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質量評估視野下的法國教學督導

方丹

我國傳統教育督導主要集中在教育綜合督導方面，對教師、學校的教育教學質量缺乏全面、專業、規范的診斷和指導。為加強督導對教師教學的診斷和指導功能。我們通過考察學習，系統了解了法國教育督導體制、法國各級教學督導的工作機制等。

法國行政體制是中央集權的，法國教育部是教育體制金字塔的塔尖，總體負責國家的教育。教育部對國家教育質量的把控主要從教師和教學內容兩方面入手。法國所有學校內的授課教師都是教育部負責管理的國家公務員，教育部對教師質量的控制主要依照公務員管理體系和完備的教育督導工作機制。全法授課都依據相同的“教學大綱”，教育部是制定和修訂“教學大綱”的唯一權責部門。

（一）針對供給側的教育質量的評價標準

法國從教育部至教師完全遵循相同的教育質量評價邏輯：學生的最終發展狀況與眾多因素有關，學生離開學校時的發展狀態不能說明學校提供的教育服務質量，國家應該把注意力集中在對教師教學質量的把控上。正基于此，法國對教育質量的評價標準主要針對供給側制定。

教師是學校教育供給側最重要的主體，教育部也因此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對教師教學質量的評價上。教育部對全國教師的教育質量控制主要依據教學督學進行。督學對教師的評估打分有四個標準。第一，督學通過聽課直接了解教師的水平是否能夠不看教案教學。第二，評估教師的教學方法。是否清楚、簡練，是否遵循笛卡爾式的教學方法。教師的教學邏輯（提綱）是否清楚？并適時小結？法國從小學到博士的課堂完全遵循笛卡爾式的教學邏輯，一般先是前言，然后是大綱一、二、三，然后是小結。法國教學督導中，督學一定是看教師是不是這樣講課的。第三，看教師是否有人格魅力，是否調動學生的積極性，是否在學生面前有權威。第四，看課堂上教師與學生互動的情況。通過互動，教師可以幫助學生進步，也可以通過互動了解學生是否了解了教學內容。法國教育部認為，“教師的互動能力比其它方面更重要”。前面兩個標準是客觀標準，后面的兩個標準比較有爭議。

地方政府是學校教育供給側的另一重要主體。法國的地方政府指大區、省、市政府。除教師工資以外的其它經費包括建校和設備等費用都由地方政府負責。地方政府是學校校舍設施的所有者。市政府負責建設幼兒園和小學，省政府負責建設初中，大區負責高中和CAP培訓機構。地方政府還需負責所建學校的勤雜人員招聘和薪酬、學校食堂和校車、學生的課外活動、培訓等。依據地區經濟差異情況，地方政府的履職情況也有差異。教育部設立專門行政督學對地方政府提供的教育服務和保障條件進行督導。教育部還有主管行政方面的教學總監，負責監督、管理整個教育體系的行政運作。

（二）多樣性的教育質量責任主體

教育體系的參與者都對教育質量負責。各主體依據參與內容不同，所負責任也有所不同。

法國的教師和教學督學是教育質量的主要負責人。教師的責任范圍僅在于為學生提供高質量的教學服務，并不對學生的學習效果負責。法國教師工會提出了《督學章程》，其中指出：督學進課堂聽課，不能僅根據一堂課的內容對教師進行評估，還要參照學校的情況，例如學校水平、校長的管理等。因為教師講課的情況可能受制于上述條件。這種觀點雖然是為了減少教師的責任而提出的，卻正在被教育部接受。

教育督學對所轄區域的教師負有監督和促進的作用。督學對教師的考察和監督，主要看教師是否具有把教學大綱規定的內容傳授給學生的藝術。教學督學需要對所轄的每一位教師的教學水平做出判斷。同時，教學督學還有解決區域內教育問題的責任。例如，巴黎大區的77省是一個移民較多的地區，孩子的學習問題主要在語言方面。77省的小學教學督學就要負責對學生的語言學習進行專題研究，并且根據研究結果為教師安排培訓課程和教學資源等。法國的小學和幼兒園是由當地的省級督學統一負責的，為督學在教學質量把控方面做好幼小銜接提供了前提和保證。

校長在法國的教育質量體系中處于外圍保障的位置。法國的小學內部一般沒有專職校長，具體學校的協調和溝通工作由學校的教學督學或某位教師負責。從初中開始，學校設校長職位，校長一般不能對教師的教學水平做出評價，主要負責學校的行政事務。在教學督學完成對教師的督導后。校長要參加與教學督學的交談，對教師的職業發展規劃執行情況進行判斷，同時尋找幫助教師的辦法。

家長通過家長協會與學校、校長、教師溝通，參與學校的管理。家長協會通過選舉組成理事會。學校的每個階段，理事會都會參與。家長協會代表也是學校理事會的成員。高中學生選專業的時候學校指導學生選專業，家長協會也參與，并可以為學生介紹自身職業幫助學生選擇。法國初中、高中家長協會的代表共有55000人，每個班都有班委會，年終學生考試后，留級和升級方案要在班委會通過，家長協會代表也參與其中。

