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庭碩
地球生態系統所擁有的動植物物種極其豐富,而人類規模性種養的生物物種卻極為有限。人類社會的這一存在與延續方式,往往是引發生態變遷,釀成生態災變的直接動因。為此,推動當代的生態建設,并不完全取決于投資的追加和管理的有效,而推動人類可以規模性利用的動植物多樣化種養,恰好是最省力、最有效的生態建設手段。
我國農業部正在推行“馬鈴薯主糧化”行動,就這一意義上說,堪稱是一項難得的創舉。但展拓的空間依然極其廣闊,就中國大地而言,僅是中國各民族在歷史上曾經規模種養過的物種,本身就無比豐富,以這樣的優秀傳統作參考,實現生物多樣性的維護和生態災變的防治,不失為生態建設的有效手段。基于這樣的考慮,本期推出的3篇文章都是圍繞這一主題展開,目的是為當代的生態建設提供參考與借鑒。
苗人“無蓋藏”,出自清人嚴如煜對湘西民族傳統生計的概括,而這一概括所隱含的文化生態內涵極為豐富,以葛為主糧種植物種的苗族生計可以做到在無意識中提高了物種多樣化水平,確保農林牧三大產業在苗族生計中復合兼容,從而收到了提高生物物種多樣化水平生態維護的功效。而朝廷施政的整體性要求,卻致力于實現主糧作物的趨同,并在無意識中將苗族的“無蓋藏”生計邊緣化,并由此而引發了諸多的生態隱患。可是當世者卻很少注意到以葛為主糧種植還不是苗族的專利。在歷史上,不僅中國南方的各少數民族,就連內地的漢族也是將葛作為主糧種植和利用過。其原因全在于,葛的食用部分可以長期保鮮儲存于地下,而葛的生長又不會與禾本科糧食作物爭地,還能夠與林業、畜牧業相兼容。這些生態優勢與“馬鈴薯主糧化”作糧食安全的國家決策恰好合拍,與習近平總書記講到的“藏糧于地”更稱得上是一種典范,而且葛與馬鈴薯也不會構成爭地矛盾。
以此觀之,皇甫睿的論文《生態文明視角下苗族無蓋藏文化的生態價值》可以稱得上是立足于民族歷史和文化生態,針對當代生態建設的緊迫需要,提出了一個有益的參考與借鑒。但愿我們的讀者在關注苗族“無蓋藏”文化生態價值的同時,推而廣之。以同樣的視角和眼光,更廣泛的去審視和發掘創新我國各民族具有同樣價值的生計方式。
明清兩代的貴州,植葛產業具有廣泛的基礎,涉及到眾多的少數民族,在我國傳統的多民族治國理念的指導下,明清兩代的朝廷則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都能夠容忍這一產業的延續與發展。但卻難以處理好長期生態利益和短期的政治軍事需要之間的矛盾,因而在清“改土歸流”后,隨著大量漢族居民的涌入,植葛產業開始由盛轉衰。究其原因,大致可以歸納為3個方面,對少數民族的傳統文化認識不足,對長遠生態利益認識不足,對民族文化與生態的關聯性認識不足,以至于往往在照顧到短期需要的支配下,無意中引發了植葛產業的衰敗,并埋下了眾多生態隱患。馬國君的《論貴州植葛產業興衰的歷史經驗與教訓》一文正是立足于這三大歷史教訓,從傳統文化與經濟效益之間的關聯性入手,回顧了植葛產業的興衰,總結了其間的經驗與教訓,相信這樣的經驗與教訓可以為當代的生態建設提供有益的啟迪和借鑒。
貴州的麻山地區是典型的峰叢洼地地帶,生態結構的復雜性和空間分布的交錯性導致當地的苗族文化和傳統生計也集中表現為生計方式的多元并存。在與內地發生經濟聯系時,不可避免的表現出明顯地弱點,并集中表現為清廷的“地丁銀”稅收方式難以征收。清廷出于推動經濟發展,密切加強苗族與內地的聯系,確保稅收穩定的三重考慮,在這一地區大規模推廣原麻的種植,并在當地形成了一種新興的產業,在歷史上,備受推崇。但始料不及之處恰好在于,麻山地區適合于種麻的生態背景極其狹窄,規模種麻后會引發始料不及的生態隱患,當然也會影響民族文化的再適應,其間的復雜關系超過了此前的估計。翟慧敏的《從“改土歸流”以來麻山苗族地區植麻業的興起看文化適應的復雜性》一文,則是就這一歷史過程全面揭示了文化適應的極端復雜性,文化不僅要適應所處的生態系統,還得適應于所處的社會背景,而且這兩個方向的適應往往很難有效兼容。這樣的立論足以幫助今天的讀者全面系統地認識生態建設和生態恢復的艱巨性,特別是如何防范政策執行過程中所派生的生態問題。正因為這樣的認識,當代還沒有引起足夠的警覺,因而該文的推出,肯定有助于提高生態建設的認識水平,有助于防范政策執行過程中始料不及的生態災變的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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