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元聰,稅夢嬌
(西南政法大學 經濟法學院,重慶 401120)
娛樂業作為“供給側改革”的重要領域,是指為娛樂活動同時提供場所和服務的行業。具體包括歌廳、舞廳、夜總會、酒吧、臺球、高爾夫球、保齡球、游藝(包括射擊、狩獵、跑馬、游戲機、蹦極、卡丁車、熱氣球、動力傘、射箭、飛鏢)。自2016年5月1日起,在全國范圍內全面推開營業稅改征增值稅試點(以下簡稱“營改增”),屬于營業稅稅目的娛樂業也被納入改革范圍,且劃入為滿足城鄉居民日常生活需求提供各類服務活動的生活服務之中。根據相關規定,我國娛樂業納稅人應當繳納的稅費包括增值稅、文化事業建設費、城市維護建設稅、教育費附加和企業所得稅。其中,增值稅的征收稅率為6%,教育費附加的計征比率為3%,文化事業建設費為營業額的3%,以及除少數小型微利企業適用20%的稅率以外,其余娛樂企業征收25%的企業所得稅,還有不同地區分別收取7%、5%、1%的城市維護建設稅。
娛樂業的稅收法治化思考緣起于“十三五”規劃建議提出的以擴大服務消費為重點帶動消費結構升級,健全促進社會公平正義的現代財政制度,建立稅種科學、結構優化的稅收制度等邁向稅收治理現代化的宏偉構想。因此,作為我國市場化程度最深、大眾消費核心場所的娛樂業,其稅制模塊設計及結構優化應有現代化的思維和理念。由稅收公平原則演變而來并使社會公平與公眾福利相結合的量能課稅思想,其根據納稅義務人的負稅能力公平分攤稅賦,是探尋娛樂業稅制法治改革路徑中財政民主化之公共性立場的表達。以娛樂業納稅人的捐稅能力為標準來為公共物品融資,是將稅收國家的財源建立在橫向公平與縱向公平基礎上的理性選擇。伴隨著“客觀負擔稅捐能力”標準理論的濫觴,娛樂業納稅人的客觀給付能力可以根據該娛樂行業所具有的社會化功能加以考量,而并非僅憑借實際消費來衡量娛樂業納稅人的稅負能力。現代財稅法治理念下,稅收早已不再是國家通過“掠奪之手”強制性籌集資金的外生性機制。娛樂業稅制優化是當前國家在完善科學財稅體制背景下,實現“外生稅收機制內生化”,“內生功能機制公平化”,保證娛樂業稅收“扶持之手”功能發揮的必然趨勢。公共財產權的行使應當以納稅人權利保護為中心,最大程度地保障娛樂業納稅人的整體利益。將娛樂業稅費限定在公平、合理范圍之內,避免因對娛樂業課以重稅而導致的稅收風險,抑制國民精神生活質量的提高。
踐行財稅法治理念與優化娛樂業稅制結構功能之回歸,矯正我國現行不甚公平、合理的娛樂業稅費制度,根據娛樂業納稅人的稅捐負擔能力實現量能課稅,尤其是以各娛樂業不同的社會功能對稅賦進行合理分攤,進而實現娛樂業稅費改革法治化的五維定位:一是推進娛樂業稅收法定。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落實“稅收法定原則”的宏偉構想,而我國娛樂業稅費征收并未上升至法律。因此,使娛樂業稅費改革回歸法律理性,加快完成娛樂業稅收的法律化進程,是邁向稅收治理現代化的必然要求。二是實現娛樂業納稅人權利的保護。我國一直以來對娛樂行業采取歧視性態度,使得娛樂業納稅人稅賦重,稅收發展權、納稅救濟權難以真正實現。娛樂業稅費改革便是以財政民主為稅收國家的治理基礎,探尋娛樂業納稅人權利保護的實現機制。三是促進娛樂業稅捐正義。娛樂行業的重稅以及娛樂行業內部并未再針對各行業對社會所產生的不同作用進行課稅,忽視了某些大眾娛樂業對民生福利增進的影響,難以使娛樂業稅收在稅捐正義的基礎上實現財稅法治。