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秉承 趙 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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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言變遷的調查方法
——以湘西山江苗寨為例
吳秉承趙燕
本文從多種語言的調查中,選擇適合語言變遷調查的主要方法,并結合筆者調查的實踐經驗,探討語言變遷調查的理論與實踐。
田野調查 語言變遷 調查實踐
美國語言學家布賴特(W.Bright)自1966年創建社會語言學這個分支學科以來,從社會角度調查研究語言逐漸形成一套通用的方法。這些方法把人類學、社會學和語言學的方法都融合起來,力求從語言的角度解釋一切社會文化現象。最常見的幾種大的調查方式主要為:
(1)問卷調查法。問卷調查法也叫“書面調查法”或“填表法”是調查者運用統一設計調查問卷向調查者了解情況征求意見和建議的方式。在社會語言的調查上,以湘西山江苗寨的語言使用情況為例,山江地區雖為苗族聚集區,通行苗語,在巨大民族融合的大形勢下,運用問卷調查法主要是調查其語言態度的變化。
(2)文獻調查法。它主要是調查者通過組織、查閱此調查對象內部或者外部文獻資料,摘取與調查目的有關的情報和資料,并在此基礎上進行分析、加工、處理,達到調查的方式。首先要查看有關調查語的現存文獻資料如現存的研究資料,地方縣志,地方文化習俗等,尋找調查的切入點。例如,在湘西苗語調查中,從當地的特色資源《苗漢辭典》、《現代苗語概論》里可以發現,改革開放以前,年長者讀舉人為c?24?en53;改革開放以后,年長者讀為?i214?en21,這樣可以從歷時的角度,研究社會和語言的共變。如果僅僅靠問卷調查是不能發現歷時和現代有這樣的語言特點的。
(3)參與觀察法。是調查者深入實際或現場作系統的調查研究,收集調查對象資料,通過與調查者親密接觸獲得第一手語料,再進行分析的方法。田野調查方法,是由英國功能學派的代表人物馬林諾夫斯基(Bronis?aw Kasper Malinowski)奠定的,在我國這方面卓有成績的是著名社會學家費孝通先生。其最重要的研究手段之一就是參與觀察。要求調查者本人要深入調查地點,融入調查地點的生活。
山江苗寨的社會語言變遷主要從語言的三大要素語音、詞匯、語法及日常用語入手。在語言變遷調查主要采用參與觀察法,輔之以問卷調查法。筆者在多年實踐談一些方法經驗中總結大致如下:
(1)詞匯民族學田野調查中,民族語言的詞匯往往是反射民族變遷的重要標志。調查中,確立調查提綱,準備一個固有的語料庫,能確保調查語言調查的全面性。語言調查的目標是記錄一種語言,是用一套我們熟悉的理論方式去記錄另外一種陌生的語言,那么我們就需要一個語言交流的媒介,用來傳遞兩種語言的橋梁,一個固定的語料庫。如:確定1000個詞匯語料庫,20%是現代詞包括(科技、交通工具、通信工具等),80%固有詞匯包括(服飾、婚姻、宗教、醫藥、喪葬等)。在調查中,通過調查者不同年齡對語料庫讀音,以語言的變遷問題來窺視其民族文化的變遷。
(2)生活用語方式生活語言方式的變化也是其民族變遷的一個重要層面。“作為一個學科以及一門學科,語言學依靠的是對第一手信息的分析結果,而這信息是通過田野調查——語言學的中樞——獲得的”在此看來,戴慶廈等人對于田野調查方法充分肯定的。田野調查法,深入調查者的現場中觀察,與調查者面對面的接觸,能獲取重要的語言接觸語料,可以窺探到生活用語方式的變遷,也便于在實際調查過程中各種語言方式的歸納總結。
對于語言方式用語的調查,筆者于2015年1月10日在山江苗寨進行田野調查,具體時間為兩個月,主要方式為,與苗族人進行面對面的交流,包括參加其婚慶、祭祀、節日等活動。對象主體為苗族的青年人和老年人,通過兩個不同年齡段的群體對同一語言表示的差別,窺視生活方式用語的變遷,具體調查如下:
