何況荀先生這種天下名士啊！寡人做主，再娶無妨！

夢杞就是啊，荀先生曾經說過，你的妻室一別數年，兩不相知，就是家中有妻子在堂，娶個三妻四妾也是情理之中啊！況且荀況先生是一仁義禮智之人，既然君上說了，總不能悖逆君上的旨意吧？

眾大夫就是啊，既是君上作主，那就娶了吧！聽君之命，也是符合禮數的呀……

齊襄公荀先生！

眾大臣荀先生！

荀子我……

盈蘭（突然地）眾位大人，能聽盈蘭說幾句話嗎？

齊襄公義女請講。

盈蘭君上和各位大人的美意，我盈蘭心領了！君上，我能跟荀先生單獨說幾句話嗎？

齊襄公當然可以！

盈蘭荀先生，在你的心里，盈蘭是不是就不算一個人，只是一件讓人送來送去的東西，是嗎？

荀子盈蘭姑娘，你聽我解釋……

盈蘭在你的心里，我盈蘭嫁你，是不是天下掉下餡餅，我盈蘭應該興高采烈，難以自抑，對嗎？可你錯了，荀況先生！盈蘭雖然是微不足道的一介草民，可我就是嫁口豬，嫁只羊，嫁只癩蛤蟆也不會嫁給你荀先生，知道這是為什么嗎？因為在我的眼里，你荀先生是一個只顧禮義道德，卻對感情熟視無睹的人，如果嫁了你，我的心會瞎，我的生活就會像沒有水和空氣一樣的蒼白，所以我不會嫁你，更不會跟你這樣的人過一輩子的，永遠不會！

荀子盈蘭姑娘！

盈蘭君上，君上的美意，盈蘭領了。可楚國三年，生不如死，屈辱受盡，義無再辱，還是讓義女自行作個了斷吧！（突然從兵士身上抽出寶劍）君上，義女盈蘭去了！（將寶劍向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眾人（大驚）盈蘭，盈蘭姑娘！

荀子盈蘭姑娘，你這是何苦？是荀況對你不起，是荀況對你不起呀！[暗轉。

第五場

[秦國宮中。荀子和李斯上。

李斯老師，還在為盈蘭的事情傷心呢？

荀子一朝失足，千古之恨，盈蘭姑娘舍生取義，讓老師羞愧難當啊！李斯，老師真是不明白了，為什么我所遵從的仁義禮智一遇到現實，就會變得如此不堪了呢？

李斯在我的家鄉，老鼠很多，家里的老鼠怕人，但倉庫里的老鼠就不一樣了，不但不怕人，而且照樣大搖大擺，公然覓食，所以在學生看來，有些道理放在這里合適，放在另外的地方，就不見得合適了！

荀子……

李斯老師，盈蘭的事情不必過于傷感，在這些問題上誰都有犯糊涂的時候，孔子老先生不也為南子的事情傷過腦筋嗎？再說了，盈蘭力薄，一劍下去，并未刺中要害，來的時候我去看過，她已經可以下地走動了。

荀子真的？

李斯我怎么敢騙老師呢？真的。

荀子那就謝天謝地了！盈蘭是個烈性女子，如果因為我的原因出現什么閃失，老師就要抱愧終生了!

[內喊：“君王駕到！”樂起，秦昭王大步走來。范睢跟上。

秦昭王哎呀荀況先生，寡人等你多時了！

荀子（施禮）稷下祭酒荀況見過昭王！范睢先生！

范睢（施禮）荀況先生！

秦昭王坐！聽說齊國在荀先生的輔佐下，五業興旺，商賈發達，幾年的功夫就把齊國治理的兵強馬壯了！怎么突然想起來到我秦國來了？混不下去了？不該呀？哈……

荀子昭王說笑了，齊國雖然在襄公的治理下有所起色，但和秦國一比，還是遜色三分哪。這次襄公派荀況前來，一是代表襄公拜會昭王，二是來秦國看看，長長見識。

秦昭王噢？那幾日下來，有什么感想啊？聽說早就到了，沒來秦宮，直接到下面看了看。

荀子沒錯，一進秦國，即被當地的景色吸引，所以自作主張，就去各地轉了轉。大開眼界呀，君上！秦國物華天寶，山川秀麗，加上豐富的物產資源，可謂是國富民強，一代翹楚呀！不僅如此，貴國的官制也十分了得，官員認真，百姓守制，樸實勤儉之風隨處可見，如果能長此保持下去，大秦必將是天下最富庶的國家呀！

