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惠之(浙江上虞)
藥劑科主任被“藥”翻
文_惠之(浙江上虞)

南京市兒童醫院醫學裝備部原主任、醫院藥劑科主任徐康康,因涉嫌受賄罪于2014年9月12日被南京市人民檢察院決定逮捕。2015年6月10日上午,徐康康因被指控受賄177萬元在南京中院受審。而在此前的調查中,他不僅交代了自己接受儲冰行賄的事實,并將紀委未掌握的接受何某行賄的事實也交代了,同時主動向紀委退回違紀款700余萬元。這起發生在藥品流通領域的腐敗案令人咋舌的同時,也為公眾揭開了醫療行業“潛規則”的神秘面紗。
醫藥行業競爭激烈,曾任南京兒童醫院藥劑科主任的徐康康,因手握各種藥品進入南京市兒童醫院的預審大權,加上他又兼任醫院藥事委員會副主任,所以對醫院采購藥品具有相當大的話語權。徐康康在任時自然成為各醫藥公司老板巴結的對象和醫藥代表重點公關的目標。南京市兒童醫院是一所三級甲等兒童醫院。編制床位1400張,年門診救治病人200萬人次,出院患兒6.8萬人次,手術量2.2萬人次。藥品一旦進入這樣的大型醫院,其銷量和利潤自然十分可觀。
“我在藥事委員會會議上提議采購的藥品,基本都能通過并進入門診、急診用藥范圍。”徐康康說,他作為藥劑科一把手,對醫院用藥幾乎有決定性的發言權,他的話有時比分管院長和院長還管用。正因為手握藥品采購大權,徐康康成了醫院中與院長一樣的“香饃饃”,儲冰就是其中巴結他的一個重點人物。該案的行賄人儲冰,因為與徐康康的一段因緣,得以輕松跨入其醫院的進藥門檻。
“我和儲冰在20世紀90年代就認識了。”徐康康說,儲冰是南京某醫藥公司經理,2001年左右,儲冰和他成了鄰居后,他們經常一起吃飯,一起旅游。在得知徐康康擔任醫院藥劑科主任后,儲冰便找他拉關系銷售藥品。
案發后徐康康交代,儲冰找他推銷的藥品有兩種:一種是喜炎平注射液,另一種是頭孢匹胺鈉注射液。“這兩種藥品都是通過我引入醫院銷售的,儲冰說給我回扣和好處,但我們沒有約定過具體的比例,只是說每個月會給。”徐康康稱,他通過姐姐,讓自己的外甥女辦了張銀行卡,并拿過來自用,專門用于接受賄賂款,對此,外甥女毫不知情。從2006年開始直到2012年徐康康不再擔任藥劑科主任,儲冰每個月月底或月初都會向這張卡上打款,最高3萬元,最低幾千元,一般都在一兩萬元,共計打了72次,合計140萬余元,而這些錢基本都被徐康康投到股市里。
新藥品要想進入醫院,首先由臨床專科主任提出申請,告知藥劑科臨床需用什么廠家的什么藥;藥劑科主任若審查發現該藥品有過不良反應,可直接否決;若審查無虞,方可交藥事委員會討論;討論通過后才可讓藥商配送。徐康康既是兒童醫院藥劑科主任,又是藥事委員會副主任,全面掌握兒童醫院進藥方向、種類及產品結構。在藥事委員會研究確定前,徐康康把掌握的信息提前透露給誰,就可指引對方避開競爭力較強的其他藥品經營代理而順利進入該院臨床。
儲冰就近水樓臺先得月,他總能從徐康康這位“金牌情報員”處提前獲知內幕消息。當兒童醫院藥事委員會確定并公布進藥品種、標準的那一刻,非“關系戶”們忙于“第一時間”找藥廠簽訂代理協議時,儲冰早已根據徐康康透露的內幕消息,有針對性地與相關藥廠或藥品代理商簽訂了代理協議,不急不躁地將自己代理的藥品銷售給兒童醫院。
自徐康康擔任藥劑科主任后的第五個月起,儲冰在兒童醫院銷售藥品每月都達一兩百萬。他向法庭供認,藥廠在選擇藥品代理商時,往往會通過招標與三家代理商達成協議。兒童醫院便會從候選的三家代理商中選擇一家作為某藥品的配送公司。此時,徐康康自會心照不宣地選擇“心儀”的代理商。
在藥品銷售舞臺上長袖善舞的儲冰透露,兒童醫院藥事委員會研究進什么藥,程序并不是十分嚴格。藥劑科報出來的藥品,只要沒有反對意見,基本上都能通過,研究通過的藥品只要不出事,就可以一直供應下去。在金錢的誘惑下,徐康康不僅俯首甘為藥商的“情報員”;甚至藥商所供藥品出現問題時,徐康康也不惜挺身而出,充當“消防員”滅火。
儲冰所供的某注射液進入醫院后,臨床出現過幾例藥物不良反應。按規定須上報南京市藥監局對該藥品進行審查。但徐康康不想停掉儲冰代理銷售這個品種的藥,居然幫助儲冰出點子,換了新的批次藥——比如頭孢甲肟和頭孢匹胺等。
