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有人間詩“情結”
——從辛棄疾與顧城看詩歌創作的藝術性與真實性

譚亞南

(濟南大學文學院 山東 濟南 250022)

別有人間詩“情結”
——從辛棄疾與顧城看詩歌創作的藝術性與真實性

譚亞南

(濟南大學文學院 山東 濟南 250022)

本文以現代心理學原理“情結”為主要理論依據，研究了詩歌創作中“藝術性”與“真實性“的關系，即“虛”與“實”在不同程度的組合中對詩歌美的影響，分析“實大于虛”“虛實參半”兩種情結美創作魅力，進而最大限度地接近創作的真實。

辛棄疾；顧城；情結美；藝術性與真實性

“情結”是現代心理學術語，指“一群重要的潛意識組合，或是某種隱藏在個人的神秘的心理狀態中、無意識而又強烈的沖動”。情結美作為詩人與讀者甚至與自己的超文本對話，通過“藝術性”與“真實性”的參融滲透體現出作者對世界、對美的潛意識感受。

1 詩歌情結美的完美演繹

辛棄疾懷才不遇，試圖力挽南宋之狂瀾而不能，只能以“旁觀者”的身份移情的“實大于虛”的創作；朦朧派詩人顧城深諳靈魂對渴想世界的執著，一心追逐自己的童話世界，透過自我尋索得以干預現實生活的“虛實參半”的創作特色。這兩種情結美在“虛”與“實”中博弈，是人類對于生命的層層拷問。

1.1 辛棄疾——寫意抒情式情結美

辛棄疾，號稼軒，生于南宋時期金國，今山東濟南人。不得不說的是稼軒填膺的抗金之志及其卓越的軍事才能，他并不是一位職業詞人，其文學創作在其收復故土的雄心壯志的影響下，均為由仕途境遇、生活感懷所觸發的寫意抒情。

1.1.1 匹夫之責

稼軒詞現存有六百多首，其中引人側目的有抒寫胸中郁結之作。讀罷《滿江紅·暮春》頓有一種惜春無奈之感襲來,詞人在這之中，流露出對主戰之大好局勢日漸衰頹的嘆惋，通過傳統的寫意山水畫式筆觸，將自己對復國無門的無奈情緒巧妙借這“流水落花春去也”表露無遺。同類的詞作還有《青玉案·元夕》《摸魚兒·更能消幾番風雨》《丑奴兒·少年不識愁滋味》等等。

1.1.2 田園農村也自得

稼軒的田園農村詞，多作于他歸隱之時。耳熟能詳的如《西江月·夜行黃沙道中》及《清平樂·村居》，前者描繪了一幅旅人夜行圖，后者是一幅典型的“共享天倫之樂”的和諧家庭照，這些脫離了自己收復故土的鴻志的創作，由于其清新質樸的語言和單純的心境，佐以傳統詩歌所常用的借景抒情式手法，故而深受讀者喜愛。

1.1.3 “隱而不歸”

收復故土一直縈繞心頭，即便在帶湖、上饒的歸隱閑退生活零零總總有二十多年，辛棄疾注定只能是“隱而不歸”式的生活，因此他的作品中也大量出現一些追憶往事抒發悵然之作，《鷓鴣天·壯歲旌旗擁萬夫》中，詩人回想當年雄姿英發，而今年華不再，萬字平戎之策也落得換取種樹之書的命運。再如《清平樂·獨宿博山王氏庵》，夜中驚覺，眼前不是別的，竟是萬里河山。稼軒看眼前之物是此物又不是，因為目不在此，借景抒情，但又由于 “壯志難酬”，才出現了這種老來追憶嘆今吾的審美情結。