因此,娛樂業稅費改革應立足于建構平等的稅收法治環境,從而實現娛樂業不同行業之間稅賦的公平正義。四是規范政府理財行為。我國各省級政府對娛樂業征稅、定稅和用稅擁有廣泛的自由裁量權,導致公共財產權的取得缺乏正當性基礎。因而從夯實稅收正當性基石的思維出發,防止國家課稅權對公民財產權的侵犯,制約政府的征稅權、定稅權和用稅權是娛樂業稅費法治化改革的理性選擇。五是彰顯娛樂業的量能課稅原則。“營改增”以前,我國娛樂業的稅率明顯重于同樣作為文化業部門的體育行業,明顯與量能課稅原則相悖。因此,我國未來的娛樂業稅費制度改革應當引入稅收扶持理念,根據各娛樂行業在社會上的不同作用公平、合理地分攤稅賦,進而在真正意義上實現量能課稅理念。
1.娛樂業稅收立法位階不高
“營改增”之前,《營業稅暫行條例》規定,對娛樂業征收5%~20%的營業稅。2016年3月23日,財政部和國家稅務總局發布《關于全面推開營業稅改征增值稅試點的通知》(以下簡稱《通知》),《通知》中包含的《營業稅改征增值稅試點實施辦法》規定,我國全部營業稅納稅人由繳納營業稅改為繳納增值稅,并規定增值稅稅率為6%。各省、自治區、直轄市財政廳(局)和國家稅務局可以根據情況確定本地區適用的起征點。從娛樂業來看,對娛樂業縱向稅權的配置缺乏整體思路[1],并由此導致一系列問題。新修訂的《立法法》第八條規定了我國稅種的設立、稅率的確定及稅收征收管理等稅收基本制度應依法而定。此處的法律只能是由全國人大及其常委會制定的狹義的法律。顯然,由國務院或財稅主管部門制定的娛樂業稅收行政法規或稅收通知,以及行政主導式的娛樂業“營改增”試點均存在合法性方面的缺陷。
2.娛樂業稅收立法授權紊亂
雖然《立法法》第八條有落實“稅收法定原則”之意,但《立法法》第九條又授權國務院對于娛樂業稅收問題可先行制定行政法規的空間。結合《稅收征管法》第三條規定,不僅稅收的開征、停征以及減稅、免稅等稅收征管基本權可以授權國務院制定,而且關于稅率稅額調整權、稅收規章制定權、稅收法規解釋權等,國務院還可以授權其他機關、單位和個人,使得娛樂業稅收立法權和稅收政策調整權存在隨意性的行政管理,由此導致“稅收法定原則”因稅收立法授權而沒有得到完全的落實。并且,娛樂業稅收授權立法大多屬于空白授權,授權的目的、事項和范圍不明確,也沒有制定相應的合憲性審查標準給予正當性約束。此外,《立法法》規定國務院不得將該項權力轉授給其他機關。因此,財稅主管部門和地方政府均無權對娛樂業稅收立法出臺部門規章和政府規章。而我國現行娛樂業稅費規范性文件中存在大量沒有“經國務院批準”的表述、甚至僭越上位階法規等嚴重違背禁止轉授權規定的情形。
1.娛樂業稅費負擔不公平
在我國當前“清費減稅”的大背景下,娛樂業納稅人不僅需單獨繳納區別于其他文化部門的銷售額之3%的文化事業建設費,并且還被征收重于其他文化企業的城市維護建設稅和教育費附加,明顯違背稅收負擔橫向公平與縱向公平的法治理念。從過去我國“營改增”在部分行業的試點來看,部分行業的稅負不但沒有減少反而有所增加。從產業鏈上下游關系來看,生活性服務業提供的服務處于消費終端,其服務費的支付具有一次性或非連續性的特點,無所謂上下游關系,由此增值稅的鏈條機制難以在娛樂行業中發揮其特有的環環相扣優勢。[2]此次全面“營改增”之后,購進的娛樂服務不能抵扣進項稅額,便難以實現消除重復征稅、打通增值稅抵扣鏈條等娛樂業實行“營改增”之目的。所以,如何克服娛樂企業由于制度和自身業務等因素不減反增稅收負擔之難題,是未來娛樂業稅費改革試點應當突破的核心問題。