就這樣,徐康康一番“唱念做打”,以較輕的處理方式幫儲冰渡過了危機。可頭孢甲肟和頭孢匹胺都屬抗生素,兒童醫院有限量使用規定——銷量連續兩月排名前三的,從第三個月開始減量30%,若依然位列前三,則下月起減量50%,直至該藥用量退出前三名。徐康康不僅將此規定告訴儲冰,還到病房或門診室斡旋,恰到好處地讓儲冰代理銷售的藥品用量保持在第四五名,既保證較高銷量,又不至于因冒尖而被削減銷量。
除收受儲冰的140萬元,徐康康還通過其他途徑接受儲冰的賄賂。2008年,徐康康和儲冰及儲冰的朋友尤某一起吃飯。席間,尤說自己在鹽城做生意,并說鹽城的樓市有投資價值,建議大家一起炒樓。徐康康和儲冰都表示愿意參與,三人隨后一起擬了協議書,約定每人出5萬元。儲冰說,徐康康的5萬元由他幫著墊,如果將來賺了,就從賺的錢里扣;如果虧了,大家按比例平攤損失。到了2010年,尤某說樓市差不多了,要開始調控了,就把投資的樓賣了,賺了將近30萬元,三人每人分了10萬元。但是,當初儲冰墊付的5萬元,徐康康沒有歸還,儲冰也沒有從分紅款里扣,就這樣沒了下文。
另一行賄人何老板也是從2006年開始通過徐康康向醫院賣藥,涉及的藥品種類主要是頭孢地平等三種藥品。徐康康交代說,2007年,他的女兒在北京上學,花銷比較大,當時他手頭緊,就向何某“借”了20萬元錢,說是給女兒。何某便說,干脆把一年的回扣一起給徐康康得了。徐康康表示直接打不方便,便讓何老板將錢轉到儲冰的一個公司賬號上,再讓儲冰分幾次將錢轉到他控制的外甥女的銀行卡上。說是借款,但徐康康從來沒有打過任何借條,也沒提過什么時間還,也根本沒有約定過利息,總之是什么憑據都沒有,到案發時這筆錢也一直未還。何老板說,其實這筆錢是徐康康向他明要的。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2014年5月,南京市衛生局紀委接到群眾舉報稱,徐康康經常出國旅游,而且還去澳門賭博,并接受儲冰行賄。當年8月7日,衛生局紀委將徐康康帶走調查。調查中,徐康康交代了自己接受儲冰行賄的事實,并將紀委未掌握的接受何某行賄的事實也交代了出來。同年8月25日,距離徐康康被帶走后18天,令人吃驚的是,徐康康家人主動向紀委退出包括檢方指控的177萬余元受賄款在內的違紀款共計700余萬元。在如此短的時間內退贓700萬,對這700余萬元中除去177萬元之外的部分到底涉及何種違紀,檢方未做說明,因不在此次庭審的范圍之內,法庭也未做審查。對受賄款的用途,徐康康稱都被他投入股市了。不過,有知情者稱,徐康康愛好賭博,經常去澳門賭博,估計還輸了不少錢。
2015年6月10日,原本是藥品領域“精英人物”的徐康康,卻因巨額受賄坐在了南京中院第二法庭的被告席上。根據起訴書顯示,徐康康從2005年3月開始,就擔任南京市兒童醫院藥劑科主任,并兼任該院藥事委員會副主任,主要負責該院藥品的采購、審核、流通、使用及質控管理。其在擔任醫院藥劑科主任、藥事委員會副主任期間,接受藥品代理商儲冰和何某的賄賂,為他們代理的藥品進入醫院大開方便之門,共接受兩人賄款177萬余元。
庭審中,檢方在發表公訴意見時指出,徐康康在此前的偵查中,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且主動供述,具有法定和酌定減輕和從輕處罰情節。可到了辯護階段時,徐康康對兩筆指控提出翻供:一筆是在鹽城炒房的收益,他認為是投資收入。另一筆是找何某某借的20萬,他認為是借款,不能算作行賄。而他的辯護律師也持同樣觀點,認為徐康康以前也曾向儲冰借過錢,后來都還了,因此沒還何某錢并不代表以后就不會還,況且何某曾經還向徐康康催要過。
檢方對徐康康如實主動供述,且具有坦白的情節給予了認可和肯定。但鑒于他的翻供行為,公訴人當庭修改了公訴意見,將原先建議的從輕或減輕處罰,改成了建議從輕處罰,刪去了“減輕處罰”的建議。認為他受賄數額巨大,且當庭翻供,已不適合“減輕處罰”的決定。
2015年10月17日,備受矚目的徐康康受賄案在南京市中院作出一審判決,法院以受賄罪判處徐康康有期徒刑10年6個月,并處沒收財產人民幣60萬元,犯罪違法所得177萬余元予以追繳,上繳國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