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碧華 杜慧
摘要:張愛玲像一朵凄艷的花以她獨特的魅力給世人以“蒼涼的啟示”。翻開張愛玲的小說,撲面而來的便是震撼人心的人物生活情節,在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普通的凡人承受的時代重負最能反映時代生活的艱難可怕的狀貌。從普通人的日常生活里能夠最直接把握到時代最真實、基本的變化,從而表現出時代的本質。然而只有少數作家像張愛玲這樣把視角投向那些普通凡人的日常生活。本論文通過探究張愛玲小說情節藝術的分析、內容體現及藝術表現,深入而系統地挖掘張愛玲小說的情節,并從中體會張愛玲留給世人的“蒼涼的啟示”。
關鍵詞:張愛玲 小說情節 人物刻畫 悲劇色彩
一、緒論
有人說:“只有張愛玲才可以同時承受燦爛奪目的喧鬧與極度的孤寂”。翻開張愛玲的小說,撲面而來的便是震撼人心的蒼涼悲劇。從張愛玲的小說中,人們能發掘出身為一代女性代表的她,對生命、對生活、對人的性格來自不同方面的剖析,她的小說情節就是對現實生活的體現。筆者選擇張愛玲的小說情節藝術作為本論文的研究目的,通過對張愛玲小說進一步的研究了解,從小說情節內容中發掘更加具體的人物生活及性格各方面較深層次的不同東西,以期引起更為廣泛的對生活、對人的全面認識。
1985年出版的錢理群等四人所撰《中國現代文學三十年》使張愛玲第一次被列入大陸文學史排行榜。從1987年起,張愛玲研究論文明顯增多且研究日漸細致深入,研究范圍也更加廣泛。此后還有許多從創作心態的角度把握張愛玲的文章,如宋家宏《張愛玲的“失落者”心態及其創作》和潘學清《張愛玲家園意識文化內涵解析》等。他們都試圖解析是什么原因造就了這位作家的獨特人格和文風。這些對我們研究張愛玲小說的創作根源有很重大的啟示和參考借鑒價值。在國外,1961年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夏志清教授的英文本《中國現代小說史》出版時,張愛玲第一次被寫進文學史。夏志清認為“張愛玲該是今日中國最優秀最重要的作家”,他認為張愛玲小說的特色在于“強烈的歷史意識、豐富的想象、對人情風俗的熟練處理、對人物性格的深刻揭發等”。
二、“封鎖”的小說情節模式、蒼涼的藝術手法
張愛玲自1943年登上小說文壇以來,便以絕塵的姿態在小說長廊上鐫刻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她的悲哀與蒼涼,她筆下的上海、香港都不可復制。她獨有的對“人間無愛論”的詮釋,都深深地打上了張愛玲的烙印。這一切都與她獨特的小說情節模式有關。張愛玲的小說,大多在一個封鎖的圈子里展開,在這個封鎖的圈子里,人們建構愛情,展開所有對美好的追求,然而,無一例外,無論是對于情,對于金錢,對于權勢乃至種種欲望的追求,都一一破滅。
這一情節模式不單是張愛玲極端化的感情體驗的一種折射,更是她蒼涼決絕的愛情婚戀觀的重要縮影。它的形成受到其家庭背景、人生遭際、特定地點的真實歷史事件等因素的影響,亦有心理學上的依據。這一切反映在小說情節中,即是“封鎖”的小說情節模式的建構以及蒼涼藝術手法的渲染。
準確說來,“‘封鎖下愛情的建構與破滅”這個情節模式的關鍵就在于“封鎖”二字。
張愛玲以愛情為描摹對象,以“封鎖”作為情節模式,依次展開敘事。張愛玲的這些小說正是通過對心理“封鎖”下愛情獲得過程的描繪和對歷史上戰爭中封鎖事實的借用來展開敘事的。陳怡在《“封鎖”下愛情的建構與破滅——論張愛玲1943年小說的情節模式》中曾經指出,“‘封鎖這種心理狀態的形成包含著三個層面:不佳的個人境遇為張愛玲筆下的主人公們創造了第一層‘封鎖,家庭氛圍的壓抑加深了第二層‘封鎖,經濟利益的糾葛完成了核心的第三層‘封鎖”。
張愛玲以“封鎖”為背景,建構了一段段或美麗或沉重,或丑陋或壓抑的愛情。無一例外,這些掙扎在“封鎖”圈子里的人都曾經對美好充滿過憧憬。然而,現實的封鎖,人生遭際的困頓一步步將其捆綁,“封鎖”越來越甚,到最后,愛情已經不復最初的遐想,而是淪為想要掙脫“封鎖”的工具,只是,殊不知,最后卻將其引入更黑暗的深淵。
困頓的境遇,加之來自家庭環境的逼迫,早已使他們的心靈變得殘缺。當愛情來臨時,她們的心中有著深深的不安與隱憂。飽受困頓之后的她們已經變得自卑多疑——當白流蘇遇上范柳原,也許是有心悸,但更多的該是尋找一個脫離那個“封鎖”而壓抑的家的出路。因此,這樣早已病態的她們,縱而當愛情來臨時也藏著深深的隱憂,這樣的隱憂與“封鎖”的環境注定了她們無論如何去努力建構愛情,都無可避免愛情破滅的結局。
