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化加劇資本主義社會的矛盾與危機

文/欒文蓮

金融化加劇資本主義社會的矛盾與危機

文/欒文蓮

以虛擬金融資本壟斷為主導統治社會經濟生活，是壟斷資本主義發展的必然邏輯結果。金融越來越集中的趨勢是壟斷資本主義歷史發展的產物。為應對20世紀70年代的資本主義滯漲危機，壟斷資本把盈余資本推向金融領域以及向發展中國家投資，形成金融資本的脫實體經濟、離本土化，建立金融壟斷資本在全球的新統治，開始了資本主義金融化進程。英國經濟學家約翰·梅納德·凱恩斯曾擔憂的“投機將支配生產”今天成為現實。金融化形成了壟斷資本主義在新的社會歷史條件下的新的萬能統治，它加劇了資本主義社會的各種矛盾，使資本與勞動對立等資本主義各種矛盾更加嚴重，經濟危機等更加頻繁地爆發。

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矛盾更加尖銳，社會基本矛盾有新的發展

首先，社會生產力的發展成果、科技進步的成果被金融壟斷資本所攫取，投入金融領域，滿足資本增值需要。20世紀中期前后，戰后資本主義的發展經歷了所謂的“黃金時期”。但是，資本主義巨大的生產能力所帶來的盈余資本難以找到新的有利可圖的投資出路。20 世紀70 年代末80年代初以來，采取的應對措施就是通過金融部門的增長來吸收剩余資本，并由此獲取貨幣資本收入，增加利潤。由此看到，巨大的生產力發展成果在資本主義制度下被資本所攫取，而它們擁有財富的同時，還要求有更大的盈余，于是投入金融領域，以達到錢再生錢的目的。其次，科技進步、技術進步的成果被壟斷金融資本掌握，成為金融資本控制世界的技術手段。第三次產業革命，即20世紀80年代的信息技術革命，運用新的信息技術形成金融全球網絡，信息傳遞與處理技術為金融交易提供了廣闊的平臺，巨額金融資產24小時不間斷地交易。金融壟斷資本通過這一金融網對全球金融資產以及人才、資源、能源等進行全方位的控制。再次，科技創新與金融創新結合形成現代金融經濟新形態，但在資本主義私有制的社會條件下，這種結合變成金融資本謀取巨大利益的運行機制。全球金融市場成為金融資本繞過生產勞動過程直接獲取剩余價值和利潤的場所。各種新型金融工具成為資本用來謀取巨大利益的工具。發達的金融交易變成剝奪和掠奪國內外勞動者的手段，實現了錢再生錢的金融資本的行為準則。用一個普遍使用的詞語“虛擬經濟”來描述，就是虛擬資本以金融系統為主要依托進行的循環運動，就是直接以錢生錢的活動；主要通過金融市場來運作，而不經過實體資本的循環，就可以得到利潤。

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矛盾在當今資本主義經濟金融化條件下所表現出來的社會基本矛盾有了新的發展：生產的社會化與生產成果私人化的矛盾，資本的社會化與資本最終的所有、使用、收益的私人化的矛盾，并存于當今資本主義社會中，是資本主義社會基本矛盾的又一表現。而資本的社會化與資本最終的所有、使用、收益的私人化的矛盾是在當今金融化條件下資本主義社會基本矛盾的新的表現。

金融日益脫離為實體經濟服務的本質，二者的分離日趨明顯

資本主義金融化進程中，金融日益失去為實體經濟服務的職能，而為自身增值服務；世界儲備貨幣日益背離貨幣本身的職能，成為金融壟斷資本統治的工具，成為金融資本虛擬化、泡沫化的載體。

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認為：無差別的人類抽象勞動凝結形成商品的價值。按價值進行交換是商品交換的原則。價值是價格的基礎，價格是價值的貨幣表現。貨幣作為一般等價物，是衡量商品價值的尺度。貨幣標示的一定價格，表示了商品的價值。當世界市場形成，商品交換成為世界性交換，社會勞動獲得全面的發展，成為世界上一切國家的勞動。各國的社會勞動轉化為世界范圍的社會必要勞動，商品的國別價值轉化為國際價值。國際價值是世界商品交換的基礎。

但是，當今的國際經濟運行中的世界貨幣早已背離了這些基本原理。世界金融體系的貨幣執行其職能的份額越來越少。特別是作為世界貨幣的美元與黃金脫鉤，使世界貨幣自身的性質和作用發生了變化。20世紀70年代世界貨幣領域發生的變化，滿足了資本增值方式的變化，在金融市場通過貨幣的循環就獲得了資本的增殖。在貨幣失去相應的價值基礎以及浮動匯率制度下，貨幣的大量發行還為了滿足信用貨幣的需要，即金融市場中為資本增殖而流通的信用貨幣。

由于資本主義金融化，金融業資本和虛擬資本組成的金融壟斷資本的地位由服務于職能資本向主宰職能資本異化，其利潤越來越與職能資本創造的剩余價值脫鉤并遠遠大于職能資本產生的剩余價值。剩余價值生產和財富的增長越來越偏離實體經濟，經濟體系日益非理性化。