二、法國的教育質量評價辦法

教育部不測量學校的教育質量，公布的信息只有初中畢業升學率、高中畢業升學率、預科進入精英學校的升學率。法國是一個推崇精英教育的國家，從基礎教育到高等教育都有明顯的教育質量分層。這種分層劃分的主要依據是畢業生接受精英教育的比例。民間媒體熱衷于依據法國初中畢業統考、高中畢業統考成績和高中畢業生就讀名校預科后升上精英學校的升學率對中小學進行綜合排名。國家為了糾正排名靠后的公辦學校。在分配教師時會把好教師、有經驗的教師分配到那些學校。并對這些調動的教師提供工資的10%～15%的獎金。

教育部對學生的評估有三種方式，第一種是依據國際評估項目例如PISA等，會詳細分析評估結果。第二種是全體學生都參加的國家評估，了解每一個學生的薄弱環節，及如何幫助他。這種評估的危險是被媒體利用。第三種是依據統計數字抽樣的專題調查。一般由教育部和大學合作。制定科學準確的目標，然后得出的結果由教育部督學總監分析，大學的研究人員也參與其中，目的是找出改進的方法。比如說，法國的外語教學是個薄弱環節。教育部通過評估發現法國學生的外語比較弱。研究者和教育部督學總監就比較各種外語教學方法，看哪種方法更有效，確定對教學督學進行培訓的主題。由于督學需要對區域內的教師發展提供培訓和引導。所以教學督學也會對所轄區域的學生進行小范圍的專題測量。主要方式是試卷加面談。

三、法國教育質量的保障措施

法國教育體系的突出特點在于各參與主體的職責分明，且教育體系內各職責主題都有嚴格的專業化考核和培訓措施，實施專職化和全納性的精細工作方式。

（一）嚴格的教師準入制度

法國有嚴格的教師準入制度，所有教師都要經過專門的學習程序和資格認定。小學教師都是全科教師，在學校內也實行包班制。從初中開始按照學科進行分科教學，教師也開始區分學科。小學和初中教師由專門的“小學和初中教師師范學院”（EUFM）培養，直接招收高中畢業生，本科畢業后就可以考取小學和初中教師資格。高中教師必須進入“師范學院”學習，并且取得碩士學位。在大學獲得博士文憑后，也可以去考高中或大學教師資格，并在取得資格后進入高中或大學當教師。所有教師在職前都經歷了針對不同學段教師需求設計的專門課程學習，并且在入職前經過專業資格考試，入職后經歷了一年的實習期才能成為正式教師。

（二）督學的專職化和專業化

法國的督學全部從教師中選拔，并且全部是全職督學，由教育部招聘和管理。法國督學實行補齊制，只有當出現督學離職或退休時，才會補充新督學，一般每年全國需要補充120名左右。當教育部需要補充督學時，會面向教師進行公開招聘或選拔考試。具有十年教師或校長工作經驗的公務員可以直接向教育部提交材料申請轉為督學。具有五年教師或校長工作經驗的A級公務員（法國公務員A級為高級、B級是中級、C級是基層）想要申請轉為督學，需要經過專門的督學資格考試。

督學考試由國家統一安排。省級督學幾乎全部從在職教師中選拔。中學（初中、高中）階段的督學，必須要有一個其學科的大學文憑，并通過針對學科督學的考試。例如數學督學，參加考試的條件首先是要已經獲得了大學數學系的文憑。高中督學還必須通過了高中教師的資格考試。督學考試不再考數學能力，主要關注兩個方面。一方面，人事管理方面的資料——學歷、資歷。看他是不是一個好的教師、好的公務員。還要解釋自己為什么想當督學。考試的第二部分是面試，一是了解他對法國教育制度的掌握了解程度：二是了解他全方位的知識能力和人際溝通能力。

通過選拔的新督學需要在法國教育部高等學校（ESEH）接受一年理論培訓課程，共計420個學時。培訓內容包括四種必修課，第一種是人類關系包括行為學和心理學；第二種課程是學科教學法：第三種是理解教材，法國教材每三年換一次，督學必須熟悉教材內容：第四種是職業倫理道德的課程。除了行為和藝術類可以買到通用教材外，特殊部分沒有專門的教材。然后還有三種類型的實習。第一種是教學法實習，一般在學校進行。學校校長和督學負責帶領實習。第二種實習是在企業里實習，主要目的是學習與成人交流，同時腳踏實地了解實體經濟。第三種實習是在法國以外的歐洲國家實習，可以在歐盟成員國其它國家學校實習，也可以在布魯塞爾的行政機構，或者去其他國家考察教育督導情況。通過一年的培訓，68%的督學會直接進入省一級基層督學隊伍中，24%作為職高督學，6%作為信息和職業規劃督學，2%作為備用督學。備用督學可以在其他督學生病時代替，或者作為教育廳廳長助理。最好的督學會被分配進基層督學隊伍。大區教學法督學從基層督學中選拔。基層督學工作滿5年，可以晉升為大區教學法督學。只有1/4省級督學可以晉升為大區教學法督學專家。所有督學都要接受終身的培訓。一個督學平均3年去學校接受一次培訓，17個大區里面，督導都有定期的專門會議，接受培訓的督學要在這樣的會議上匯報自己的學習成果。

