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伙食費

習驊

當官的最高境界自然是當皇帝。其實，皇帝這份工作并不如我們想象的那樣有滋味，風險高、工作量大且不說，光是后勤部門報花賬這事，就很難對付。比如，自己的伙食開銷到底是多少，沒幾個皇帝搞得清。其中也有不同的情況。

第一種情況是始終被蒙在鼓里。

有一天，一代英主乾隆皇帝親切地問候一位大臣：“你天天上班這么早，在家吃早點了嗎？”大臣說吃了，乾隆又好奇地問：“早點吃什么呀？”大臣答：“俺家里不富裕，隨便吃幾個雞蛋。”乾隆驚訝得倒吸一口氣：“天哪，十兩銀子一枚雞蛋，我都不敢多吃，你還哭窮！”大臣立即明白是有人搞鬼，但也不好亂說，只好敷衍道：“外面賣的雞蛋都是殘次品，特便宜，質量好的雞蛋我們哪里吃得起。”乾隆這才釋懷，反過來安慰大臣：“別急別急，咱以后加工資。”

到光緒時期，雞蛋進價已變成三十兩銀子一枚，其實市場上才賣三四個銅板。光緒偏偏喜歡吃雞蛋，因此每年要“吃”掉上萬兩白銀的雞蛋，弄得自己都有點兒負罪感。

第二種情況是心知肚明卻無可奈何。

道光皇帝特別節儉。有一天開早會，道光突然問軍機大臣曹振鏞：“你家平常做飯，都是誰買菜？”曹振鏞知道皇上最欣賞艱苦奮斗的干部，痛快地回答：“保姆買菜我不放心，下了班俺自己上菜市場。”

道光切入主題：“那雞蛋多少錢一個呢？”曹振鏞是個情商超常的老江湖，他一盤算，管后勤的可都是皇帝身邊人，豈能瞎摻和，便順口編了個故事，把領導往溝里領：“我小時候得過一場大病，差點死了，醫生囑咐千萬不能吃雞蛋，一吃就沒命，所以我家從來不敢買雞蛋，真沒口福啊！”

第三種情況是認真查辦案件，增加震懾力。

有一次，咸豐皇帝書房的門壞了，門修好后，報銷單據上寫著白銀五千兩。咸豐大為震怒，桌子一拍：“你們當我是傻子嗎！”立即下令組成專案組，要求一查到底，絕不姑息。

訊問了好幾圈，結果出來了：具體辦事的干部是新來的，業務不太熟，加上第一次給皇上辦事，心情過于緊張，錯把五十兩填成了五千兩。看到領導還有點專業知識，后勤部門著實小心謹慎了一陣子，但領導也不能事事都查，時間一長，依然故我。

第四種情況是揣著明白裝糊涂，甚至狼狽為奸。

慈禧太后當政那些年，是大清歷史上腐敗分子過得最舒服的時期。

有一天，后勤部門出去采購了一百個皮箱，每個箱子報銷六十兩銀子。軍機大臣閻敬銘有豐富的基層工作經驗，還主管過財政部門，知道這里面貓膩不小，便悄悄告訴慈禧：“現在市場上的皮箱，每個不會超過六兩銀子。”

慈禧連連搖頭說：“你別聽人嚼舌根子，哪能這么便宜。”閻敬銘以為領導不了解行情，說我們家前天剛買了一個，還是名牌呢，就是幾兩銀子，而且，集中采購價格更低！慈禧這下不高興了：“那好吧，給你半個月時間，你幫我買一百個便宜皮箱，辦不到你負責。”

第二天閻敬銘興沖沖地拿著銀子上街，不料所有箱包店都不開門。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箱包店老板，老板壓低嗓子說：“昨天宮里來人了，通知箱包店一律停業整頓半個月，如有違反，以后就不能開店了。”

閻敬銘心想，少跟我來這一套，我就不信正不壓邪！奮筆疾書一封信，派人送給天津道臺，請他趕緊代購一百個皮箱送來。

半個月過去了，天津那邊消息全無，就連送信的也不見蹤影，急得閻敬銘差點兒撞墻。幾年后他才知道，當時有人硬塞給送信的一千兩銀子，讓他滾得越遠越好，不然小命不保。氣得閻敬銘破口大罵：“洪洞縣里沒好人！”

【原載2016年9月（上）《領導文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