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絨玩具可以永生嗎？

小喬公子+謝馭飛

在她房間的角落，不，應該算是很顯眼的地方，有一排不太好看的毛絨玩具。凡是來過的人都問她：“你為啥這么大了還要玩這些。”她說：“不是玩，我這里是它們的家。”仔細一看，很多都有修補過的痕跡。

小時候，父母離婚了，她和爸爸過。爸爸忙于工作，經常很長時間不回家。她和奶奶在家，總有一只沒名字的小狗和一堆毛絨玩具陪著她。奶奶歲數太大，只有給她做飯的精力，沒法陪她玩。每次爸爸回來，都會給她帶來嶄新的毛絨玩具，她就把舊的放在一旁甚至干脆扔掉，然后和小狗一起玩新的。玩膩了，她竟然會和小狗一起，把這個玩具撕掉一條腿，然后看看里面填充的是什么。奶奶勸她：“它們雖然是假的，但也是靈的，小心你夢里遇到鬼。”她那時還小，對于什么是夢什么是鬼都沒有概念。

后來，她和小狗去大街上玩，小狗被撞斷了一條腿。沒多久，一瘸一拐的小狗死掉了，她有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感覺。爸爸又給她弄了條新的更漂亮的小狗，還給它起了個名字，但是她再也不喜歡它了。她不再想要小狗了。奶奶說：“我看還是玩這些玩具吧，你看它們，雖然不會動，但不像狗會死會埋掉，臟了可以洗，破了還可以補。”

她真的開始不嫌棄身邊的毛絨玩具了，甚至還把以前撕過的給補上窟窿。她好像隱隱覺得，如果她救了這么多玩具，小狗就會跑回來找她。后來，奶奶也死了。她把奶奶的頭像從遺照上剪下來，貼在了一匹小紅馬的頭上，竟被爸爸打了一頓。她覺得很委屈，因為奶奶是屬馬的，她想讓奶奶像這匹小馬一樣永遠活下來。

從上學開始，她的作文里，經常把她和這些被丟棄的毛絨玩具的事寫進去。她開始留意一些垃圾桶，看那些被丟掉的垃圾里有沒有毛絨玩具。在別人異樣的目光中，她把這些都拿了回來。有一次，她親眼看到同樓的一個小男孩把一只灰溜溜的毛絨兔子扔到了樓下的垃圾桶，說你太臟了。然后，她馬上就把它撿回來了。那個孩子見了，還說她是撿破爛的。回到家里，她把它洗干凈，發現它原來是一只白得晶瑩剔透的白兔。這個場景被她在以后的作文中寫道：“它被晾干的時候，就好像出水芙蓉一樣。”老師給批改：“用詞不準確，芙蓉是荷花，是粉紅色的。”后來，她看到了，有一種芙蓉，叫白荷花。她抱著那只干凈的白兔出去玩，又被那個孩子見到了，他竟然說她是小偷，想把它奪回去。為此，盡管兩家大人都是同事，可還是引發了兩個家庭的戰爭。直到那個孩子說她是沒娘養的孩子，她突然發現兔子的眼睛和她一樣是紅的。

自從她爸爸去世后，她就沒有談戀愛的任何跡象，更不要說結婚。30多歲的她經常說：“只要好好對它，毛絨玩具永遠都不會死，因為只要有棉花和絨線，再加上有人手掌的溫度，它可以在這世間永生，雖然它身上的每一部分都可能不是最初的那一塊。你們看，人不能永生，但毛絨玩具卻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