秦昭王噢，聽荀先生的意思，我秦國可以一匡天下了？

荀子僅說兵力，應該問題不大，若想稱霸天下，還有一些不盡人意的地方。

秦昭王噢？這倒頭一回聽說，不妨說來聽聽！

荀子那好，盡管秦國的國力強盛，兵強馬壯，但只重法制，不事禮義，尤其缺乏一些支撐國家命脈的儒士啊！

秦昭王儒士？你說的是孔丘孟柯那種人？

荀子是也不是，儒士雖然起自孔孟，但自孔老先生開始，儒學就呈一代學風，歷經多年，已形成一個左右時局的龐大的群體了，這個群體不只著書立說，而是不斷滲透，已成為一種無處不在，支撐精神的民族精髓了！

秦昭王那又怎么樣？我秦國沒有儒士，不照樣五業興旺，國富民強嗎？

荀子君上說的沒錯，沒有儒士，完全可以國富民強，但秦國若想一匡天下，沒有儒士的參與是斷斷不行的。

范睢荀先生是在危言聳聽吧？

荀子不是！文山有一種草叫射干草，身高四寸，拔且挺直一攬天下。是它們自身強大嗎？不是！是因為它們生長在高山之上，不用踮腳即可目及千里。儒士就是一些這樣的人，他們懂禮法，遵道義，在朝的時候會修治齊平，在野的時候則會安分守己，就是窮的吃不上飯，也會以國家利益為重。一個國家只有有了他們，才能夠站在高處，雄視天下呀！

范睢荀先生言過其實了吧？我大秦一百多年前就行商鞅變革之法，不僅百業俱興，而且四代強盛，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養一群只會饒舌的儒士，能有什么用呢？

荀子可這是……

范睢好了荀況先生，咱們同是出自稷下學宮，就別在這里坐而論道了。這樣吧，咱們玩個游戲，檢驗一下各自的學說怎么樣？

荀子游戲？什么游戲？

范睢利用宮里的宮女組成兩只對抗的隊伍，你講禮義，我講法制，如果你贏了，我負責說服昭王，在全國設置儒士，如果你輸了……

荀子我立即回去，將秦國的法制告之天下！

范睢那好！君上，對不起了，我得借用你的宮女一用。

秦昭王沒問題！這么好的游戲，別說宮女了，借寡人都行！

范睢（對后邊拍拍巴掌）來呀，有請各位宮女！

兵士相國有令，請各位宮女上殿！

[一隊宮女魚貫而出。

范睢荀況先生，請！

荀子那好，既然如此，荀況就不客氣了。各位宮女，請列隊！

秦昭王聽見了沒有，荀況先生讓你們列隊！從現在開始，你們聽這兩個人的招呼。

[宮女們嘻嘻哈哈地：“是！”亂七八糟地列隊。

荀子各位宮女，今天奉君上之命，來請大家做個游戲的，這個游戲不難，一為紅隊，一為綠隊，兩隊相互進攻，得勝者，獎！我說的大家聽清楚了嗎？

宮女們（七嘴八舌）聽清楚了！

荀子好，你們記住，這是為你們自己而戰，為你們的榮譽而戰，所以你們要學會配合，牢記禮義，不達目的絕不罷休！好，開始！

[宮女們拿起刀劍，相互游戲，亂不成軍。

李斯老師，這樣不行，要用軍法，必須令行禁止才行！

荀子停！我再說一遍，你們不要只顧自己，不顧整體，大家要有打敗對手的決心！還要有高漲的士氣！士兵要聽號令，將領要指揮有度，做到號令即出，令行禁止，聽明白了嗎？再來！

[宮女們仍然嘻嘻哈哈，不成樣子。

荀子你們……

范睢行了荀況先生，一人兩局，你的時間已經到了。

荀子這只是一群宮女，荀況實在不想為難她們。

范睢那范睢就對不起了！（徑自過去招呼女子）來呀！各位宮女，我的話不多，也是兩句，向對手進攻，以打敗對手為止，獲勝者，獎賞，戰敗者，懲罰，有令不行有禁不止者，斬！大家聽清楚了嗎？

