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蔚
除了導游、自然導師、民俗解說員等,公園巡警也被美國人列為解說員
生態學碩士康洪莉每年會花上大半年時間,以約兩三周一次的頻率參與一項名為“自然導賞員”培訓班的課程教學。這是針對一些對自然生態感興趣的成年人設置的課程。她是這個課程的班主任,八年的時間里迎來送往了一批批學員,也見證著“自然教育”一步步走入大眾視野。
近年來,自然教育的熱度節節攀升,為之服務人員慢慢成為一個擴張中的職業人群。他們帶領人們賞花、觀鳥、溯溪、徒步……用游戲、導賞等有吸引力的方式體驗大自然的美好,解讀大自然的密碼。
在昆明,深耕數年的云南在地自然教育中心是為自然教育下不斷造血的專業機構。
上海:讓螢火蟲回來
如今,康洪莉在上海青浦岑卜村經營著一方小小的生態農場。這是她的一個嘗試,希望在保護自然環境、提高生物多樣性的同時,達到良好的農業產量。在這里,她既是農場主,也是一名在地的自然導師。
康洪莉告訴《瞭望東方周刊》,經常有一些農業愛好者來她的農場實踐,并學習生態農業與相關的自然知識。
農場所在的岑卜村是上海有名的螢火蟲觀賞地。每年夏天,城里的大人孩子紛紛來到此處觀賞流螢。
螢火蟲是生態指示物種,出現與否標志著一個區域的生態環境是否健康。而螢火蟲的來來去去,讓康洪莉親眼見證了岑卜村這幾年的環境變化。
2011年,當她剛剛來到岑卜之時,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到成群的螢火蟲。有條主干道甚至被戲稱為“螢火蟲大道”。后來,在這條路的兩邊,以及湖岸河邊的濕地,村民種起了蔬菜,伴隨著大量農藥和除草劑的使用。漸漸地,螢火蟲消失不見了。
2015年,康洪莉接手了一塊河岸邊的田地,便著手和附近村民商量,給他們一些“補償”金,讓他們放棄對岸邊土地的開荒耕種。她原本就沒打算耕種這些水邊濕地,只是想將它“留給大自然”。在另外的一些田間地塊,她種上了樹苗,并有意不去翻耕樹下的土地。
自然的回饋很快到來。在樹下的枯枝落葉層內,有人發現了許多的螢火蟲幼蟲,而幼蟲比成蟲更能“顯示”當地的環境。就在當年,這里一度變得零星的螢火蟲重新成群紛飛,在湖邊田間串聯起夢幻的光點。
沒有農藥除草劑,沒有工業污染和光污染,水源潔凈……這是螢火蟲繁衍生息的基本條件。當遠赴鄉村的大人和孩子了解到螢火蟲的生態價值,并親眼目睹這些夜的精靈閃爍舞動,對自然之美的感動,對生態保育的認同甚至身體力行,一切盡在不言中。
在岑卜,康洪莉只是當地的新村民之一。岑卜位列首批命名的26個“全國生態文化村”,近幾年吸引了許多愛好鄉村生活的“新村民”,也是上海本土自然教育機構與從業者常去的活動地點。
云南:自然導師培養計劃
為自然教育不斷造血的還有近些年成長起來的專業機構。在西南邊陲的昆明,深耕數年的云南在地自然教育中心就是其中之一。中心主任王愉是國內少數科班出身的自然教育從業者,曾求學美國,獲得威斯康星大學史蒂文分校的環境教育碩士學位。
據王愉向《瞭望東方周刊》介紹,2013年,云南在地啟動“自然導師培養計劃”,初衷有二:一是解決本機構的人才儲備問題;二是支持行業發展。對于自然教育這一新興的職業領域,人才缺乏是面臨的普遍問題。
第一年的培訓招募并沒有獲得太多關注,但第二年開始,報名人數就變得非常多。
大部分人在參與培訓后將自然教育當作業余的興趣愛好,也有一部分人會長期參與在地的活動。這幾年,云南在地基本沒進行過對外招募,新增職員都來自畢業學員。
美國解說培訓師培訓現場。
但是,對于一個行業的發展成熟,僅靠個別機構的人才輸送是遠遠不夠的。
2014年開始,一年一度的全國自然教育論壇正式啟動,王愉連續兩年作為人才培養分論壇的主要召集人,深深感到行業的人才培養需要形成合力。
