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敏怡
定要去伊朗旅行之后,被問到最多的一個問題是,伊朗有什么可看的,不是在打仗么?回答多了之后也有了一套“標準答案”:去看與華夏文明齊名的波斯文明遺跡。戰爭?那是20年前的事了。
嘴上這么說,當飛機真著陸在德黑蘭的那一刻,內心還是有點擔憂。匆忙地把圍巾往頭上一裹,走進機場,滿目如蝌蚪般的波斯文字與大眼高鼻的伊朗人都在提醒著:我已踏上這片籠罩在神秘面紗下的國土。
擔憂的情緒在與第一個伊朗人接觸后便開始瓦解。在機場包車處,英語不太好的司機大叔為了確保路線無誤,先后找了四五個懂英語的人和我們再三確認行程。接下來的兩周,從北部到南部,我和當地的男女老少都有了或多或少的接觸,如果要用一個詞來概括他們,友好想必是最恰當的。面對我們這些東亞面孔的外國人,伊朗國民整體展現出來的是一份自然的友善:問路時常直接被帶到目的地;不時會有好奇的小朋友或開心或羞澀地向我們問好;在餐館結賬時老板會抓一把蜜棗讓你帶在路上吃;公車司機會特意提醒你到站了記得下車……哪怕在素不相識、語言不通的情況下,他們依然愿意力所能及地給予幫助,微笑也是他們臉上最常見的表情。
對于自身的文明,伊朗人是驕傲的。除了在圣陵(埋葬先知的地方)里會給每一個外國游客配一個講解員之外,我們不止一次在清真寺、舊皇宮里遇到義務給游客講解的伊朗人。在前往哈菲斯墓的公車上,我認識了Mo,剛從保險公司下班的她正好坐在我對面。原本只是想請她到站時提醒下車,結果一路聊下來,Mo決定先陪我們去哈菲斯墓游覽再回家。
在墓園里,Mo和我們講解了哈菲斯,這位伊朗最偉大詩人的事跡,也分享了她的個人故事。伊朗人相信,當你心存困惑時,哈菲斯能給你答案——帶上你的問題與一本哈菲斯詩集來到墓園,向詩人默念你的煩惱后隨手翻開詩集的一頁,上面的詩歌便是哈菲斯給你的暗示。“當年男朋友向我求婚的時候,我猶豫了很久后決定來問問哈菲斯,那天我翻到了一首描述美好陽光的詩歌,這讓我最終決定嫁給他”,Mo一邊說一邊笑著給我們看手機里她與丈夫的合照。
如Mo一般,大部分伊朗人都十分樂意與外界交流,他們想知道我們的生活是否和他們在書本、網絡上了解的一致。由于自己的民族在大眾認知中被貼上了“極端主義”“好戰分子”標簽,也讓他們特別渴望能對外界展現真實的伊朗。
聊起關于戰爭的話題,他們會認真地告訴你20年前兩伊戰爭的傷痛還在,百姓是不可能主動發起戰爭的,能更好的生活才是他們的愿望。對于恐怖分子一說,伊朗人大多無奈地笑笑,也會用“我們的特產是地毯、茶葉、牛軋糖,而不是恐怖分子哦”這樣的幽默來回答。關于伊斯蘭教,他們告訴我,伊朗正在尋找一條讓伊斯蘭教在當代更合理延續的道路,不一定是完全世俗化,但也不能走向極端。他們也承認哪怕在伊朗國內,不同人對于宗教的理解也是不一樣的。比如頭巾,保守地區的女士們會清一色佩戴黑頭巾并嚴格將所有頭發藏在頭巾之內,而在南部地區以及首都德黑蘭,你能在街上看見各種色彩、材質的頭巾,五花八門的佩戴方式讓頭巾宛若一件時尚單品。
在伊朗,我被問到最多的一個問題是:你覺得伊朗怎么樣?我如實地告訴他們,這里比我想象的更鮮活、更有趣。對于不了解的異域與他族,人們往往容易戴上偏見的眼鏡——他們和我們不一樣所以他們是奇怪的。而在國際政治的大語境之下,處于宣傳劣勢的一方也容易被貼上負面的標簽,造成眼見也不一定為實的信息錯位。誠然,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立場,也會有不足之處,但如果我們僅通過片面形象來定位一個民族,就難免會造成失實。
就好像巴別塔的故事一般,沒有了溝通,就沒有了理解。當與他人坦誠相見,在一地親身感受后,你會離陳見遠一點,離真相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