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羞/著
幾個住得近的在朝陽、東三環,我們經常喝酒說話
有遠的,那是真遠,國家那么大,幾年都見不上一次
也有少量不在了的,時空變換,這輩子沒機會再見
我的朋友不多,不美麗,很憂傷,一個個都是老實人
平時,要不是因為突然,我也很少想起他們
我見過一只藍色的鳥
它那藍色的鳥身,在空中
特有的飛行軌跡
都曾讓我著迷
不用懷疑,也只有
像它那樣的鳥兒
才會有那樣的羽毛、鳥冠
以及收攏在腹下的爪子
每次,當它遠遠地
從我窗前飛過
不用看,我就知道
那就是它
有一盞燈
它照見什么
都會變成金子
照見金子
金子就熔化
繼而蒸發消失
成為看不見的氣
問題是這盞燈
它從來不亮
我拿去修
修燈的師傅說
別試了,它不會亮的
什么意思,我問他
我怎么知道,他望著我
我只是修燈的
走出信佛旅館,往北走就是索爾街
一輛橘黃色的鏟雪車停在街邊,司機
靠在駕駛座上,他睡著了,車載音響
調得很低,聽不清在放什么,在早些時候
鏟雪車已清理出路面,現在的整條街
看上去是好的,空氣也是,走在空氣里
是那種走進空氣里的感覺,走會兒就膩了
這條街大概就這樣,再走幾步,拐個彎
那里是一條直通港口的小路,路口
一條更細的小路,通往積雪覆蓋的山坡
港口唯一的教堂,再顯眼不過,就在坡上
今天是星期三,沒有人去禱告,再說
在這種可能好的天氣,誰還愿意來港口呢
A沿著小路走去教堂,她本來想去燈塔
但當她爬上教堂的紅色尖頂往遠處張望時
她相信了,剛才她的決定是對的
落在指定的點上,一只鳥
要是它單停著,不飛,那就沒意思了
但如果飛,它要怎么飛,才能飛出《鳥史》
2012年,我經常說些聽不懂的話,走路遇見窮人
而在大水退去前,我可能只是一個人站在岸上
什么都不想,抽煙一根接著一根,周圍
不再有奇怪的事發生,除了每天醒來
走在路上,也沒人問我借火(因為孤獨,
還是因為不好的孤獨?)我抬頭,便看見
一滴雨滴穿過天空,落在地上,消失成為水
一只鳥飛過樹頂,飛進沒有鳥的天空
還沒全部飛進,天就黑了,天黑了
我不再出門,外面下雨還是打雷
天黑了比誰都大,打死,我也不再出門
把窗簾拉開,窗戶關上一半,另一半
讓它永遠敞開,就好像它本來就敞開著
通過它,站在里面的人知道他一直在里面
而外面是世界,一種已知和未知的總和
它與鳥類似,不分里外,在2012年
它還是只分上中和下,現在,我餓了
上午10:27分,晴空萬里,我讓一滴雨滴
穿過天空,落入一只碗里,讓一只鳥
從遠處飛來,飛過窗前的那兩棵銀杏樹
它們一棵樹葉全部掉光,另一棵
從我見它起,它就沒長過樹葉
這是怎么了,2012年,很多事不該來
比如一個嬰兒的誕生,它還是來了
很多事該來,就好像免費末日,它終究
還是被提前消費了,我不是沒有信仰
它就在一句話,和下一句話之間
一滴雨滴和一只鳥的區別之中
成為木頭前,它是路邊隨便的一棵樹
陽光好的時候,長高一點
沒有陽光,它只是等待
這根橫在路上的木頭
看著陌生,去聽,又聽不見
它和我見過的其他木頭沒什么不同
我曾見過一根木頭,和它差不多
粗大的那頭又粗又大,細小的那頭
也有手腕那么粗,它就橫在路上
在成為木頭前,它也是陽光下
一棵常見的樹木,陽光好
它就長得快些,不好
那又有什么辦法呢
在成為木頭之后,它看著
還是陌生,我走過去聽
仍然聽不懂,只是我這樣
把它說兩遍,是希望它
更容易讓人接受
想象它是一個山尖
山尖以上,天空羞澀
云和霧稍顯世俗,繞道而行
除此之外,糧食價格繼續走低
氣候變幻無常,一個憂傷的卵蛋
還在昨晚的暴雪中
盼著它的來世
那么,盡管去假設A
就是一個山尖、一個
不著邊際的女人、海洋
籌碼和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