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偉 嚴躍堂 孫欣 魏東梅 朱文婷
【摘 要】保山位于云南省西部,在悠久的歷史發展中,其文化經歷了以夷文化為主體的“哀牢文化”向以漢文化為主體的“永昌文化”的蛻變。南傳而來的中國化佛教在這次蛻變過程中發揮了重要的推動作用,對保山文化產生了深遠影響,而廟宇作為佛教傳播過程中的宗教活動中心,其建筑裝飾中不僅凝結有佛教文化內涵,自然也包涵了保山這一特定地區獨特的文化元素。其獨特的建筑裝飾風格正是“哀牢文化”與“永昌文化”歷史發展的靜態凝固。
【關鍵詞】佛教;保山;建筑裝飾;文化
一、保山佛教建筑的歷史文化淵源
佛教自傳入中國伊始,在中國本土經濟、政治、文化的影響下逐漸走上了中國化的道路。隋唐之時,正值我國封建社會第二次大統一王朝的重建,國家實力雄厚,佛教在此時得以蓬勃發展,佛教中國化進程進一步發展。據記載,保山佛教便是此時傳入的。李京《云南志略》記載“云南佛法始于南詔張建成……至豐祐時,有圣僧李成眉賀者,弘揚佛法于洱海,李賢者之徒,即傳法于永昌。”天啟《滇志》卷十七曰:“些島不知何許人,開元間造永昌佛法一丈六尺于靈巖山……”由此可見隋唐之際佛教便已經在保山傳播。但佛教在保山得到廣泛傳播卻是隨后的唐宋時期。
唐宋時期,滇地的南詔國與中原王朝數戰數和。戰爭使得漢民族遷入滇地,漢地的文化和生活方式對滇地影響日益加深,并且在當時的南詔,佛教被段氏皇族奉為國教,元初郭松年在《大理行記》中說:“此邦之人,西出天竺為近,其俗尚浮屠,家無貧富,皆有佛堂,人不以老壯,手不釋念珠。”而此時永昌地區下屬于南詔王朝“南詔王朝非常重視云南西部的發展,積極加強對其西部邊境的控制,并以永昌為其向西發展的基地,積極發展與境外的交往。在這種政治背景下,南詔政權積極開發永昌,向永昌地區大規模移民20多萬。”大量的移民直接當時在南詔盛行的佛教進一步在保山地區推廣普及。是故當時保山地區佛教發展既有漢文化的南遷影響,又加之南詔國統治階級的積極推動下,永昌地區的佛教于此時達至鼎盛。筆者走訪的保山壩子各寺廟,其中規模較大的幾座寺廟光尊寺、哀牢寺,臥佛寺等皆有碑文明示寺廟始建時間便是這一時期:光尊寺始建于唐天寶二年、臥佛寺始建于唐貞觀年間,哀牢寺則是南詔時所修,此外大官廟,小官廟等雖無明確記載但據民間傳說其建成時間亦是唐宋之時。寺廟的大量修建可見當時佛教傳播的盛況。
雖然佛教在初入保山早期獲得較好的發展,但在其后的傳播發展中卻并非是一帆風順的。據劉義馬先生考察《保山縣志》所總結:保山佛教傳播發展歷程“唐代大盛,而明代最盛。清代,佛教又衰,特別是道咸年間,辛亥革命時期亦然。民國初年,組織了保山佛教分會,并創佛學會。抗戰時期,因為騰沖、龍陵淪陷,整個保山僧侶驟減,當時保山縣全縣的應緣僧僅 300 余人”。筆者在走訪之中也發現,保山眾多寺廟其舊址大多損毀,如今所矗立的眾多寺廟;較大者如梨花塢,其主殿圓通大殿與主要建筑群彌陀院便是在近代重修與新建而成,較之有名者如臥佛寺、臥牛寺、光尊寺等眾多佛殿的修筑或重建都是在民國時期,其中光尊寺與臥牛寺在筆者走訪之時其佛殿還在建造。此外坐落在保山城東河圖鎮的哀牢寺、大官廟、小官廟等寺廟在走訪河圖鎮居民張德賢老先生與王保昌先生時了解到,這些寺廟以前是荒置的,寺廟的興建是近三十年的事。他們記述幼時:大官廟和和小官廟雖然毗鄰村莊,但偌大的寺廟之中僧侶只有寥寥數人,更多時候寺廟中是沒有僧侶的,寺廟通常是村中的某位居士擔任廟祝管理。
綜上所述;中原佛教在保山地區的傳播發展歷程,是隋唐之際,在佛國南詔的影響下興起,歷數代發展至明朝時期達到鼎盛,其后的清代、民國時期保山佛教曾一度衰敗,到了近代隨著國家政策的寬松與經濟的發展保山佛教再次進入了一個興盛期。
