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尼采對魯迅的影響
——以《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與《野草》為例

王 琦

(云南師范大學(xué) 云南 昆明 650000)

論尼采對魯迅的影響
——以《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與《野草》為例

王 琦

(云南師范大學(xué) 云南 昆明 650000)

本文通過對《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與《野草》兩部作品中文本的具體的比較，探討尼采對魯迅的影響。

魯迅；尼采；《野草》；虛無意識

魯迅(1881—1936)，原名周樹人，字豫才。是20世紀(jì)著名的的文學(xué)家與思想家。在魯迅先生逝世后不久，唐弢在《魯迅風(fēng)》創(chuàng)刊號上發(fā)表了《魯迅的雜文》一文，他稱“魯迅是由嵇康的憤世，尼采的超人，配合著進化論，進而至于階級的革命論的。”[1]尼采的思想的確很大程度上影響了魯迅的人生。

尼采(1844—1900),全名弗里德里希·威廉·尼采，是德國著名的哲學(xué)家。他在自己的自傳中談到：“在我的諸多著作中，《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是有史以來給人類的最大的饋贈，我的觀點也在此書中得以體現(xiàn)……它不僅成為世上最崇高、真正散發(fā)高空氣息的著作……它還是最為深刻的書籍，源于真理幽邃的深處，仿佛一口取之不盡的寶井，每一桶下去都將滿載人類的寶藏。”[2]

魯迅一生深受尼采思想的影響。周作人曾經(jīng)回憶說：“在東京雖然德文書不很多……這里尼采可以說是一個例外，《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一冊多年保存在他書櫥里.”早期尼采作品的譯者，也是魯迅先生的門生，徐梵澄曾經(jīng)說過：“不可否認(rèn)，先生受尼采的影響頗大。……即如《野草》中如《過客》、《影的告別》兩篇，便甚于《蘇魯支語錄》的作風(fēng)相似……《野草》可說是一部散文的詩，先生的得意之作。這只合用文學(xué)上的術(shù)語說，是受了尼采的‘靈感’。”[3]

魯迅的散文詩集《野草》中的所有作品誕生于1924年9月到1926年4月期間。共二十三篇散文詩與一篇題辭。以下結(jié)合一些具體的篇目，分析《野草》中受《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影響的部分。在《野草》[4]的題辭中，魯迅第一段話就告訴了讀者：“當(dāng)我沉默著的時候，我覺得充實；我將開口，同時感到空虛。”其中《影的告別》一篇里，魯迅寫到：“人睡到不知到時候的時候，就會有影來告別。”“然而我不愿彷徨與明暗之間，我不如在黑暗里沉沒。”“無已，則仍是黑暗和虛空而已。”“只有我被黑暗沉沒，那世界全屬于我自己。”這與尼采的《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5]中第六十九節(jié)《影子》極為相似。“查拉圖斯特拉聽到身后一個新的聲音喊道：‘站住，查拉圖斯特拉！等一下！我就是你的影子。’”“我的影子在呼喊我嗎？我的影子算什么呢？讓他追逐我吧，我要逃離他。”“我還剩下什么……哦，永恒的虛無，哦，永恒的徒勞。”顯然，魯迅在作《影的告別》一文時，借用了尼采的影子的意象和影子具有自我意識來與本我談話的情節(jié)。不同的是查拉圖斯特拉要擺脫自己的影子，來追隨光明，而魯迅筆下的影子是要告別“我”，最后消散于黑暗之中。但是兩者都談?wù)摰搅颂摕o和黑暗，查拉圖斯特拉想要追逐光明，所以他要逃離自己的影子，而魯迅筆下的影子則是主動的想要投身黑暗，被黑暗“沉沒”，消散在虛無之中。