宮女們聽清楚了！

范睢那好，開始！[宮女們開始相互進攻，仍然嘻嘻哈哈，打鬧不止。

范睢停！我再說一遍，向對手進攻，以打敗對手為止，有令不行者有禁不止者，斬！刀斧手過來！

[二刀斧手過來。

范睢我的話你們聽明白了嗎？

刀斧手聽明白了！

范睢好，開始！

[宮女們收斂了一些，但仍然拿著刀戟兒戲一般。

秦昭王行了，相國，她們這些人，在宮中博寡人一樂還說的過去，讓她們相互對陣，怎么會做到令行禁止呢？我看還是算了！

范睢不，治理天下，靠的就是法治，連一群宮女都奈何不了，何談天下！刀斧手，按秦國法制，有令不行有禁不止者，當如何處置？

刀斧手斬！

范睢那好！（突然一拍桌子）兩個隊長用兵不力，按大秦法制，將兩個隊長拉出去。斬！

荀子別別別，范相國，我已經領略你的法制了，千萬不要亂殺無辜啊！

秦昭王是啊，連荀先生都給她們求請了，還是看在寡人的面子上，饒過她們吧！

范睢既是打賭，就要賭個輸贏，而且剛才的協定，君上也是同意的，君王號令即出，就是一言九鼎，來呀，拉出去！

[刀斧手過去，將兩個頭目架起來。

二宮女君上，救我們，救救我們呀！

秦昭王哎哎，你還來真的呀？范相國,范睢！

范睢拉出去！

荀子等一下！范相國，我知道你是用孫子的訓兵之道，來顯示秦國的法制，我不跟你賭了，請你手下留情！

范睢荀先生，如果這兩隊宮女一個代表秦國，一個代表齊國，兩國交兵在戰場相遇，你還讓他們手下留情嗎？

荀子你……

范睢來呀，斬！[炮響，炮聲中刀斧手將二人拖了下去。二人叫喊之聲戛然而止。

[宮女們突然拾起兵器，瘋狂地向對方沖去！

荀子（走向臺前）我敗了嗎？我講的是仁義禮智，是讓他們用心去殺敵呀！范睢贏了嗎？但是是在利用法治濫殺無辜啊！天下如果都采用這種不盡人情的法制，那天下的百姓還有片刻的寧靜嗎？

[燈暗。

第六場

[齊國宮中，荀子和齊襄公坐在那里。

齊襄公荀先生，荀先生。

荀子（驚醒施禮）襄公！

齊襄公你在想什么？

荀子我在想秦國的事情。

齊襄公感受如何？

荀子四個字，慘不忍睹！

齊襄公何出此言哪？秦國不一直是兵強馬壯，國富民庶嗎？

荀子所以還有四個字：不可小覷！

齊襄公這……荀先生，你把寡人說糊涂了！

荀子秦國看上去，確實是兵強馬壯，但致命之處是沒有大批的儒士，沒有儒士就不知禮義，不知禮義就不知道廉恥，不知道廉恥，軍隊和民眾就像豬狗一樣。這樣的國家雖然可以一時稱雄，但是決不可能在天下永久稱霸的！

齊襄公那我們齊國怎么辦？

荀子崇尚儒教，倡導禮義。一如既往地以休養生息為重。同時汲取秦國的一些辦法，治軍要嚴，令行禁止，建立嚴格的法治制度，用禮義和法制的兼收并蓄的辦法，打造一只仁義之師，嚴明之師！用不了多久，齊國就是天下最富庶的國家呀！

齊襄公太好了荀先生！以前也聽過先生講仁義禮智，只是經常不得要領，今天聽先生一番高論，才明白先生的良苦用心啊！你放心先生，我一定聽從你的勸告，遵從禮義，實行法制，讓齊國成為天下最富庶的國家！

[畫外傳來王后的聲音：“說的好！”上。

齊襄公母后來了！孩兒見過母后。

王后免了！荀先生，聽說你秦國之行，帶來了許多有益的東西，哀家在后面實在忍耐不住，所以還是來了！

荀子上次冒昧，還請王后不必過于介意。

王后我一個婦道人家介意什么？只要荀先生不介意就行了。君上，剛才荀先生的話我也聽了一些，一鱗半爪，沒聽清楚，但用秦國之長，補齊國之短還是聽懂了一些。這樣吧，現在這里就我們三個人，咱們就當著荀先生談談咱們的家事，荀先生，本王后與君上談談家事，你不會介意吧？

