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友濤 侍蘇盼
(中國工商銀行山東省分行,山東 濟南 250001)
商業銀行應收賬款概括質押融資業務的法律風險及應對
張友濤 侍蘇盼
(中國工商銀行山東省分行,山東 濟南 250001)
應收賬款質押融資是各商業銀行普遍開展的業務。為提高業務處理效率,一些商業銀行突破法律規定,創新了應收賬款概括質押融資業務,即將出質人將來一段時間內的應收賬款予以質押。此種模式違反了《物權法》的基本原理,司法實踐中也多不被認可。商業銀行必須規范業務擔保結構設計,以推動應收賬款質押融資的規范、持續發展。
應收賬款;概括質押;物權法定
應收賬款融資是指企業將已有或將來的應收賬款轉讓、出質給債權人,并由債權人依據對應收賬款的價值評估提供一定融資的經濟活動。從目前各商業銀行推出的基于應收賬款的融資產品來看,主要有應收賬款轉讓(保理)融資和應收賬款質押融資兩種形式。應收賬款保理業務作為舶來品已日益成熟,但應收賬款質押作為一種新型融資方式,只在《物權法》實施后才發展起來。應收賬款質押融資克服了企業因自身資信水平不佳、抵押品不足等導致的融資難題,進一步拓寬了企業融資渠道。因此,國家層面也積極推廣應收賬款質押融資業務。2016年2月14日,央行等八部委聯合發布了《關于金融支持工業穩增長調結構增效益的若干意見》,提出大力發展應收賬款融資,改進完善應收賬款質押和轉讓,推動更多供應鏈加入應收賬款質押融資服務平臺,支持商業銀行進一步擴大應收賬款質押融資規模。但在實踐中,應收賬款不同于一般的財產權利,其在設定、登記等方面存在特殊規則,導致應收賬款質押也面臨特定的法律風險:一是應收賬款質押本身的法律風險。應收賬款質押標的為債權,其風險因素較抵押、實物質押要多,所有能夠導致債權消滅、終止、瑕疵的法律事實都會導致應收賬款債權面臨無法收回風險。二是應收賬款質押法律制度不完善帶來的法律風險。我國《擔保法》沒有對應收賬款質押進行規定,《物權法》也只在228條規定了兩款,只有人民銀行《應收賬款質押登記辦法》對這一制度規范較為詳細,但該辦法僅屬部門規章,效力層級較低。為滿足銀行業務日益強烈的創新需求,一些銀行在應收賬款質押類業務上突破法律規定,導致此類業務更加復雜。本文通過對一法律清收案件引發問題的思考,剖析了應收賬款概括質押的法律性質,并從司法實踐認定出發,提出防范應收賬款質押類業務相關法律風險的建議,以推動應收賬款質押融資的規范、持續發展。
A貿易公司在甲銀行貸款余額1億元,由B公司保證。后A貿易公司在各家金融機構融資陸續出現違約,甲銀行融資也進入不良。隨后,甲銀行提起訴訟并在勝訴后申請法院強制執行。法院于2015年2月出具執行裁定書,裁定查封B公司對某煤炭公司貨款3000萬元,并將該執行款過付到甲銀行,歸還甲銀行融資。
2015年9月,乙銀行以對B公司2014年5月1日至2016年11月10日期間內的應收賬款享有優先受償權,包括但不限于B公司對某煤炭公司享有的3000萬元應收賬款為由,向法院提出訴求。
法院審理查明,2014年5月1日,乙銀行與B公司簽訂《最高額應收賬款質押合同》,約定B公司以其在2014年5月1日至2016年11月10日期間內發生的(包括已發生的和將發生的)所有應收賬款向乙銀行提供質押擔保。2014年5月1日,乙銀行在人民銀行征信中心辦理動產權屬統一登記(初始登記),質押財產描述為:B公司2014年5月1日至2016年11月10日期間內發生的(包括已發生和將發生的)所有應收賬款,擔保范圍是A貿易公司2014年5月1日至2016年11月10日期間所有業務。
2016年1月,法院判決乙銀行對B公司2014年5月1日至2016年11月10日期間內的應收賬款享有優先受償權,包括但不限于被告B公司對某煤炭公司享有3000萬元的應收賬款。該判決已生效。