2.娛樂業稅制結構不合理
按照量能課稅原則,給付稅捐能力相同者應同等征稅,負擔稅捐能力不同者應區別課稅。而我國對娛樂業征收稅費一直采取“一刀切”模式,并未重視娛樂業內部不同行業之間的量能課稅、稅負公平以及稅捐正義問題。根據我國稅法規定,納稅的娛樂業包括經營音樂茶座、歌舞廳、KTV、網咖、電子競技、臺球、高爾夫球、保齡球、游藝等娛樂場所,以及兼營歌舞表演的餐廳、酒吧、咖啡廳等為顧客進行娛樂活動提供服務的行業。在上述行業中,部分行業屬于有利于實現經濟新常態下“大眾創業、萬眾創新”、拉動消費升級、大眾普遍消費以及豐富民眾精神生活的娛樂項目,例如音樂茶座、KTV、電子競技、臺球、保齡球、游藝等。但由于我國一直以來對娛樂業的行業性質給予的負面定位,因而并沒有將那些隨著經濟的高速發展變得日漸大眾化、具有普惠性的娛樂行業與高檔消費的娛樂業進行分行業、分類別征稅。
1.娛樂業稅式支出的確定權和調整權問題
“稅式支出和稅收優惠是一枚硬幣的兩個方面,稅式支出是從政府的角度來看待稅收優惠,稅收優惠是從納稅人角度來看稅式支出”。[3]我國在優化娛樂業稅費制度的改革中,如果將娛樂業稅式支出的確定權和調整權下放至地方政府,那么要保障“稅收法定原則”貫穿至娛樂業稅式支出確定權和調整權行使的全過程,就不僅需要在結構上保障娛樂業稅收優惠的利益平衡性,還需要通過總量控制進而排除娛樂業稅式支出確認權和調整權行使的隨意性,這是重塑我國娛樂業稅制的關鍵。從以往稅式支出確定權和調整權的濫用情況來看,我國缺乏落實稅式支出法治化的規范措施是其重要根源。一些地方政府以規范性文件的形式擅自設定稅收優惠,使得諸多脫法的稅收優惠得以存在。還有一些地方政府和財稅部門規避中央稅收減免的禁止性規定,通過先征后返等方式變相減稅、免稅,形成稅收優惠的惡性競爭態勢。[4]由于沒有將娛樂業稅收優惠納入預算中進行預算審查和財政監管,政府也不用為娛樂業稅式支出確定權和調整權的濫用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由此導致的財政越位、錯位現象非常普遍。
2.娛樂業納稅人的稅收優惠權問題
由于稅收優惠也具有公共需求的公益性和非排他性[5],因而國家應將此種制度性的公共產品公平分配至納稅義務人。稅收優惠權則是每一個娛樂業納稅人應有的正當性稅收權利。經濟轉型與產業結構調整視野下,一些有利于大眾共享和刺激經濟增長的新興娛樂產業不斷涌現,例如,電子競技、游藝、音樂茶座等。但這些帶有普惠性、具有創意特性的娛樂產業在我國并沒享有企業所得稅、增值稅等稅種的稅收優惠,只有極少數小型微利企業享有稅收優惠,適用20%的企業所得稅稅率,從而使不同娛樂企業納稅人之間稅收負擔極不平衡,背離了“量能課稅原則”。在《稅收征收管理法》中,納稅人權利包括了依法申請稅收優惠權。同時,納稅人稅收優惠權也是憲法意義上納稅人的一項基本權利。因此,在保證娛樂業納稅人公平分攤稅賦的基礎上,也應當保障娛樂業稅收優惠的公平性,進而實現稅捐正義基礎上的量能課稅。而我國的稅收優惠沒有惠及有利于擴大服務消費、推動經濟結構轉型的新興文化娛樂產業,不利于國家提出的推動社會主義文化大發展、大繁榮以及建設文化強國的宏偉構想。
我國娛樂業稅制改革必須堅持稅收法定、量能課稅原則,踐行財稅法治理念,進而保障娛樂業稅收制度遵循從“有法”到“良法”、再到“善治”的國家稅收法治化行使方向。
1.稅收法定原則下的娛樂業稅制改革