荀子既然王后與君上有家事要談，荀況在此有諸多不便，還是先行告退為好！

王后不，我說的家事也牽扯荀先生。君上，剛才聽荀先生一席話，真是茅塞頓開，如雷貫耳啊！我突然產生了一個想法，想讓你拜荀先生為師，你看如何？

荀子使不得使不得，荀況只是一介書生，怎么可以悖天下大義，做君上的老師呢。斷斷不可！

王后你看荀先生，我不是說了嗎，今天談的不是國家，是家事，來呀，速速準備，君上要與荀先生行拜師大禮！

夢杞是！

荀子斷斷不可，荀況一介書生，斷斷沒有做君王之師的道理，王后如果一味堅持，荀況只好先行告退了！

王后你……

[幕后士兵：“報！”上

士兵啟稟君上，從趙國傳來消息，秦國突然起兵，進攻趙國，趙王派來使者，請我齊國出兵相救啊！

齊襄公什么？這個秦國，莫名其妙地進攻趙國，這不是無事生非，沒事兒找事兒嗎？荀先生，我們怎么辦？

荀子秦國起兵，是早晚的事情，不是趙國，就是別國，多余的話我就不說了，唇亡齒寒，是人皆共知的道理。趙國是齊國的西部屏障，如果趙國一失，秦國的矛頭可就要直指齊國了，所以必須派兵前去！

王后什么？派兵救趙？荀先生，你剛從秦國回來，秦國的國力你比我清楚得多，現在讓齊國出兵救趙，這不是飛蛾撲火、自尋死路嗎？

荀子可趙國一失，就要殃及池魚呀！如果現在與趙國聯手，仍可組成十萬大軍，如果等秦國坐地成大，齊國可就危在旦夕了！

夢杞那也不能出兵！現在齊國剛剛恢復元氣，兵士的訓練也剛剛開始，如果現在出兵，只會以卵擊石不說，如果得罪了秦國，那我齊國將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呀！

兵士君上！

夢杞君上！

荀子君上！

王后君上！

齊襄王（一豎手，起身踱著）還是聽荀先生的，起兵！

夢杞斷斷不可！正如王后所說，秦國現在兵強馬壯，我們以區區幾萬之兵救趙，無疑以卵擊石，況且，我大齊和秦國一向交好，所以現在出兵救趙，不是上策。

齊襄公那你說怎么辦？

夢杞可以派出使者，送禮品向秦國示好，然后再給趙國書信一封，訴說難處，這樣無論是誰在戰爭中獲勝，我齊國都可漁翁得利了呀！

荀子荒唐！如果按你所說，不僅會引火燒身，傳出去還會得一個不仁不義的名聲，如果秦國攻齊怎么辦？君上，救人一時，如救自己，諸侯交往，講求的就是一個義字，如果以不義之舉聞名天下，齊國有難，天下的諸侯就會袖手旁觀了呀！

夢杞行了，荀先生，你說了這么多，不就是想讓齊國出兵嗎？但在下問你，你建議救趙真是為了齊國嗎？

荀子你什么意思？

夢杞我的意思非常明白，你的家鄉就是趙國，你的家人和妻子兒女也在趙國，你鼓動齊國救趙，無非就是想借齊國之手，救出你的家人和妻子而已，除些之外，你還有其他什么目的嗎？

荀子你……

齊襄公（困惑地對荀子）荀先生……你是趙國人？

荀子回君上，荀況是趙國人沒錯，可我已經離家數年，對家中的事情一無所知了。

夢杞一無所知？那你為什么派人去家中送信？為什么在信里還說不日齊國就會派兵相救，君上不是小孩子，難道連這種雕蟲小技也看不出來嗎？

荀子可我那只是為了安撫家人啊！

王后這不就是一己之私嗎？行了荀況先生，你關心家人我不怪你，你決意出兵我也不怪你，但你口口聲聲為了君上，可私下里卻在和趙國暗自合謀，你居心何在？是不是想幫助秦國滅我齊國，將齊國置于萬劫不復的境地呀？