《墓碣文》通過“我”與死尸的對話，來拷問靈魂自身。整篇作品中都透露出怪誕離奇的意味。自嚙其心的死尸質(zhì)問“我”，在“我”將要離開時，告知“我”：“待我成塵時，你將見我的微笑！”而這一篇同《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中第四十一節(jié)《預(yù)言者》又極為類似。在《預(yù)言者》中寫到：“即使是死亡，我們都已厭倦了，如今我們保持清醒的茍活于墳?zāi)怪小！薄拔易兂闪耸匾谷撕褪啬谷耍诟咛幍乃劳鲋臎錾綆X……我呼吸著塵封的永恒之氣息。”魯迅對于尼采這部作品中荒誕離奇的意象借鑒頗多，與死者的對話，虛無荒誕的夢境，都構(gòu)成了《野草》這部作品的基調(diào)。

《過客》是《野草》中的第十一篇，它以戲劇的模式講述了荒野上的過客與他遇到的勸解他不要繼續(xù)前行的老者的故事。過客追尋著呼喊他前行的聲音，老人勸阻他：“你已經(jīng)這么勞頓了，還不如回轉(zhuǎn)去，因為你前去也料不定可能走完。”過客猶豫后仍決定聽尋前方的聲音繼續(xù)前行。“向野地里踉蹌的闖進去，夜色跟在他后面。”很顯然，過客一文是對《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首尾的延伸與變化。查拉圖斯特拉從山上的洞穴下山布道，在經(jīng)歷了各色人等后，最終回到他的洞穴時，他聽到了呼喊他的聲音：“查拉圖斯特拉……來呀，來呀！是時候了，是最迫切的時候了！”對于查拉圖斯特拉來說，這個呼喊是不見其形的“高等人”在召喚他，而對于過客來說，未知的聲音是死亡與虛無，即便是這樣，他仍然選擇了痛苦的前行。

《野草》中的情節(jié)、意象在相當(dāng)大的程度上都受到了《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的影響。這種影響不是簡單的模仿，而是魯迅對尼采的進一步的思考，進而為我們提供了無盡可供思考的作品。

魯迅的《野草》與尼采的《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的共同點不僅在于表達的意象和情感，還體現(xiàn)在兩者共有的虛無意識上。“虛無”一詞最早可以追溯到拉丁語中的“nihil”，意思是什么都沒有。尼采自稱為“歐洲第一位徹底的虛無主義者。”而提到魯迅，我們往往自然地將其定義為“偉大的文學(xué)家”,但是他所處的時代和他自身的思想性的深入使他更容易陷入被動或是主動的消極狀態(tài)。他在《野草》題辭中就寫到：“死亡的生命已經(jīng)腐朽。我對于這腐朽有大歡喜，因為我借此知道它并非空虛。”尼采和魯迅都不避諱自己思想中的虛無因素，墳?zāi)埂⒑谝埂⑺朗⒔^望這些被他人避之不及的詞匯，卻能讓他們更加冷靜的思考人生，對痛苦和現(xiàn)實的清醒認(rèn)識，也讓他們形成了虛無主義的觀點意識。他們沒有強烈的抵抗或是拉開同虛無的距離，而是直接的剖析內(nèi)心中的虛無。理性上的克制讓他們在沉浸在虛無之中時不會脫離現(xiàn)實。

正如尼采所說：“有這樣一種人：他們不會疏遠(yuǎn)現(xiàn)實，也不會脫離現(xiàn)實，他們自己就是現(xiàn)實本身；在他們身上，有著現(xiàn)實中一切的恐懼與疑惑。只有這樣，人類才堪稱偉大。”而作為思考者的尼采和魯迅無疑都做到了這點。由此可見，尼采對魯迅的影響不僅在文本意象上的，更是長久的思想意識的影響。

[1] 唐弢.魯迅的雜文[J].魯迅風(fēng)周刊1939年第1期

[2] 弗里德里希·威廉·尼采.瞧!這個人[M].李子葉譯.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2014年8月第1版

[3] 閔抗生.尼采，及其在中國的旅行[M].當(dāng)代中國出版社.2000年第1版

[4] 魯迅.野草[M].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73年3月第1版

[5] 弗里德里希·威廉·尼采.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M].楊震譯.九州出版社.2007年1月第1版

王琦(1992-)，女，漢族，河南省鄭州市人，云南師范大學(xué)2015級中國現(xiàn)當(dāng)代文學(xué)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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