縱觀稼軒一生，有戎馬倥傯，亦有村居悠游，而他能以或豪放或清新的細膩筆觸，融以抒情格調及寫意山水畫式的情結美，將情之所至躍然紙上。

1.2 顧城——童話幻想式情結美

顧城，朦朧詩派的代表詩人之一。作為“童話詩人”，他朦朧而又富有童話詩意的字句，總是令人心馳神往，是一種沉浸幻想中的美。

1.2.1 童話世界

顧城天馬行空的意象選擇和細膩精致的遣詞造句使他在詩壇領異標新。詩人認為自己的童話或童心不是指兒童幼稚不諳世事的心，而是取自李贄《童心說》中“ 夫童心者，絕假純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即指“人之初性本善”的“本善”之心。

“童心”的成分在顧城的創作中俯拾皆是，短詩《星月的由來》中，詩人顧城從“非主流”的視角去仰察夜空，對月亮和星星的形狀展開聯想。詩人采擷了生活中最常被忽視的美的片段，一種稚嫩的美。

在《安慰》中顧城從調色板上隨意取色，青色的野葡萄，淡黃的月亮，還有散發出甜味的一枚紅太陽……這是生活中取景，卻是 “童心”的無意識的流露。此詩創作之時顧城正迎來他人生中的轉機，受到廣泛關注，生活充滿了無限可能。典型的顧城式“童話情結”類創作還有《我總覺得》《弧線》等等。

1.2.2 童話世界與現實世界的灰色交界帶

顧城的詩一類給人以童話般的純粹和美好，而另一類卻透漏著若隱若現的灰色的幻想特質及詩人超越靈魂的思考和悲傷的情結，這種靈魂的束縛使這類詩歌產生一種類似“病梅”的病態之美，不妨稱之為“灰色童話”。

《小巷》中小巷自顧自存在著，找不到門和窗，是無盡頭的沉悶。而此時的作者，拿起一把舊鑰匙，在沒有門也沒有窗的小巷，一廂情愿地敲著厚重的墻壁。這首小詩作于1980年，當時顧城所在的工作單位解體，無處立命，童話詩人也不禁黯然神傷，以一種茫然去叩問未知。

走過彷徨與未知，顧城也已明白自己心之所屬。為了追求理想中的“女兒國”，顧城便辭職隱居激流島，建造自己的小城堡。《復習》大約作于島上，詩人以另類眼光看待“永恒”與“生命”，也有一絲無奈卻仍以一顆清冷的心去看待世事。

顧城后期的作品“灰色童話”的格調越發明顯，但也不影響他對美好童話世界的憧憬。他對生命與死亡的思考越發深刻，也越發純粹，他寫給友人文昕的話，“在靈魂安靜以后，血液還會流過許多年代”，其作為詩人的與眾不同便可釋然。

2 詩歌情結美的兩生花——虛實相生

情結美作為意象與情感的交疊，顯出藝術性與真實性的交融，即所謂“虛實相生”，作品中意象選擇的傾向性和投射性，根據集中顯示的特點分為“沉浸式意識”和“超脫式意識”思維，即引導詩人創作的意識思維。

2.1 沉浸式意識的承繼

沉浸式意識，指詩人在創作過程中將自己作為“內容”浸入，在具體意境中獲得靈感，重意趣的即時性。稼軒詞因沉浸式意象群的組合與抒情寫意的表達方式而顯得古典，又由于游刃有余的“用典”亦不落窠臼，王國維稱之“詞中之狂”。總結稼軒詞，其意象群分布較有特點的兩類為：癲狂老者，追尋(等候)者。

癡狂老者。既說癡狂，亦癡亦狂，癡于己志，狂于胸懷。如《西江月·遣興》，一首閑退之作，寄情于酒醉的作者醉態展現無遺，竟問松樹自己醉沒醉，還推開要來扶自己的松，這對待松的態度，這不服老的性格，足見作者豪氣。如此之類還有《沁園春·杯汝來前》《沁園春·老子平生》等。

