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末爾·德爾維什
在過去10年中,大部分發達經濟體的生產率增長顯著放緩,雖然在計算機、移動通訊技術和人工智能等方面取得了令人驚嘆的進步。表面上看,所有這些進步都應該起到提振生產率的作用。但在作為世界技術創新領導者的美國,2010-2015年企業部門勞動生產率平均還不到過去10年的一半。到底發生了什么?
在經濟學領域,最近一個相當熱門的話題是所謂的生產率悖論其實并不存在。生產率只是貌似在下降,因為我們用來衡量生產率的統計數據不能充分體現全部最新進展,特別是不能衡量來自新的、質量更高的信息和通訊技術領域的進展。如果價格并未體現新產品的質量改進,那么價格平價指數(price deflators)就會被高估,真實產出就會被低估。
此外,懷疑論者指出,生產率的衡量方法大多是基于GDP的,而根據定義,GDP只包含生產出來的產出,消費者剩余往往會被忽略。而隨著谷歌和Facebook等基于互聯網的服務為消費者帶來大量真實的效用,實際上消費者剩余的增長非常迅速。
事實上,布魯金斯學會和查米爾基金會對于生產率最新的綜合研究也表明,由于產品質量和消費者剩余的衡量很難被計算,所以來自新技術的收益是被低估的。
研究還發現,這兩類衡量指標只能解釋經濟收益放緩相對較小的一部分。而且,由于測量方法導致的這些缺口問題由來已久,最近幾年也沒有出現顯著放大的跡象。結論很清楚:生產率增長放緩是真實存在的。
那么,也許我們必須將目光投向悖論的另一個組成部分:技術創新。許多人指出,現階段技術創新的真正問題在于:與以前的技術創新相比,它們所能帶來的成果反而更少。技術悲觀派聲稱,新信息和通訊技術根本沒有帶來可以與內燃機和電氣化相提并論的惠及整個經濟的收益。而技術樂觀派相信信息和通訊技術的進步有望推動生產率的迅速提高,只不過它們的收益有些滯后,并且呈波浪式分布。
那么,數據又會告訴我們什么呢?企業層面的數據表明,位于技術前沿的企業,生產率增長相對維持得較好,技術不太先進的企業——通常規模也較小——是增長放緩的主要部門。這表明問題可能不在于技術本身,而在于技術的擴散緩慢。
生產率增長放緩還有宏觀層面的原因,其根源在于總需求不振。據美國前財政部長拉里·薩默斯(LanySllmners)所言,如果渴望的投資水平低于渴望的儲蓄水平,即使名義利率為零,長期需求不振也會制約GDP和生產率的增長,形成所謂的“長期停滯”。
當然,需求側和供給側的觀點是相輔相成的。事實上,技術悲觀派的預期可能會導致預期利潤降低,從而阻礙投資。與此同時,收入向頂層的過度集中——技術擴散不充分可能加劇這一情況——導致了儲蓄過剩。
任何解決低生產率增長根本問題的戰略都必須解決影響勞動力市場調節能力的不匹配和技能約束。目前,工人特別是收入水平較低的工人,對于高新水平技能要求反應緩慢,其原因在于教育和培訓的不足、勞動力市場僵化,可能還有地理因素。這些因素再加上尋租現象和贏家通吃的市場,進一步加劇了不平等性,破壞了市場競爭力。
刺激投資也很重要。大部分發達經濟體和許多新興經濟體自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后投資率出現暴跌,至今仍沒能回到危機前水平。但創新往往與資本投入掛鉤,并需要新的投資在不同的經濟行業和經濟體之間進行擴散。
幸運的是,世界各國領導人似乎已經認識到他們所面臨的一些當務之急。最近在中國杭州召開的G20峰會上,世界各國領導人都強調必須提振投資、加速結構性改革以提高生產率并提升潛在增長率。我們希望這是邁向解決制約技術擴散、破壞競爭力、加劇不平等性的全面方針的第一步。
我們無法知道新技術在長期如何影響世界經濟。但我們知道一點:生產率悖論是真實存在的,并且還導致了許多社會不平等的加劇。而我們必須解決好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