荀子你……

王后君上，我和夢大夫說的已經夠清楚了，雖然我是女人，但有先王的囑托在手，如果你一意孤行，出兵趙國，我就死在你的面前！（掏出一把剪刀）

荀子婦人之見，不可理喻，婦人之見，不可理喻，君上……

齊襄公派出使節，出使秦國，趙國使臣，禮送出城！（下）

荀子君上，襄公，你胸無主見，不講信義，會生生葬送整個大齊的呀，襄公，襄公！[切光。

第七場

[蘭陵縣衙，荀子和李斯上。

李斯老師，學生只能送到這兒了。

荀子（一怔）怎么？你也要離開老師？

李斯是的老師。秦國在天下廣招人才，我想去那里看看。

荀子可秦國是一個不義之國呀，你去那里，對你的前程會有什么好處呢？

李斯老師，李斯縱觀天下，各種治國學說其實都不是顛覆不破的真理。即是老師，不也對自己恪守多年的禮義有所困惑了嗎？

荀子荒唐！你以為你的老師灰心了嗎？你以為幾次小小的磨難，你老師就垂頭喪氣了嗎？不是！天下正道，從來就沒有輕而易舉的道理，只要我們恪守信心，堅持大義，不斷對各國君王游說，天下必將以禮義而實現大治！怎么可以因一點小小的磨難，就對禮義天下失去信心呢？

李斯可是老師……

荀子好了，既然你的決心已定，我就不留你了，但臨走送你幾句話，你一定要牢牢記住：靛青是從藍草里提取的，可是比藍草的顏色更深；冰是由水凝結而成的，卻比水還要寒冷。到了秦國之后，你要不斷學習，每天用禮義反省自己，一遇時機，就用圣人的學說來影響昭王，只要對天下平定有所幫助，也就不枉老師對你的一片苦心了！

李斯學生記下了！學生拜別老師！（下）

荀子（追上去）一定要用仁義禮智影響昭王啊！

[李斯內：“放心吧老師！”春申君上。

春蘭君是荀況荀先生嗎？

荀子你是……

春蘭君不認識我了？我黃歇呀！

荀子哎呀，春申君，幾年不見，你怎么變成這副樣子了？

春蘭君咳，別提了，前幾天生了一場大病，可不就成這副樣子了！荀況先生你還好吧？

荀子秦國滅趙，之后滅齊，死里逃生已是奇跡了，還有什么好不好的？對了，你春申君是一國之相，怎么跑到這蘭陵來了？

春申君你大學者荀況來了，我黃歇在國都還能呆得住嗎？我就不明白了，天下名人，一代儒士，不留在國都幫助楚王治理國家，反而要跑到這小小的縣城里來，真是看不懂你了！

荀子什么天下名人一代儒士，無家可歸的喪家之犬而已啊！我算看明白了，列強天下，弱肉強食，豈是一介書生能左右得了的？還不如選一個小城，握一方權力，推行自己治理天下的主張，富一方百姓來的實際呀！對了春申君，我從國都一路走來，怎么只見這楚國是一片赤貧，哀鴻千里，到處是一片哭號之聲啊？

春申君別提了！楚國大旱，顆粒無收，君上不顧國計民生，一味重稅，不僅強迫各地商人大肆收稅，甚至連百姓的口糧也一味榨取呀，再這么下去，楚國重蹈趙齊兩國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荀子可你是相國呀，為什么不能按你的意思勸阻楚王？

春申君勸阻？我勸阻得了嗎？你還不知道吧？自從君上讓我帶六國聯軍聯合抗秦失敗之后，君上對在下就不再信任了，而是對一個叫屈潤的人言聽計從，用不了多久，這個屈潤就要取我黃歇而代之了！

荀子可你畢竟還是相國呀，為什么不對楚王施之死諫？

春申君死諫？別說是這種事關楚國生死存亡的大事了，就是屈潤的兒子屈顏橫行鄉里，草菅人命，事實清楚，案底明白，我這個相國都束手無策呀，還死諫……

荀子怎么回事兒？

春申君這個屈顏仗著他爹是楚王的寵臣，先是將一個叫楚兒的民女搶到家中，又將找他理論的楚兒父親當眾打死，可事情報到君上那兒，君上一再推諉，到現在為止一句說法都沒有啊！

荀子那你為什么不去爭，不去問，不去找楚王說個明白？

春申君你當我是你荀況嗎？不屈不撓，不畏強勢，即使在利劍之下也處變不驚，可我行嗎？一個敗秦之戰，我黃歇就再也沒有這樣的權力了!