張愛玲筆下的婚姻是無愛的、晦澀的,帶有強烈的悲劇色彩。正是這種悲涼的家庭經歷和奇特的求學經歷,使她格外注重實際,她對時代的觀察、人性的剖析,完全站在另一種高度上,而且思考程度也是另一個層次的,并且帶有一種失落感,這種失落感一直在她不同的小說中滲透著。她的作品,常常讓讀者感受到隱藏在背后那種對人生的絕望,平淡的敘述中,往往又透露著悲涼感。可以說,自張愛玲走向文壇開始,“封鎖”背景下愛情的建構與破滅就一直伴隨著她。“人間無愛”,建構與破滅是她對愛的決絕感知,也是她蒼涼孤寂身世的一種折射。家對于她而言,即使有,也是孤獨的。家與親情乃至愛情,其實都是一道封鎖。家給人以無形的壓力,而誕生于家的封鎖之下的愛情企圖去打破家的封鎖,從一開始就注定了它的悲劇結局。張愛玲的小說就這樣帶著這份決絕,挑戰了以往小說大團圓的經典模式,蒼涼的情感基調與藝術表現模式,沒有十分的厚重,卻也是有著張愛玲的獨特思考以及那份不容置疑的深度。
三、“封鎖”情節模式的藝術表現力
張愛玲的小說中以悲劇故事見長,作品彌漫著濃厚的悲劇色彩。她的性格中聚集了眾多的矛盾,她人生經歷中充滿著悲涼,以至她對人生處境充滿了悲劇意識。她清醒地意識到時代的悲哀,人生的殘缺,同時又不放過發現和細細地品味人生“可親可愛”的那一面,但卻并不陷入絕望。于是,在張愛玲的筆下,“封鎖”的情節模式是一種人生的無奈,時代的悲哀。而借著這“封鎖”的模式,人物命運的“蒼涼”,人性本質的剖析,悲劇色彩的渲染都被描摹得淋漓盡致。
張愛玲在《自己的文章》中曾說:“我不喜歡壯烈。我是喜歡悲壯,更喜歡蒼涼。壯烈只有力,沒有美,似乎缺乏人性。悲壯則如大紅大綠的配色,是一種強烈的配色,但它的刺激性還大于啟發性。蒼涼之所以有更深長的回味,就因為它像桃紅配蔥綠,是一種參差的對照?!?/p>
作為張愛玲的代表作,《傾城之戀》充滿了蒼涼、抑郁而哀切的情調。白流蘇是一個怯弱的女兒,離婚后的白流蘇寄居在娘家,受到兄嫂的奚落與排斥,而自己的母親卻無力為她撐腰,她是給家人逼急了才開始一個冒險的愛情故事。白流蘇在心靈上與無家可歸的孤兒無異,但她拋下親人,遠離家園,跟隨男主人公范柳原到了香港。第二度來到香港的時候,白流蘇卻成為了范柳原的情婦。其實像范柳原般的男人,又有些什么價值呢?“胡琴咿咿啞啞拉著,在萬盞燈的夜晚,拉過來又拉過去,說不盡的蒼涼故事——不問也罷。”
這一種“蒼涼”感也來自于張愛玲自身的感受,時代變遷帶給她的是失落與荒涼,貴族文化沒落帶來的濃厚的末世情調,與時代動亂的流離感、戰亂時期的強烈危機感交織在一起。
張愛玲筆下的人物,他們在封建世俗的壓迫下,精神蒼白,人與人之間缺乏真情、互助,哪怕是父子母女、兄弟姐妹,在物欲、情欲等誘惑下,人性也早已變得恐怖不堪,令人不寒而栗,他們全是“病”了的人。張愛玲從人的“虛偽性”來揭露“人性惡”,以及人的“靠不住”。
《金鎖記》刻畫的是一個心理變態的女性——曹七巧。原本一個麻油店站柜臺的年輕姑娘,是自由潑辣的,可以站在街上和賣肉的朝祿調情,是處于社會中下層的小井市民身份,但卻為了金錢,她以青春和婚姻為代價,嫁進了姜家這個封建貴族大家庭。雖然她如愿成了少奶奶,但同時也失去了真正的愛情,她的一輩子為金錢而殉葬了。她對金錢的焦慮,本質上是一種強烈的生存危機感。為錢,可以揉碎自己女兒的自尊心,將自己的家庭幸福如掐螞蟻般毀滅;為金錢,可以隔斷一切親情,棄兒女的婚姻幸福于不顧,以致喪失了人性。
無論是從張愛玲的美學宣言,還是從她的作品中,都能看的出她是中國現代文學史上一位獨特的,帶有濃濃悲劇色彩的女作家。她內省、孤傲的性格以及都市人的優越感與孤獨感交織起來形成她對時代“悲劇”特色的心理感受。她對人性的悲觀,自身積淀的太多否定性感情又使她終身處于一種哀怨、憂愁、悲觀的境地。因此,她以一種近乎冷酷的悲劇感敘述了一個個悲涼的傳奇故事。
在“封鎖”的情節模式下,小說的人物各自在自己的圈子里演繹著自己的悲劇。他們的悲劇很難說清楚是哪個人或事,但卻總是發生的不可避免,自然而然的。甚至在他們自己經受悲劇命運的同時,還在為旁人制造著新的悲劇。這也是“封鎖”情節模式強大的表現力,人們在這個圈子里不停地掙扎,乃至陷入絕望,悲劇在不停地上演。
四、結語
張愛玲,這位曾經在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以言情小說風靡文壇的民國才女,縱使她的創作如曇花一現,僅僅在上海灘文壇絢爛了兩年,但是對她作品的解讀一直在繼續著。張愛玲的小說,為什么到現在還能得到讀者的青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將生活藝術化了,又把藝術生活化了,她以現實的目光去剖析人性、冷眼看待時代的腐朽。這種“現實”也是對我們如今這個新社會現象的寫照,張愛玲通過對市民日常生活的描述,闡釋了當時社會的一種法則——活在當下。在“封鎖”情節模式下,人物的悲涼,性格的缺陷,時代的無奈,世事的滄桑一一呈現。這亦是張愛玲小說深度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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