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陽
【摘要】余華的小說《活著》中充滿了悲劇性命運,苦難在《活著》中就是現實生活的常態,作品表現了人的苦難、世界的苦難和人物的一些鮮明特征,本文就是以馬、恩的悲劇觀為參照,從《活著》當初所處的社會歷史的背景出發,通過各種死亡的展現、苦難的生活與社會現實之間的密切關系來探討《活著》的悲劇性。
【關鍵詞】馬、恩悲劇觀;《活著》的悲劇主題;《活著》的敘述方式
一、馬克思、恩格斯的悲劇觀
從亞里士多德開始就對悲劇進行了論述,亞里士多德曾給悲劇下過經典的定義是:“悲劇是對一個嚴肅、完整、有一定長度的行動的摹仿,它的媒介是經過‘裝飾的語言,以不同的形式分別被用于劇的不同部分,它的摹仿方式是借助人物的行動,而不是敘述,通過引發憐憫和恐懼使這些情感得到疏泄。”從這里可以看出亞里士多德強調悲劇通過摹仿使人產生恐懼和憐憫,同時使人的恐懼和憐憫得以宣泄和凈化,從而獲得一種快感,這也就是他的著名的“凈化說”。其后,黑格爾也對悲劇進行了研究。黑格爾認為悲劇是“理念的沖突”,借用辯證的方法對悲劇的沖突與和解做了詳細的論述。
馬克思、恩格斯在總結前人悲劇理論的基礎上,從歷史和現實的發展中探討悲劇的根源,提出了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的悲劇觀。他的悲劇觀主要體現在1859年寫給拉薩爾的兩封信中,在信中他們分別用歷史唯物主義和辯證唯物主義的觀點對《濟金根》進行了嚴肅的批評,并集中闡述了他們對悲劇的看法。恩格斯在信中還提出了“歷史的必然要求和這個要求的實際上不可能實現之間的悲劇性沖突”這一著名的論斷,在這里,“歷史的必然要求”是指代表新的生產力或生產方式并且符合歷史發展規律的合理進步的要求;“這個要求的實際上不可能實現”是指現實的社會歷史發展水平沒有為這個要求提供賴以實現的客觀條件。這樣一來,悲劇性就是必然的了。余華的《活著》是一部典型的悲劇性作品。如有學者將其“悲劇性”解讀為“苦難敘述”、“死亡敘述”。從小說中看出,福貴一家的命運有著濃郁的悲劇性色彩,家珍、鳳霞、二喜、有慶、苦根每個人都很善良,但是他們卻接連遭遇了不幸。這與當時的社會環境大有關系,如有慶的死就帶有明顯社會悲劇的因素,只是為了救縣長的妻子,一個活潑可愛的孩子卻被抽血抽死了,不禁讓我們感覺到這個社會的炎涼。
二、《活著》的悲劇主題
1、《活著》的悲劇緣由
(1)貧困的生存環境
《活著》所描寫的中國社會是一個無序、愚昧、物質貧困的社會,所以這里面人物的死亡大部分歸結于生活的顛沛流離和無法擺脫的貧困,在這種生存環境中,家珍積勞成疾,久病卻沒有條件醫治,鳳霞小時候高燒在無錢治療的情況下變成了啞巴,就連苦根,也是因為過度饑餓之后的飽食而撐死。《活著》在展現了底層民眾的真實生存的同時,更展示了一種生存的迷亂,他把人的生存的痛苦與掙扎狀態推向了極致。余華通過一系列的死亡的景象,展示了底層民眾們活著的艱辛與不易,以及他們的悲劇性命運。這與馬克思的悲劇觀相一致,體現出社會歷史條件的重要性,即生存環境的惡劣是造成悲劇生發的重要因素。
(2)貧富貴賤的等級