寺廟作為佛教宗教活動的場所,其發展是與佛教的傳播興衰息息相關的,佛教在保山傳播為隋唐之際,而保山最早見之于史的寺廟是《滇釋記》所載:“些島法師傳李賢者至大理。賢者寂,師返永昌,開龍泉寺。”龍泉寺即臥佛寺,其后的是數百年里臥牛寺、光尊寺、玉佛寺等廟宇紛紛建成,到了明清之際,保山佛教衰落,但梨花塢與棲賢寺也于那時建造而成。除卻這些大的寺廟之外,保山壩子中幾乎每一個村莊都建有一座小廟,眾多村落之中皆修建小廟,可能是與南詔國當初所興起的以佛堂為學堂的教育方式有關,可在典籍中未能找到與之有關的記載,原居民走訪中也并未得到印證,但保山壩子佛教廟宇之多可見一斑,所以我們可以得出結論:保山佛教建筑的歷史源淵可總結為興于唐代,而緣于南詔。
二、保山佛教建筑裝飾的藝術風格
保山自古以來便是一個多民族聚居的邊疆地區。在人力不足以突破地理空間束縛的時代,保山就已經形成了自己早期的本土文化——哀牢文化。而后隨著生產力的提升,古代保山地區與外界的文化交流也日漸密切起來。而佛教作為一種社會意識,尤其是已在中國經營數百年之久的中國佛教,在一定程度上作為漢文化的載體,唐宋時期在保山繁榮興盛,對古代保山地區的各個方面都產生了重要影響,反之保山文化也在當地佛教文化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在這水乳相交的文化融合過程中,佛教廟宇作為佛教宗教活動中心,不僅在建筑的營造法式中反映了當時的工藝特征,更在建筑的繪畫裝飾中反映了當時的審美特征。
保山佛教興于唐宋,中原佛教南傳于此,同時帶來的還有中原地區的建筑式樣,保山屬低緯山地亞熱帶季風區,且地形破碎,多低熱河谷氣候,溫度高而降水多,所以保山的傳統民居多為干欄式建筑,但漢傳佛教的傳入改變了這一建筑風格,保山壩子保存至今的寺廟光尊寺、梨花塢、寶鼎寺等主體建筑風格仍有漢唐遺風,寺廟布局上規矩嚴整,殿宇對稱分布,營造上飛檐斗拱是其建筑的主要標志,而歷史上“臥佛寺、光尊寺、龍泉寺、棲賢寺、寶山寺等遺址所出現的文飾磚瓦為漢文化的特點。”也佐證了保山佛教建筑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其主體建筑深受漢文化影響。
前文已有提及,保山佛教之所以興起的一個重要助推因素就是南詔國統治階層的推行,永昌與南詔毗鄰,雖然如今雖已無法見證歷史上的保山佛教建筑的全貌,但在今天保山壩子各大寺廟中,南詔風格的白墻青磚裝飾風格依舊隨處可見,如臥佛寺的天王寶殿、光尊寺的戲樓等建筑在其墻體的裝飾便是以白墻為底飾之以靑色的火焰紋,而坐落在保山城西的梨花塢其南詔裝飾風格尤其明顯,梨花塢的主要建筑群彌勒院,其裝飾的主色彩不再以紅色為主,反而以青白二色成為其色彩的主基調。墻體壁畫與大理傳統民居的照壁繪畫如出一轍,檐下門頭的裝飾也普遍采用大理傳統建筑有廈出閣式的裝飾技法——檐下運用木材對供的方法裝點,其上繪畫密密麻麻的圖案,斗拱末飾于龍頭形象。此外在內殿的木門之上也極盡雕刻之能事,刻畫有大量寓意吉祥的圖畫,這與大理民居門庭的裝飾極為相似。
保山佛教建筑除了保留漢文化與南詔文化特點之外,本地文化在其身上也留有濃墨重彩的一筆。
首先是世俗性,這一特點體現在其寺廟的選址上,中國佛教講究避世清修,所以寺廟的選址一般選在環境清幽的山林之中,自古便有“深山聞古寺”的說法,而保山佛教卻與之相反,表現出了世俗性的一面,眾多寺廟除去寶鼎寺、金雞寺、哀牢寺算是藏于山中外,其他的諸多寺廟都是靠近集市村莊,雙龍寺、玉佛寺等干脆就取址于城中。
其次是包容性,這主要體現在保山地區三教合流的文化發展趨勢,佛教與儒道兩家相互滲透,保山城西太保山腳下代表佛家的玉佛寺,代表道家的玉皇閣和代表儒家的文筆塔相鄰而立。玉佛寺與玉皇閣更是僅一墻之隔。除了廟宇與道觀毗臨而建外,在保山寺廟神靈的供奉中并未嚴格區分佛道之別,比如城北的光尊寺作為佛教的宗教場所,但寺廟中除卻供奉佛教神靈的觀音閣,大雄寶殿等殿宇之外,還有有供奉道教神靈的玉皇閣和藥王殿。