教育部督學總監中2/3來源于大區教學法顧問，1/3來源于教育部長任命。教育部督學總監一共有六項工作：第一，評估小學（初中、高中、職高）的課程是否與現實掛鉤，是否符合實體經濟。這項評估主要針對職業高中。第二，全法教育教學大綱設計和檢查。第三，設計、檢查教學法的有效性并實施。第四，核實教師隊伍人數、課時數量、教學設備是否到位。第五，下層督學的招聘、考試等。第六，每年和督學行政總監共同完成向教育部長提供上述五個方面中其中一個方面的報告。

（三）督學的全納性和連續性

法國教學督導不僅具體到每一位教師，同時還關注教師的進步發展情況。平均每位基層督學每年督50位老師。小學一個督導一般負責350個教師。小學教師是全科教師，所以督導也是全科的。初中督導是分學科的，這一點和教師的分科一樣。所以督導也像教師一樣分數學、語文等。初中督導分成兩類，分別是普通中學督導和職業中學督導。中學督學的負責教師數量根據情況而定，例如主要學科（語文、數學、科學等）一個督導負責500個教師。小學科（音樂、職高等）一個督導負責100個教師。還有些更偏的學科，一個教育廳的教師數量比較少，一個督導可能要負責好幾個教育廳，例如整個法國負責中文教學的只有5個督導。

中小學教師入職一年實習期結束后，第二年需要接受教學法檢查，第一次教學督導的結果關系到教師能否正式具有公務員身份，以后教師需要每3～5年接受一次教學督導，督導結果會以紙質形式保存在教師檔案中。同時，每次教學督導時，督學還需要參照教師上次督導結果，考察教師的進步情況和改進計劃執行情況。

（四）教師職責單—化和獨立化

法國具有獨立于經濟、政治行政體系以外的，獨立的教育管理體系。國家教育部是教育體系的最高領導機構。截止到2016年3月，法國共有17個教育大區。教育大區和行政大區不一致，不受地方政府領導和資助。教育廳是教育部在各教育大區的分設機構，負責教師的調動和薪酬發放。為了保障學校教學質量，在學校上課的教師都是教育部直接管理的國家公務員。教師的主要職責就是為自己的教育服務水平負責。

與教師直接關聯的教育主體有教育廳、校長和督學。教育廳如果需要調動教師必須首先征得教師本人的同意。而教師的薪酬由公務員管理制度決定，教育廳沒有更改權。校長只存在于初中及以上水平的學校，校長對教師的評價僅限于行政方面，例如是否遵守學校紀律，是否參加學校活動，是否與其他教師良好合作等。督學是教師教學評價的權威主體。同時，督學對教師的評價依據的標準多數都是方向性的，很少有具體的打分細則。且督學對教師教學水平的最終評價需要考慮到學生本身的基礎和接受情況，以及區域的經濟文化背景，還需要與教師本人、校長和多方委員會共同商議決定。同時，法國對中小學教師沒有科研要求，所有教學改進都由教育部或各級督學研究和設計，教師幾乎完全擔任被培訓的角色。

這種管理和評價方式，能夠讓教師脫離開生源特點以及學生最終發展水平、考試成績等因素的影響，把注意力集中在對自身教學水平的提升上。這也是法國教師能夠為學生提供個性化、針對性指導的重要原因。

（五）教學內容調整的有序化

法國中小學的教學內容由全國統一的教學大綱規定。在中央層面分為14個學科的督學小組，由他們負責提出全國的教學大綱。中央督學在制定大綱的時候，需要參與基層督學的意見，還要參照各方工會的信息。一般每兩到三年修改一遍大綱。

另外，為了保證各級督學能夠對教學內容調整提出符合經濟、社會發展的建議，還設立了專門的機構——“法國教學法工程中心”。該機構有兩個目標，一是提高督學人員經濟領域的水平。讓他們了解現實的經濟發展狀況。二是讓他們了解企業和學校的關系，達到教育和經濟的對接。

通過對法國教學督導制度的深入考察，法國在學校教育質量的評價和保障方面給我們推進學校評估工作有很大啟示。

首先，對學校教育質量的評估應以教育教學供給水平為依據。

其次，對學校教育質量的評估應該考慮學校的發展變化，突出評價對學校教育教學的引領作用。

最后，全面精確的學校教育質量評估結果應該作為學校督導工作的重要督察依據。同時，評估結果暴露的問題應該應用督學對學校發展的引導。學校教育質量評估和學校督導工作只有緊密結合，方向一致，才能最大化地發揮對學校發展的促進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