資本主義金融化發展趨勢使金融與產業的分離趨勢日趨明顯，而這種分離絕不是金融資本統治的削弱，而是金融獨立于產業部門，凌駕于整個社會經濟之上，虛擬金融資本統治增強的結果。資本脫離勞動、生產過程的沖動由來已久，但把這種“妄想”和“狂想”變為現實，還是在資本主義金融化發展時期的金融市場獨立條件下實現的，資本市場、貨幣市場以及各種衍生品市場的市場主體獨立運行。

資本主義金融化過程包含著金融與生產勞動的分離過程，但這種分離是無法完全實現的。從根本上而言，金融利潤無法脫離生產過程，無法脫離人們的勞動活動。不論金融資本如何遠離產業資本，它所依托的基礎和最終利潤來源是產業資本循環過程中的剩余價值的積累。金融資本的收益終究是對剩余價值的再分配，是使社會財富向金融壟斷寡頭手中的再次集中。缺乏產業資本積累過程支持的金融資本積累，必將產生金融危機。

金融資本對廣大人民的剝削與掠奪空前加重，社會主要矛盾更加尖銳

第一，剝削掠奪的范圍空前加大。在世界范圍內，資本主義發達國家的產業轉移，利用發展中國家廉價的勞動力成本和資源，獲取了高于其國內的高額利潤。發展中國家人民賺取的是微薄的加工費。

第二，剝削程度加深。從對一國勞動者的剝削和掠奪來看，在資本主義自由化、金融化時期，資本加重了對廣大勞動人民的剝削和掠奪。在資本主義經濟金融化發展的近三四十年來，資本主義國家工人的實際工資水平一直處于下降狀態。20世紀70年代以來，隨著剩余價值的增加和工人實際工資的萎縮，財富源源不斷地涌入資本家的手里，社會的兩極分化進一步加劇。工人由于實際工資增長的停滯而備受壓榨，與此同時，資本家卻以激增的剩余價值不斷提升其經濟、社會地位。而此時，金融業發明和增生出一些機制，借貸給工人。一方面，可以緩解勞動者貧困加深、社會購買力不足導致的生產相對過剩的危機；另一方面，可以滿足金融資本對勞動者的再次榨取。

第三，以金融化的方式進行剝削和掠奪。金融資本對勞動大眾的剝削掠奪形式更多樣。針對勞動者個人收入的金融化是一種在金融化條件下，資本家壓榨剝削工人的新方式。勞動者個人收入的金融化是最近幾十年系統形成的金融資本的利潤來源。這種金融掠奪是流通領域中產生的一項額外的利潤來源，它與個人收入相聯系。

金融資本是資本主義社會矛盾的主要方面

在當代資本主義社會矛盾運動中，金融資本統治是各種社會矛盾的主要方面。在資本主義社會主要矛盾中，占主導起決定性作用的是金融資本家階級。在當今金融帝國主義時代以及在經濟全球化條件下，金融壟斷資本在全球化社會中居主導地位。在國際社會金融壟斷資本與國際組織以及國家的關系中，金融壟斷資本居主導地位。在這些矛盾關系運動中，金融資本是矛盾的主要方面。資本主義國家服從、服務于金融壟斷資本的需要。

在金融資本與市場經濟運行的關系中，金融資本處于主導的絕對統治地位。一方面，以經濟自由主義為指導，推行資本流動自由化，削弱國家對金融市場的監管，使世界市場以及金融市場成為資本獲取利潤的樂園；另一方面，通過金融市場——眾所周知世界金融市場背后的“推手”就是極少數掌握有金融資本權力的壟斷寡頭、大壟斷財團，實行高度金融壟斷的統治。

綜上所述，對資本主義金融化發展新階段的矛盾的分析，可以進一步加深我們對資本主義危機的認識。

第一，資本主義危機是不可避免的。20世紀70-80年代以來的金融化是資本主義擺脫滯漲危機的一條出路，但它孕育著更大的危機，并使危機有更復雜多樣的表現。

第二，在新的歷史條件下，危機有新的表現。在資本主義的金融化、經濟結構重大轉變條件下，資本主義的社會基本矛盾有了新的發展：生產的社會化與生產成果私人化的矛盾，資本的社會化與資本最終的所有、使用、收益私人化的矛盾。

第三，危機具有易發性、頻發性、反周期性。與實體資本經濟為主導的資本主義生產中的周期性危機不同的是，在金融占主導的經濟中，危機表現出周期縮短、更易發生，一個周期與下一個周期的臨界點接近。

第四，危機始作俑者對世界的危害更大。在當今世界經濟的體系結構下，資本主義大國有著強大的金融系統，而實體經濟轉移到世界其他國家。實際上，發展中國家受到雙重損害：一方面，像中國等大量產業轉移國家的實體經濟深受危機影響；另一方面，它們的外匯儲備、美元資產由于發達國家的金融危機而縮水，或遭受損失。

（作者系中國社會科學院馬克思主義研究院研究員；摘自《世界經濟與政治》2016年第7期；原題為《金融化加劇了資本主義社會的矛盾與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