國家在規定娛樂業納稅人法定化租稅之義務以及賦予娛樂業納稅人產業性租稅之優惠中,納稅主體、征稅主體、征稅客體、稅目、稅基及其稅率等征稅實體要件,以及稅務稽征中的程序要件都必須由最高立法機關制定的法律進行規范。即娛樂業稅收立法、娛樂業稅收負擔、娛樂業稅收優惠事項只能以法律定之。在娛樂業稅收立法方面,落實娛樂業稅收法定原則,規范娛樂業稅收授權立法,厘清娛樂業稅收立法權的配置和歸屬,理順立法機關和行政機關的關系。[6]在娛樂業稅收負擔法定方面,應當契合國家“清費減稅”的稅收法治化理念,凈化娛樂業濫收費環境,通過促進“稅收法定原則”與“量能課稅原則”的有機融合,消除歧視性的稅費制度對娛樂行業持續發展所帶來的嚴重弊端。從過去我國實施稅收優惠政策的效果來看,稅收優惠機制是一把“雙刃劍”。因此,娛樂業稅費制度改革只有設計遵循“稅收法定原則”的稅收優惠機制,才能達到立法者制定優惠政策背后的利益安排,矯正娛樂業稅收優惠機制的負外部性,進而實現公共利益權衡基礎上的量能課稅原則。
2.量能課稅原則下的娛樂業稅制改革
當前我國優化稅制結構應當重視娛樂業稅制改革,降低流轉稅比重,推進減少經濟不平等的累進稅制,真正彰顯“量能課稅原則”。[7]在娛樂業稅收立法方面, 以“量能課稅原則”作為娛樂業稅收規范之核心取向,并受財政憲法拘束(主要指中央、地方權限劃分),及以財產保障為主的自由與平等基本權,并受法治國家之要求,與社會國之社會形成任務[8];在娛樂業稅收負擔方面,以財政收入為目標,應符合“量能課稅原則”,每個人按其負擔能力平等分擔公共財政需求[9];在娛樂業稅收優惠方面,租稅優惠雖屬于“量能課稅原則”之例外,但如果是基于財政政策、國民經濟政策、社會政策等公共利益的理由或稽征技術上的考量,則仍然不違背實質平等原則。[10]然而,國家很難準確判斷每一個納稅人的稅捐負擔能力,單純以該娛樂業的銷售額或其納稅人的經濟支付能力作為衡量娛樂業納稅人負稅能力的指標,已經不能適應國家稅收治理能力現代化的要求。因此,有必要以各娛樂行業之“社會化功能”作為對娛樂業稅收“量能”征收的法治化思維考量。
1.完善我國娛樂業稅收立法機制
(1)落實娛樂業稅收法定原則。我國娛樂業稅收改革法定化路徑應從三個維度出發,即稅收立法、稅權配置和分成比例。第一,落實娛樂業征稅法定。我國當前稅收領域僅有四部稅收法律,分別為《企業所得稅法》、《個人所得稅法》、《車船稅法》以及《稅收征管法》,其余均是由行政機關制定的稅收規范性文件。其中,增值稅作為最有利于減輕稅負和我國目前最大的稅種,僅由國務院以暫行條例來規定,與我國全面落實“稅收法定原則”之宏偉構想相悖。因此,娛樂業等行業“營改增”試點全面推開后,應當盡快由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及其常務委員會啟動增值稅立法,通過稅收立法鞏固娛樂業稅收改革成果。第二,明晰中央與省級政府的稅權配置事項。對娛樂業征收增值稅、消費稅、企業所得稅均屬于與企業、產業轉型升級密切相關、稅基易轉嫁、具有再分配性質的中央稅收或共享稅收,而不屬于區域性的地方稅種。因此,娛樂業稅收基本制度也應當專屬于最高立法機關立法和解釋,不適宜將稅權下放至地方,建議以此解決娛樂業稅收存在的合法性缺陷,理順中央和地方的娛樂業稅權關系。第三,調整娛樂業增值稅中央和地方的分成比例。娛樂業稅收制度改革的重要問題之一便是娛樂業增值稅中央和地方的分成比例。目前我國增值稅按中央75%、地方25%的比例分配,建議未來增值稅中央與地方收入實行五五分成,以保障改革后中央和地方的財力格局總體穩定。