佛教在保山地區不僅與漢文化中儒道文化相互滲透,而且保山地區自古以來就是一個多宗教地區,民間信仰眾多,保山佛教與當地的民間神靈信仰也多有重疊。佛教在傳入保山后許多寺廟本就是在其原本的舊有民間信仰場所遺址上新建,比如哀牢寺古稱哀牢祠,史載南詔王蒙世隆于保山東山建哀牢古寺,但從其壁畫反映驃國樂隊去長安獻樂這一民族榮耀的事和古稱哀牢寺為祠可以看出哀牢寺所傳遞出的宗室祠堂的意味,還有位于保山城北的西莊八戒廟,當地民間一直流傳西莊就是八戒招親的高老莊,寺中八戒像的塑造,雖然保留了傳統八戒塑像豬頭大肚的元素,但佛像的整體造形卻偏瘦,臉形也不取憨態可掬的圓形而是塑成方形,并且在寺廟中的壁畫中所歌頌的也并非八戒皈依佛教、西去取經,而是歌頌八戒在入贅之后與高小姐的愛情和八戒勤勞開墾土地的事。總而言之;在西莊所供奉的八戒其肩扛釘耙,腳踩麻鞋,身著藍大褂,方面大耳其形象展現更多的是勤勞農民形象而非佛陀形象。八戒廟在西莊作為一座佛教寺廟民間信仰色彩顯然要比宗教信仰色彩濃烈的多。
此外保山佛教建筑石刻裝飾部分無論是雕刻風格還是題材內容都有其獨特的一面。
在題材上并不局限于傳統佛教建筑常采用的忍冬紋、飛天紋、火焰紋等。如梨花塢的西南面有一道山門,門體皆由石材構建而成,其連接底座和額枋的立柱頂端用來裝飾的紋案就采用的是道教的云紋。而在內容上也不局限于展現佛經故事或是表現佛教教義,還有寓意當地民族起源神話的石刻——梨花塢彌勒院外一塊長約五米,高三米,厚三十公分的獨立石墻上的刻有九龍之姿與保山城九龍路地段的地標性建筑九龍塑像十分相似,
在雕刻風格上風格迥異的石獅塑像是保山佛教建筑石刻裝飾中的一大特色:中國建筑中石獅形象的由來已久,中原地區的石獅雕塑形象風格趨向于豐滿敦厚,雖然不失雄壯之姿,但其更多寓意吉祥,是作為瑞獸用于祈福平安的,而保山佛教建筑的看門石獅卻一掃敦厚祥瑞之態,梨花塢與光尊寺后門保存有兩組完整的石獅塑像,頭發不似傳統蹲獅為突螺旋狀而是順直披下,造型也一改頭大胸窄,四肢短小的形象而以清瘦矯健的猙獰形象立于門口。
三、保山佛教建筑的現當代思考
近年保山地區新建的梨花塢彌勒院和翻新重建的光尊寺、寶鼎寺為例,其依舊沿襲傳統佛寺的建造方式,高殿大佛與合院式建筑群形式。誠然沿襲傳統的建筑法式確實能給人于一種莊嚴肅穆的精神象征,但其在快節奏現代生活中實用功能與社會功能卻無法被體現。這并不符合佛教現代化與人間化的要求。保山佛教建筑如何才能在現代生活中更好的聯系佛教與群眾,筆者認為應做到如下的轉變:
一是轉變高殿大佛的建筑格局,高殿大佛的格局的作用是以空曠的空間營造出莊嚴肅穆的氣氛,從而彰顯神像的神圣性。但隨著科技文明的沖擊,人們對于佛教精神需求從對神靈精神信仰轉變為祈求心靈的平和,高殿大佛格局的建筑已不再適應現代人的精神追求。
二是轉變建筑風格,早期的寺廟是合院建筑,呈現的是一種內斂的性格,佛教的現代化與人間化卻要求佛教走入社會,發揮教化人生的社會功能,凸顯佛教濟世利民的宗教教義,所以佛教建筑應該由內斂型轉變為開敞型,無需沿襲舊制“庭院深深”的格局,在寺廟建設中加入會堂、開放性圖書館、等公共服務場所。
三,融合新時代的建筑風格,傳統的佛教建筑多采用木制結構,在新時代的建筑技術下,可以采用新型的建筑材料部分代替原有的木制結構,增強建筑物的使用年限,既能促進建筑風格的與時俱進,又能更好的促進傳統建筑風格的保存和發揚。同時還能減輕廣大信教群眾的負擔。
基金項目: 1.保山學院2015年度大學生科研項目“多元文化視角下的保山佛教建筑藝術探析”(項目編號;15BSXS027)研究成果;2.云南省大學生創新創業訓練計劃項目“多元文化視角下的保山佛教建筑藝術探析”(項目編號px-2016123)階段性研究成果。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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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劉義馬.試論佛教在保山的傳播影響[J].保山學院學報.2009,28(3):12-14
成長·讀寫月刊2016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