“你肯定知道。”(漢語)“目肯定年。”(苗族年輕人)“目曾湊年。”(老年人)
“剃一個光頭”(漢語)“逼啊來光頭”(年輕人)“逼啊來大悲光”(老年人)
上述例子中,“曾湊”、“大悲光”為苗語固有的說法,而“肯定”、“光頭”都是借用漢語的說法,對比兩個不同層面的變化,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年輕一代的苗語習慣了漢語的說法,而老年人仍然習慣用苗語固有的說法,諸如此類的例子還有很多。隨著教育的普及,教育的人數增多,苗語生活用語也在發生變化。這種趨勢民族語言在接觸中的變化,也是本民族正漢化的一個重要表現。
(3)語言態度是人們對某種語言價值的評價及其行為的傾向,相對語音、詞匯來說是語言態度應是語言最為穩固的部分,也最能反映民族語言的變遷。關于目前湘西山江苗族使用苗語的具體情況,筆者于2015年12月在山江鎮及上茶村五組兩處苗族聚居地進行了專門訪談。以下是訪談的具體內容:
采訪對象:龍xx(男、村支書、50歲)
時間:2015年12月8日
采訪地點:山江鎮
問:你平時在家說苗語嗎?
答:以前在家都是說“苗語”,子女上學后,由于沒有苗語學校,只能上漢族學校,子女上學后開始是聽不懂漢語的,為了方便孩子在學校學習,我們現在也學習漢語教育子女。
問:你的孩子現在會說苗語嗎?
答:老伴、兒子、女兒都會、兒媳聽懂但不會說,可是孫子就不是很熟練了。孫子上學后,學校老師大部分都是漢族,他們都用漢語授課,為了方便子女上學,兒子和兒媳都說漢語,但我們也會教他一些苗語,不能讓他一點都聽不懂,受苗族人排斥。
問:你的孫子和你對話用的是漢語還是苗語?
答:一半苗語,一半漢語。我上過學,對于他不能用漢語表達的部分,我能聽懂,會適當地幫他糾正,他很少和我媽說話,因為祖孫二人說話的很多方式是不一樣的。如漢語句子“我懷疑你知道。”,“歪懷疑目年。”(孫子),“歪始末目年。”(奶奶),奶奶不會知道漢語“懷疑”的意思,孫子也不知道“始末”是懷疑的意思,所以祖孫二人很少談心。
通過訪談,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苗族年輕一代運用漢語的水平在逐漸提升,尤其入學一代,作業書寫、語言交流、書信回復時漢語幾乎已經代替民族語言成為主流。隨著教育的普及,越來越多的苗族子女進入學校學習漢語,寄宿條件的需要,其學習民族語言的天然環境正逐漸被打破,苗族年輕一代面臨著正漢化的趨勢,民族“雙語人”的出現便是最好的實例。
多次的語言調查實踐,使我體會到,語言都存在一種變異現象。在苗語調查中,語言的使用和社會變遷會因職業、文化程度、地域、年齡、場合而不同。但這種變化都有一個總體的趨勢,就是越來越趨向漢語化,顯然,這是民族語發展的潛在危機,也是語言工作者該引起重視的社會現象。
[1]王鋒.語言學田野調查及云南的意義[J].北京:北京大學中國語言研究中心.
[2]王立杰.用“田野性”認識人類學田野調查[J].廣西:廣西民族研究,2008(3).
[3]戴慶廈等.到田野去—語言學田野調查的方法與實踐[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8.
(作者單位:吉首大學文學院)
吳秉承(1988-),男,湖南鳳凰人,湖南省吉首大學2014級中國語言文學專業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語言及運用語言學;趙燕(1988-),女,山東曹縣人,湖南省吉首大學2014級中國語言文學專業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語言及運用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