(2)規范娛樂業稅收授權立法機制。娛樂業稅收立法應體現規范公共財產權和稅收立法法律化的法治精神,以完全規范的娛樂業稅收“人大立法”取代當前混亂的娛樂業稅收“授權立法”。[11]筆者建議:第一,應當加快收回全國人大稅收立法權,娛樂業稅收基本制度不得授權立法。逐步修改《立法法》和《稅收征管法》對稅收基本制度以及稅收征管制度允許授權國務院之規定,完整地落實稅收法定原則的法治化要求。第二,禁止中央進行新的稅收政策調整權授權。《關于全面推開營業稅改征增值稅試點的通知》(財稅〔2016〕36號)是經國務院批準,授權財政部和國家稅務總局制定頒布的。在某種程度上,“營改增”試點違背了“國務院不得轉授權”之規定。根據私人財產課稅法治化的要求,納稅人將財產讓渡給國家是為了實現自身的權利保障及生存發展。而國家對納稅人應當提供的最基本的保護便是依據經過人民同意、具備合法性要件的法律進行課稅。未來應當保障“營改增”試點主體法定,娛樂業稅收立法試點權只能由最高立法機關行使,實現娛樂業稅制改革的社會可接受性。第三,提高娛樂業稅收制度的實質正當性。由于納稅人權利保護是娛樂業稅收授權立法回歸全國人大的核心意旨。所以,應當將“量能課稅原則”貫穿至娛樂業稅收實體法和稅收程序法之中,在娛樂業納稅人捐稅能力與娛樂業稅收立法之間尋求平衡與協調,營造公平的娛樂業稅收法治環境。
2.完善我國娛樂業稅收負擔機制
(1)保障娛樂業稅負公平。通過促進娛樂業稅收法定與量能課稅的有機融合,憑借契合稅捐正義的娛樂業公平合理的稅收制度安排,從而祛除娛樂業歧視性的稅費負擔對娛樂行業可持續發展所滋生的抑制性因素。筆者建議:第一,完善娛樂業稅負調整機制。國家通過推動有利于娛樂業結構性減稅政策、動態調整增值稅起征點等措施以減輕娛樂業納稅人負擔。此外,降低娛樂業納稅人繳納的城市維護建設稅和教育費附加的稅費率,限制娛樂業區別于其他文化產業且并未具備稅捐實質正當性差異事由的歧視性稅制,保障娛樂業稅收實質平等和量能課稅價值理性之回歸。第二,清理娛樂業行政收費。促進我國娛樂業稅收負擔公平,需要合理控制娛樂業稅收規模,凈化娛樂業的收費環境,取消在生活服務業中單獨對娛樂業征收的文化事業建設費,實現娛樂業“清費減稅”之構想,全面實現娛樂業稅收制度設計在我國“營改增”背景下與財稅法治功能建構的無縫對接。第三,建構規范的娛樂業消費型增值稅制度。消費型增值稅作為最有利于保持稅收中性的增值稅類型,其對稅前扣除更合理,能有效解決對娛樂業征收增值稅抵扣項目不完整的問題。實現對娛樂業由征收營業稅改征增值稅的目的,徹底解決娛樂業的重復課稅問題,保障“營改增”之后,娛樂業稅負只減不增。
(2)優化娛樂業稅制結構。筆者建議:第一,構建促進實質公平的大眾娛樂業稅收與奢侈娛樂業稅收制度。以各娛樂行業之“社會化功能”作為對娛樂業稅收“量能”征收的法治化思維考量,按照各娛樂業差異化的社會功能將娛樂業稅收劃分為大眾娛樂業稅收和奢侈娛樂業稅收。[12]大眾娛樂業稅收是以大眾共享的功能定位為主,豐富公眾精神生活的娛樂行業的稅收。例如射擊、狩獵、跑馬、游戲機、蹦極、卡丁車、熱氣球、動力傘、射箭、飛鏢等娛樂項目的稅收。奢侈娛樂業稅收則是為滿足少數自身納稅能力強的課稅對象的消費需求所產生的娛樂行業的稅收。例如高爾夫球、高檔會所、私人游艇等為富人娛樂活動提供服務的高消費娛樂項目的稅收。通過對娛樂業稅收進行內部行業細化,在分業課稅的基礎上以“量能課稅”打造激發娛樂企業活力的公平稅收平臺。