荀子那好，既然你春申君對這個案子諱莫如深，那我荀況來審，我就不信，王法昭昭，就沒有一個說理的地方。這個屈顏現在何處？

春申君就在蘭陵。

荀子什么？在蘭陵？在這兒？

春申君對，就在這里。

荀子來呀，傳我指令，派出衙役，全城搜捕屈顏！

春申君使不得呀荀況兄！他是屈潤的兒子，連君上都讓他三分，你一個剛剛上任的蘭陵知縣，他能把你放在眼里嗎？行了，你先別急，我已經給君上寫信，再三陳述了此事，如果沒什么意外的話，君上的回復很快就到，還是等等再說吧！

荀子不，現在就審！起碼先把事情弄個明白，來呀，找屈顏！

衙役是！（下）

[門外的鼓驟然響起。眾人一怔。

荀子怎么回事兒，誰在擊鼓？

衙役回大人，是一位夫人。

荀子夫人？為什么擊鼓？

衙役她的女兒被屈顏公子搶走了，男人前去理論，也被屈公子殺死了，她來門外擊鼓已經半年多了！

荀子春申君，這是不是你說的那個案子？

春申君應該就是。

荀子傳令，把她帶上來！

衙役是，大人有令，帶擊鼓女子啊！

[盈蘭一身孝服上。

荀子（一怔）盈蘭？盈蘭姑娘，怎么會是你呀？[盈蘭起身就走。

荀子盈蘭，我是荀況啊，你不認識我了？

盈蘭我當然認識，你不是稷下學宮的荀況荀先生嗎？

荀子是我呀！你怎么會在這兒？

盈蘭盈蘭嫁了楚國商人，不在這兒能在哪兒？

荀子可你怎么會……

盈蘭我能怎么樣？丈夫死了，女兒也死了，我就是從楚國嫁過來的一介民女，能像你荀先生一樣，去跟那些昏庸的君臣講仁義禮智嗎？

荀子你可以申訴啊？縣里不行府里，府里不行國都，國都不行可以直接面見君王啊！

盈蘭面見君王？荀況先生，在你的仁義禮智里，一介民女可以直接面見君王嗎？我能進入楚宮嗎？守門的兵士能讓我進去嗎？在這個講君君臣臣的楚國，一介民女可以隨便見到君上訴說自己的冤屈嗎？

荀子這……

盈蘭行了荀大人，盈蘭在沒進來之前，也曾經是滿懷希望的，因為正如你荀先生所說，王法昭昭，我就不信沒有講理的地方。可我從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不這么想了，因為在盈蘭的眼里，你荀先生張嘴君君臣臣，閉口父父子子，你的君君臣臣能讓我直接面君嗎？你的父父子子能讓我找回家庭的幸福嗎？能嗎？荀先生？（欲下）

荀子等一下！盈蘭姑娘，你說的沒錯，過去我荀況的確是遵從過君君臣臣，信奉過父父子子的古訓，因為我認為只有那樣，才能給百姓一個平安，還天下一個秩序，但是人是會變的，禮義也是會變的，如果你還對荀況留于一點兒希望，那你就留下來看看，如果我荀況不能給你一個交待，我荀況就是普天之下最大的偽君子！屈顏帶到了沒有？

衙役還沒有！

荀子怎么回事兒？難道在這蘭陵城找個人還要挖地三尺不成嗎？

[兵士內：“君上有令，蘭陵知縣荀況接旨！”眾人跪下。

荀子蘭陵縣荀況接旨！

春申君謝天謝地，君上的旨意終于到了！（跪下）

欽差蘭陵大旱，天下少雨，著荀況帶蘭陵文武百官禮儀三日，去蘭陵峪求雨!