追尋(等候)者。這一形象在稼軒的絕大部分意象群中顯得十分含蓄內斂，顯出一種細膩柔情。如《青玉案·元夕》，自己有官之名而無實，三獻計策都不了了之，便做此詞。雖然廣被引為情詩，但稼軒融于其中的感情不免引人唏噓，自己所追求的竟與所設想的大相徑庭，然亦從側面肯定了自己的堅持，梁啟超謂之曰“自憐幽獨，傷心人別有懷抱”。另有《賀新郎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知我者，二三子”道破多少追尋中的孤寂。

承繼歷代諸多秉承“達則兼濟天下”之志而不得的傳統文人的創作方式，稼軒詞是理想旗幟下對現實的反抗甚至蔑視，為其作品中“虛”“ 實”的交錯提綱契領。

2.2 超脫式意識的蹊徑

“超脫式”意識，是以“超脫”為標志，將自己從“內容”中剝離或把自己作為更高目的的基石，旨在超越自我，追求永恒的價值。顧城作為朦朧詩歌一派的代表，其詩歌的特點朦朧曖昧又意趣甚廣，可從意象選擇與意象表達兩方面淺析。

2.2.1 意象選擇

“跳脫”，即在選取意象時，跳出常規思維。如《生日》中，最常見的錢夾和最不引人注意的花籽，詩人卻在生日時和他們邂逅了“金錢”之外的世界；又如《我的一個春天》中，世界、“我”的工具們都被“平放”在木窗外等“我”，“一小隊太陽”來到，露水因為“害怕”“打濕了回憶”而不是被蒸干……仿佛是一部奇異的電影。

“再生”，即超越意象原來的屬性，被賦予新的屬性。如《我曾是火中最小的花朵》， “我”是火中最小的小火苗，但是“我”有自己的追逐，我也會熄滅，但每一個渺小都渴望過偉大的逝去；再如《我唱自己的歌》，自己是練習曲的孩子，加入各種樂隊，反而是為了悄悄保存自己，不讓規范限制。

2.2.2 情感表現

人格化與量化共生。“人格化”或“擬人”是詩歌常用的修辭手法，但顧城又加上了對意象的“量化”。《田埂》中成片生長的苜蓿，在作者眼里像人群般你推我搡，也有著擁擠的孤獨；再如《剝開石榴》中問“那些光還要生活多久”，這是“一些”要生活的光，只是不知生活還能繼續多久。

隱與顯的撞彩。色彩在顧城的詩歌中是不可忽視的話題，一些顯性色彩主要集中在格調比較明朗的詩作中，如《安慰》中，野葡萄的青色，月亮的淡黃色，早晨太陽的紅色，描繪了這個單純可愛的孩子眼里美好而多彩的世界；再如《我的心愛著世界》，“冬天的夜晚”，野火和草地，冰湖，霜花和“我”的血液，蔚藍和紅潤，金玉米和不再閃耀的珠串，這一些意象及色彩夾雜著作者復雜的感情，似乎生活有所顧慮所迫，但仍舊有所愛著的世界，所愛著的人，是一種“明”與“暗”的交織。

顧城的童話世界，處處可見作者自我的探尋與掙脫，他選擇用童話外衣之“虛”去隱晦而質樸地表達他對生活之“實”的感悟，對更高的精神世界的理解。或許詩人都是靈魂性的存在，才能對生活有如此洞見。

3 結語

詩歌是靈性的存在。這種純粹的靈魂的唱響，可以是稼軒的沉浸，把心與血、情與義都疊加在畢生抱負之上，虛實之間，稼軒以虛情入實景，意在達實情；可以是顧城，把愛與執、童與真都熔鑄在童話世界，尋找與到達從來就是兩生之花，虛實之間，顧城以實情入虛景，意在駐虛景。

當然，詩人熔鑄于詩歌的情結美，就像是歷史的詩歌大合唱中每一位詩人的和聲部分，是個人的努力，也有時代的造就，不得不承認詩歌的魅惑之處也在于，她融于歷史，又超越歷史。

譚亞南(1990—)，女，漢族，安徽合肥人，單位：濟南大學文學院在讀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語言文學古代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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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5832(2016)03-0007-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