第二,將高檔消費的奢侈娛樂業納入消費稅征稅范圍。大眾娛樂業適用與一般生活服務業相同的稅制,在“營改增”背景下仍然繳納6%的增值稅,而對并非滿足城鄉居民一般生活需求的奢侈娛樂業則可單獨征收消費稅。同時,奢侈娛樂業稅收制度的建構應當遵循“漸進式稅制改革”的法治化路徑,將奢侈娛樂業稅收的征稅范圍框定在少數具有必要合理性的娛樂項目之內。對大眾娛樂業與奢侈娛樂業稅收進行合理的區別對待,不但不違背起點公平、實質平等的稅收法治理念,反而有利于發揮娛樂業稅收法定與娛樂業量能課稅之間關聯耦合特性的功能。
3.完善我國娛樂業稅收的優惠機制
(1)完善娛樂業稅式支出的規范管理機制。筆者建議:第一,保障娛樂業稅式支出的法律化。娛樂業稅式支出法律化是為落實娛樂業稅收法定之立法意旨,使娛樂業稅收優惠導入公共預算框架之中[13],將娛樂業稅收優惠行業、優惠環節等事項的確定權和調整權交由最高權力機關行使。即娛樂業稅收優惠應當以公益原則作為正當性依據,且必須由法律定之,以強化對娛樂業稅式支出政策的規范管理。雖然基于娛樂業稅收優惠法定化的考量,不賦予地方娛樂業稅收減免權限,但地方政府可以利用“財政返還”等方式補貼新興娛樂企業。第二,完善娛樂業稅式支出效益評估機制。根據娛樂業不同行業的性質及作用,對各娛樂行業稅式支出進行成本效益分析,并且通過對娛樂業稅式支出評估程序的正當性約束,使娛樂業的稅收優惠兼顧公平正義與比例原則,保障娛樂業稅收優惠制度的設計遵循合法性與合理性原則,實現娛樂業稅收優惠制度形式公平與實質公平的統一。第三,完善娛樂業稅式支出的監督機制。通過將娛樂業稅收優惠列入預算,并按照預算支出的要求進行監督。權力機關應當以便于公眾全面監督的方式將娛樂業稅收優惠決策公開。強化財政部門濫用稅式支出的確定權和調整權的法律責任,從而構建覆蓋娛樂業財政收入、支出、監管的綠色娛樂業稅收優惠制度。
(2)完善娛樂業納稅人的稅收優惠權保障機制。娛樂業納稅人稅收優惠權的保障機制設計,一方面要有基于量能課稅產生的合理稅負差異,另一方面也要防止各娛樂行業稅負逆向運行可能帶來的負外部性。筆者建議:第一,調整娛樂業納稅人所負擔的增值稅、企業所得稅等稅種的稅收優惠政策。可以對電子競技、游藝、音樂茶座等大眾娛樂業適用20%的企業所得稅優惠稅率,并通過免稅額、扣除額、稅額扣抵、免稅項目等實現稅捐正義的減免方式,保障娛樂業納稅人享受平等的稅收優惠權。第二,完善娛樂業稅收優惠政策的適用目錄。可以向第三產業發展方向引導,使一些附加值高的娛樂產業在總產值中占更大比重,增強稅收優惠的產業導向作用,從而促進娛樂企業技術創新以及文化娛樂業和戰略性新興娛樂產業發展,扶持和促進小微娛樂企業發展。第三,完善娛樂業稅收優惠實施程序機制。建立保障娛樂業稅收優惠實施程序化的協調運作機制、檢查機制和備案機制,通過財稅主管部門與地方政府的有效銜接和合力管理,從而遏制政府職能部門之間出現彼此推諉、扯皮現象。還應當健全高效率的娛樂業稅收優惠審批機制,避免復雜的優惠審批環節,降低娛樂企業稅捐優惠的獲取難度及遵從成本,從而提升娛樂業稅收優惠的執行效率,既避免造成娛樂業稅收的扭曲,促進娛樂業稅收優惠扶持功能有效發揮,也有利于實現娛樂業納稅人稅收優惠權利的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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