荀子（一怔）什么，帶官員求雨？

欽差正是！

春申君那盈蘭的案子呢？

欽差君上沒說！只說讓大人帶人求雨。

荀子荒唐！天地有天地的規律，天要下雨那是天上有雨，人間求雨管什么用？你回去告訴君上，我荀子管不了天上的事情，只能帶領民眾去各地打井找水！不僅如此，我還要以政裕民，減輕賦稅，鼓勵商賈，興修水利，用人的力量，將蘭陵建成一個富足的城邦！

欽差這……

春申君還愣著干什么，快去呀！

欽差是！（下）

荀子作為君王，不首先解決人間的事情，居然只想這些歪門邪道，簡直荒唐之極！屈顏為什么還沒有找到？

[屈顏內：“這是誰在直呼本公子的名字呀？”上。

盈蘭（撲上去）你這個混賬！還我的女兒，還我的丈夫！

屈顏干什么干什么？這是哪來的瘋女呀？給我轟出去！

荀子等一下！

屈顏（打量地）你是誰？

荀子蘭陵縣令。你是誰？

屈顏我？屈顏，楚國大夫屈潤的兒子！聽說你在四處找我，有事啊？

荀子有事！人命關天的大事！我問你，楚兒和楚兒的父親是不是你殺的？

屈顏這事兒啊？算是吧！這爺倆也太不識相了，我看上了楚兒，想納她為妾，可她竟然不從，不從也不要緊，她的父親還來府上鬧事，所以我就把他們打了一頓，沒想到這爺倆不經打，還沒什么著呢，死了！

荀子這位屈顏公子，你可知道我是誰嗎？

屈顏知道，你不就是荀況嗎？一個四處宣揚道德禮義的怪老頭子。

荀子好，這不怪你，我的學生韓非子和李斯也這么說過，站在這里的盈蘭姑娘也這么說過！可你知道嗎？天下之事，沒有不變的法則，天下之人，也沒有不變的道理，今天我就要讓你看看，看我荀況是怎么宣揚仁義道德的，一個迂腐的老頭子是怎么對待一個目無王法、多行不義的混賬公子的！來呀，屈顏強搶民女，亂殺無辜，連其本人也供認不諱，按楚國律令，將其推出門外，斬！

春申君荀先生，斷斷不可，他可是當今重臣屈潤大夫的兒子啊！

荀子我不管他是誰的兒子！天無道不明，國無法不治，天理王法橫亙千年，君王百姓均不可有逾，逾者必亡，逾者必死！來呀，擊鼓！

[一陣鼓聲響起。屈潤內喊：“刀下留人，刀下留人啊！”急上.

屈潤君上有令，不得斬殺吾子！

荀子斬！

[幕后傳來屈顏的喊聲：“父親救我，父親救我！”戛然而止。

屈潤（倒地）荀況，那是我獨生的兒子，獨生的兒子啊！

盈蘭（跪下）荀況先生，大楚子民田盈蘭，有禮了！

[燈暗。

尾聲

[蘭陵學宮，一群學生坐在那里，聽荀子傳經布道。

荀子就這樣，我把屈潤的兒子殺了，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蘭陵逐步變成了天下最富裕的地方！我的學生韓非子說的對，只有法不阿貴，刑不避大夫，才能使國家安定，天下有秩，天下的百姓才能寧靜安康。

一學生那荀先生，聽說過去您只重道德禮義，對實施法治不屑一顧，那為什么今天又更弦易張了呢？

荀子蒼天之下，沒有不變的人，沒有不變的事物，一個國家的法度也是這樣。在我看來，只要對天下平安有利，對百姓安康有利，不管什么，都可拿來為我所用。

一學生那荀老先生，在您的心目中，理想的國家應該是什么樣子的呢？

荀子那應該是一個君以德治國，民以法為秩，有一個開明而又高尚的品德的君王，有一套人人恪守的社會制度，天下民眾在有德君王的帶領下，沒有壓迫，沒有暴力，讓每一個生活在這里的百姓都有尊嚴，都享受著幸福，那我的泱泱華夏，將是一個多么美麗、寧靜、平安而又幸福的國家呀。

[音樂大起！

[全劇終。

作者簡介：王超（1957-），男，畢業于上海戲劇學院。現任山東藝術學院編導系主任、教授、碩士生導師。出版專著《編劇課堂·從文字到藝術》等6部；創作電視劇《婆婆》《灑滿陽光的小院》等400余部集；導演電影《桃花峪里桃花紅》、電視劇《快樂編劇班》等30余部集；編劇、導演大型原創歷史話劇《管子》《李清照》《東方朔》等三部，其中《管子》獲山東省泰山文藝獎、田漢戲劇獎。致力20年所實施的“五位一體”人才培養模式獲山東省首屆創新獎。現為山東電影家協會理事，山東省泰山文藝獎評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