根據以上情況,乙銀行因法律文書已生效,可以憑該文書申請法院執行回轉。甲銀行已收到的涉訴款項3000萬元面臨執行回轉的風險。
筆者分析認為,本案的焦點在于乙銀行是否對B公司2014年5月1日至2016年11月10日期間內的應收賬款享有優先受償權。如果按照法院判決,乙銀行享有應收賬款的優先受償權,則乙銀行可以向法院申請對該應收賬款優先受償。如果該類應收賬款概括質押依法不成立,則乙銀行沒有優先受償權,本案自然不應執行回轉。
《物權法》第228條對應收賬款質押進行了規定。一般理解認為,《物權法》所指應收賬款既包括現有債權,也包括將來發生的債權。但對應收賬款是否應當是明確的或者是概括的,法律并沒有做出明確規定。筆者認為,依據應收賬款特性,被質押的應收賬款應當在屬性上是能夠被明確確認的,而不能是概括性的。即,僅僅在應收賬款質押合同中約定出質債務人所有的應收賬款或某個特定期間內發生的全部應收賬款,而無法對債務人、應收款金額及履行狀況等基本要素予以完全明確的質押是無效的。理由如下:
(一)理論依據
1.基于一物一權理論下的考察。自羅馬法以來,物權法普遍采用一物一權作為基本原則,其主要依據是該原則能夠明確權利邊界,便于物權公示,確保交易安全。基于公示制度,當事人及第三人可直接從外部認識物權的客體范圍、內容,使物權法律關系據此得以透明。而根據近現代各國物權變動的普遍規則,不動產以登記為公示方式,動產以對物的占有和交付為公示。不論是登記還是對動產的占有和交付,都要求物權的客體必須獨立、特定。
依照大陸法系物權立法原則,法律對權利質權無特別規定的,準用動產質權的規定。我國《物權法》第229條亦有相同規定(權利質權除適用本節規定外,適用本章第一節動產質押的規定)。在動產質權中,如果以數個動產為客體,為同一債權提供質押擔保的,按照一物一權原則,在各動產上應分別成立質權,并以分別成立的數個質權共同擔保同一債權,不存在將數個動產集合一物并在其上成立一個質權的情形。換言之,于此情形,應構成動產的共同質押,而非單一質押。既然如此,當以數項權利質押擔保同一債權時,自應準用動產共同質押之規定。而以一定時期內的應收賬款概括質押,是由數個應收賬款構成,本質上是一定時期內發生的每一筆應收賬款的質押。因此,應收賬款概括質押事實上就是以企業數個應收賬款為同一借貸債權提供擔保,依據一物一權原則,就應當按照數個動產質押之規定,分別進行質押登記,否則質權不能成立。
2.基于物權法定原則下的考察。物權法定原則,又稱為物權法定主義,是指物權只能依據法律設定,禁止當事人自由創設物權,也不得變更物權的種類、內容、效力和公示方法。依據物權法定,當事人設定的物權必須符合現行法律的明確規定。如果法律無明文規定物權種類時,則不能解釋為法律允許當事人自由設定,只可解釋為法律禁止當事人創設此種物權。
浮動抵押制度起源于英美法系,后逐漸為大陸法系有條件吸收,我國物權法也吸收了浮動抵押制度,但并未將其他浮動擔保方式納入立法視野。《物權法》第181條規定了浮動抵押內容并以第189條、第196條予以配套設立了浮動抵押制度,該制度規定,企業、個體工商戶、農業生產經營者可以將現有以及將有的生產設備、原材料、半成品、產品抵押。從整個物權法體系看,僅規定動產可以設定浮動抵押,且將不動產、知識產權和債權等財產排除在浮動抵押標的物范圍之外。對浮動質押制度,鑒于質權需轉移標的物占有,如質押物為不確定的存在,不符合質押的性質和特征,與質押制度本質概念相違背。為此,我國《物權法》并未設定浮動質押制度,應收賬款概括質押違背了物權法定原則,該設定方式違反了物權種類法定的強制性規定而無效。
