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語婷
(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 四川 成都 610000)
未完成的“重寫文學史”
——簡評80年代以來文學史敘述的話語資源
張語婷
(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 四川 成都 610000)
“重寫文學史”是80年代后期文學理論與批評界興起的一股潮流。以陳思和、王曉明在《上海文論》上開辟“重寫文學史”專欄而得名。而追根溯源,“重寫文學史”是建立在自1978年以來思想解放運動的基礎之上。“重寫文學史”,雖然到1988年才以赫然的姿態發出自己的聲音,但它是作為80年代積蓄的一個話語資源的存在。雖然作為一個專欄,它的生命只維持到了1989年,但它的開花、結果、以及它的變異貫穿了90年代一直到今天。“重寫文學史”不是一個稍縱即逝的歷史事件,由它所開啟的對中國現代文學史的重新建構,不斷地引起人們的思考與討論。“正是通過一系列有意識的‘建構’,歷史才得以敷衍生成。”[1]“有意識”和“建構”,實際上已經暗含了每一段被“建構”的歷史在不同的歷史時期都有其自身所依持的話語資源。
今天我們之所以懷念80年代,企圖“重返80年代”,是因為80年代的確是一個純粹而又單純的時代。剛剛從“文革”中走出來的人們,仿佛是做了一場冗長的夢。當他們醒來時,他們發現被禁錮的是他們自己。他們對人性的渴望與訴求表達是如此強烈。戴厚英的《人啊,人》,鐵凝的《哦,香雪》,張潔《愛,是不能忘記的》,張賢亮的《綠化樹》等都體現出了文學人道主義的復蘇。1985年劉再復在《文學評論》發表《論人的主體性》,再次深化了文學的人道主義觀。文學是以人為其目的和中心。由對人的重新發現所帶來的是對文學的獨立性的訴求。文學的獨立性,也即非功利的審美性。文學史也在這個基礎上,開始了一種新的訴說與建構。從“重寫文學史”專欄所刊發的文章來看,主要是針對茅盾、趙樹理、柳青等“17年文學”作家,集中在對左派文藝的批駁。同一時間,在《文學評論》上,夏中義發表了《歷史無可避諱》一文,從審美性出發,對毛澤東的文藝思想,胡風、周揚的文學觀都不留情面地給予批判。
“重寫文學史”,作為一個歷史事件在80年代匆匆落幕。它在80年代的告別有其必然性。80年代的單純,是一種簡單,也是一種單一。代表了人的一種認知模式,二元化思想,非此即彼。正如在這時,文學批評界提出的“何其芳現象”——思想的進步與藝術的退步,也是從文學與政治的二元對立中來解讀的。如果說80年代,文學史敘述是從政治的牢籠中奪回了自身的話語權利,救贖了自己,讓文學回到文學自身,那么可以說到了90年代以后,文學史敘述是讓文學進入到現代性的視野之中。
歷史的軸輪行進到了90年代,所面對的是一個更為開放的世界,也是更豐富復雜的文學世界。早在80年代中后期出現的先鋒小說,無論是在文學的內蘊,還是其形式語言上,都與80年代前期的文學圖景是不一樣的。文學正在發生著一種現代性的轉向。馬原、殘雪、劉索拉等或許也沒有充分認識到現代性為何物,但日益開放的中國現代社會已經讓一部分敏銳的作家感受到了一種來自現代開放的工業社會強大的氣息。西方現代派文學,卡夫卡、博爾赫斯等不僅更新了中國作家的小說觀念,也正在改變著人們對于世界,對于生存的觀念。各種主義在這一時期大量地涌入,一方面加深了作家的體驗,另一方面也刺激著文學史從其中尋找資源。
如果是苛責“重寫文學史”在80年代只在推翻,沒有重構,那么也要諒解在當時還沒有找尋充分的話語資源作為強大的理論依持。正是在“90年代,中國學術界開始惡補‘現代’課……正是在‘現代性知識’體系中,對現代、現代性、現代化、現代主義的辨析達到了如此的深入和細致……中國現代文學史至此有望成為名副其實的‘現代性’或‘現代學’意義的文學史敘述。”[2]張愛玲,沈從文、金庸等作家意義的進一步發掘與認同,很大程度上也是源于在現代性視野下的觀照。90年代以來的文學史敘述不再是一種“純文學”思維的敘述。文學更多地是被納入到現代性的視野中的考察。
近年來,對“重寫文學史”和“現代性”的質疑甚多。其依據的話語資源:人道主義與主體性,現代性,可以歸結為兩個運動——思想解放和新啟蒙。李陀認為,“前者是要再對文革批判的基礎上建立以四個現代化為中心的政治、經濟以及文化思想上的新秩序”,后者則是“憑借從‘西方’拿過來的西學話語來重新解釋人,開辟一個新的論說人的語言空間,建立一套關于人的新的知識。”[3]在援西入中中,他們的核心與利器就是現代性。
且不說現代性為我們帶來多大深度的思考,以現代性為核心的新啟蒙也在處處碰壁。中國越來越復雜的現實粉碎了現代的烏托邦的神話,也才有了90年代自由主義和新左派之爭。隨之而來的也有“后現代”的話語作為對現代性戲謔的反駁。對現代性的反思充斥在文學的方方面面,尤其是新世紀以來的文學史研究與敘述上。在對自由主義文學極大地追捧后,人們又開始重新客觀地審視在80年代就一直被貶低的左翼文學。出現了很多以重估左翼文學遺產為主題的文章。不僅如此,文學史方面也在突破現代性敘述;在一定程度上,放棄了“新批評式”的內部研究,轉而投向與文學產生,發展相鏈接的偏向外部的研究。曠新年也指出,不應“簡單地捍衛文學的文學性,而是充分認識到文學與政治、經濟、社會、歷史、文化、哲學、宗教等廣泛、密不可分的聯系。”[4]
“重寫文學史”,沒有終結,它始終是一個開放的,未完成的命題。從80年代開始,一直到今天,中國現代文學史的言說始終是在對話語資源的找尋與反叛中完成的。每一類話語資源的存在,都是歷史語境下的產物。歷史是在不斷演進與發展的,“重寫文學史”作為一段歷史的語庫,也是會不斷地被更新。而對文學史的評判,對與錯,好與壞,只能交給歷史的時間來言說。
[1] [3]楊慶祥.“主體論”與“新時期文學”的建構——以劉再復《論文學的主體性>為中心》,當代文壇,2007(6)
[2] 李怡.中國現代文學史的敘述范式.中國社會科學,2012(2)
[4] 曠新年.“重寫文學史”的終結與中國現代文學研究轉型,南方文壇,2003(1)
張語婷(1989.6-),重慶人,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
I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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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5832(2016)01-0049-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