魯迅曾說“既是生物,第一要緊的自然是生命,因為生物,之所以為生物,全在這生命;否則失去其生物的意義。”顯然,生命的意義即體現在其是至高無上的存在。然在《活著》中,有慶的死卻讓我們感覺到了人的生命是有貴賤等級的。有慶因為給縣長夫人獻血而最后被抽血抽死,一個十二三歲的生命就這樣沒了,可見最底層的民眾他們的安全保障極差,很多人對他們的生命價值視而不見。在當時的社會中,身份地位的不平等使得底層的民眾他們的命根本不值錢,甚至沒有人意識到弱者的生命應該和那些當權者一樣得到同等的尊重和重視。試想一下,如果等待獻血的人不是縣長夫人,而是一個普通老百姓,估計老師根本就不會組織學生獻血,有慶的悲劇也不會發生了。
(3)傳統的生死有命的觀念
中國有一種“逆來順受”的國民性,面對很多苦難都采用隱忍的方式。福貴經歷苦難,面對死亡,當父親、母親、妻子、兒子、女人、女婿、外孫一個個親人的死亡,直至剩下孤身一人時仍然在世上苦熬著。在苦難面前,福貴表現的似乎很達觀。他說:“做人還是平常的好,掙這個掙那個,掙來掙去陪了自己的命。像我這樣,說起來是越混越沒有出息,可壽命長,我認識的人一個挨一個死去,我還活著。”這種安于現狀、聽其自然使人們忽視了改變這種不公的命運的可能,在對命運的忍耐中,只能繼續延續生死有命的觀念。
2、悲劇人物徐福貴的形象分析
在小說中,福貴是以一個“敗家子”的形象出現,他早年不務正業,敗盡家財,致使命運發生巨大的變化,從天上跌落地上,從闊少淪為一介草民。這時悲劇便開始了,父親的去世,母親的去世,鳳霞因為發燒變得又聾又啞,有慶因為給縣長夫人獻血而死,鳳霞因難產死亡,妻子家珍病重去世,苦根四歲時,二喜在一場建筑工地事故中意外死亡,就連苦根,最后也吃豆子撐死了,所有的親人一個個都離開了福貴。在這里,余華把苦難推向了極致,悲劇的陰影時刻籠罩著福貴。可以說,富貴的一生充滿了悲劇,但悲劇的背后卻也彰顯出了福貴對待生命的真切體悟。
3、《活著》的敘述方式
(1)象征方式的運用
小說的題目是“活著”,但是作者卻展示了一部“死亡”史,整部小說都被死亡的氣息包裹著。無疑,“活著”就是一個極具諷刺意味的象征,透過“活著”見證一次又一次的死亡。我們來看一下這些人名中的字,“福”、“貴”、“喜”、“慶”,都是些象征著大富大貴,生活美滿幸福的好祝愿,但是現實卻正好相反,親人一個個因為貧窮而離開,社會現實的貧困造成了悲劇的發生。正如馬恩所說的悲劇的本質“歷史的必然要求和這一要求實際上不可能實現的悲劇性沖突”,揭示了社會沖突的社會原因和歷史原因,運用到《活著》中,也就是社會的不安定使造成了人們的悲劇。
(2)第一人稱的敘述方式
小說以第一人稱的方式進行敘述,拉近了讀者與作品的距離,使讀者能夠走進人物的內心世界,了解人物的內心,能夠更好地展現主人公福貴苦難的一生。同時,作者善用直白的語言進行表現,如“咱們煉的鋼鐵啊,能造三顆大炮彈,都他娘的達到臺灣去,一炮打在蔣介石的床上,一炮打在蔣介石的飯桌上,一炮打在蔣介石的茅坑里,讓他睡不成覺,吃不成飯,還拉不成屎,咱就解放臺灣啦!”這些話聽著很搞笑,但是卻增加了時代的悲劇感。
綜上觀之,從小說《活著》中我們感受到了中國歷史社會表象下的真實面貌,以及藏匿于其死亡背后的生存“游戲”規則。作者正是要借助福貴一家的非正常性的死亡來激起人們的憐憫和恐懼,讓人們深入到悲劇的內在,感受悲劇的魅力,從悲劇的痛感中升華出沖高的快感。我們因為福貴的悲慘境遇而難受,因為死亡的力量而恐懼,人們在體會悲劇的同時也會深有所思,我們終會被他們那種為活著而活著的精神而感動,使我們感受到人類的尊嚴和強大,我們內心會充斥著這樣一種崇高的審美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