在第二屆自然教育論壇上,王愉和人才培養分論壇的另一位發起人林紅,發起了《中國自然教育人才需求調查報告》、人才培訓現狀調查等系列活動。這項調查顯示,在行業快速發展的背景下,自然教育的人才培養出現增長勢頭,但區域分布不均,成熟機構少的地區培訓機會少,人才培養成本加大。
北京:自循環的自然親子團
除了專業人才的持續培養,如何讓更廣泛的人群了解并參與進來,是自然教育者面臨的另一大挑戰。
北京的蓋婭自然學校對此進行了嘗試。成立于2013年的蓋婭親子團最初由志愿者發起,以自然體驗師引領為伊始,最終發展為以家長志愿者為主導、共同學習提高的親子成長團隊。
擔任自然學校副校長的黃海瓊是數學老師出身。她還在自然之友擔任志愿者的時候,就參加過自然之友環教部舉辦的西雙版納冬令營,很多參與過的家庭后來成為親子團的首批參與者。在家長們的“慫恿”下,志愿者們又舉辦了哀牢山夏令營及后續的各類生態游學活動。
在參加活動的過程中,孩子們的行為、語言發生了潛移默化的變化。這種變化并不是顯性的,也很少在當下立即發生,卻會由于某些場景或事件而激發。比如,有的孩子在院子里玩耍,看到別的孩子拿著采摘的花兒進來,會說“讓它們回歸自然吧”。
黃海瓊對孩子們冒出這樣的念頭感到欣慰。她告訴《瞭望東方周刊》:“對于年齡小的孩子,我們從不說環保、愛護環境這些口號式的語言。”一切的改變自然發生,水到渠成。
“我們是在激發大家內心原有的東西。自然教育改變人的觀念,首先需要他(她)的心里有這個種子才行。”黃海瓊把自然教育看作一種特殊的“播種”工作,有些雖然看不到,種子可能已經埋了下去,正等待合適的時機破土而出。
他山之石:自然教育者的職業進階體系
作為發展中的新興行業,自然教育界近年來不斷向日本、美國、德國等不同國家和地區的先行者們取經。西南林業大學環境解說與教育國際研究中心主任趙敏燕就是其中之一。
2012年,趙敏燕訪學加拿大,將北美幾乎所有具備培訓資格的相關協會都逐個“調查”,最終選擇美國國家解說協會作為自己的學習機構。
趙敏燕告訴《瞭望東方周刊》,美國國家解說協會主要針對環境解說,有進階明確的人員培訓體系。
而要想成為最初級的解說員,趙敏燕首先需要提交履歷,供工作人員審核以往經歷是否有相關性。之后,她需要和其他學員一起接受40小時的封閉式培訓。考試內容是50道選擇題,沒有標準答案,但必須閱讀很多相關書籍才能完成。最后,學員們還需要設計完整的解說方案,并接受現場打分與錄像。錄像會在之后送回協會總部,學員將在3個月后得到通知,通過即可獲得解說員認證。
成為被認證的解說員后,趙敏燕又繼續遞交了解說培訓師的資格審查申請。解說培訓師,也就是解說員的培訓教師,需要豐富的相關履歷,整個認證考核長達1年,要求完成的內容不僅包括理論學習、課堂分析、現場教學考核,也包括課程體系設計、當地實施證明等內容。
趙敏燕如愿以償,終于在2014年2月得到了這份資格證書,成為中國第一位由美國國家解說協會認證的解說培訓師。
有趣的是,除了導游、自然導師、民俗解說員等,公園巡警也被美國人列為解說員的一種。趙敏燕說,美國國家公園里經常可以看到巡警開著車,偶爾停留下來為游客提供不固定的解說服務,隨身攜帶的口袋裝有各類活動工具,如標本版、畫冊、動物毛絨道具等。
日本、德國、英國等國家也都有各具特色的自然教育相關人員的培養體系。日本人特別強調的“在地化”讓曾在當地研修過的黃海瓊很有感觸。比如富士山腳下的自然教育機構,目標就是保護富士山地區的生態,平時會注重與當地居民的互動,換工、換物,強調對地方自然文化元素的挖掘。他們不太帶著活動參與者長途跋涉,而是更多地吸引各地人士來到當地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