3.基于應收賬款特定化下的考察。應收賬款特定化意指用于設立質押的應收賬款必須要素明確、具體。作為一種普通的債權,應收賬款是一種未被證券化的具有金錢內容的請求權,無證券載體。從各承認應收賬款質押國家的立法看,也都對質押合同關于用于質押的應收賬款的描述,做出盡可能詳盡的要求。對此,我國《物權法》第210條也進行了類似規定(質權合同一般包括下列條款:……(三)質押財產的名稱、數量、質量、狀況;……(五)質押財產交付的時間)。筆者認為,我國《物權法》所規定的應收賬款,除應具有基礎的法律關系外,也應滿足特定化特征。
《應收賬款質押登記辦法》第四條規定了五類應收賬款,其中的四類應收賬款,即銷售產生的債權、出租產生的債權、提供服務產生的債權和提供貸款或其他信用產生的債權,債權產生的基礎法律關系(買賣、租賃合同等)已經存在,其債權須已經特定化,但不必定現實化。換言之,該四類債權要么是現實債權,要么是有成立基礎的將來債權,否則不能出質。公路、橋梁等不動產收費權是一類特殊的權利,較之前述四類債權,本質是一種資格,其效力從根本上說來源于政府的特許,而不是權利人和義務人意思自治的結果。可見,不動產收費權顯然是沒有成立基礎的法律關系。但我們認為,不動產收費權雖然在性質上與原初意義上的應收賬款相去甚遠,但不動產收費權仍然具有金錢債權的性質,具有應收賬款特定化特征,仍然適于出質。原因如下:不動產收費權是政府特許的結果,這確保了不動產收費權的合法性;收費權人原則上可以無差別地向使用設施的人收取費用,從而確保和充實了收費權的資金內容,使不動產收費權的出質成為“有物可質”。而應收賬款概括質押是以將來可能產生的應收賬款質押,尚無存在的基礎法律關系,也無法進行特定化,因此,該模式無法產生質押效力。
(二)實踐分析
對普通應收賬款質押或者應收賬款概括質押,如果被質押的債權本身不夠具體明確,質權人是否最終享有優先受償,從近兩年的司法實踐看,多數是不支持質權人享有優先權。
1.一般應收賬款具體化問題。在興業銀行與江蘇興達利紡織科技有限公司、江蘇意邦清潔用品有限公司等金融借款合同糾紛案①中,興達利公司、擔保人意邦公司分別與興業銀行簽訂《應收賬款最高額質押合同》,為興達利公司的融資提供應收賬款質押擔保,質押物為興達利公司、意邦公司提供的自己擁有的應收賬款設定質押。質押合同所附質押物清單全部為空白,無任何質押物的具體描述。興業銀行在中國人民銀行征信中心辦理了應收賬款質押最高額貸款業務登記,登記了最高債權額和質押財產價值。法院審理認為:“合同附件中的質押物清單上應收賬款的債務人名稱、權利證書編號、金額、期限等內容均為空白……興業銀行蘇州分行雖然在中國人民銀行征信中心辦理了出質登記,但辦理該登記是興業銀行蘇州分行單方即可完成,且中國人民銀行征信中心對于用于出質的應收賬款是否客觀真實并不作實質審查,在興業銀行蘇州分行不能進一步舉證證實其所享有的應收賬款的具體權利內容要素的情形下,其主張對興達利公司、意邦公司出質的應收賬款享有優先受償權,缺乏事實依據和法律依據。”
在平安銀行與鄒平玉泉化工有限公司等金融借款合同糾紛案②中,雙方簽訂了《最高額質押擔保合同》,約定玉泉化工以其合法擁有的財產向平安銀行提供質押。該合同所附質押標的清單載明,質押標的為玉泉公司的應收賬款,出質人對質押標的擁有100%的份額。雙方簽訂《應收賬款質押登記協議》后將上述應收賬款質押在中國人民銀行征信中心進行了登記。法院審理認為:“作為應收賬款質權標的之應收賬款須具有特定性,即用于設立質押的應收賬款的有關要素如債務人名稱、債務數額、產生應收賬款的基礎合同等應當明確、具體;若應收賬款不特定,就無法確定質押的是什么應收賬款,就無法實際行使應收賬款質權,從而會導致無法判決或判決缺乏可執行性。就本案而言,濟南平安銀行主張應收賬款質權的依據是最高額質押擔保合同、應收賬款質押登記協議以及出質登記,但上述合同、協議及登記均沒有記載應收賬款的債務人名稱、債務數額以及產生應收賬款的基礎合同等有關要素,從而導致無法確定本案最高額質押擔保合同的標的以及濟南平安銀行所主張的應收賬款質權的標的,故濟南平安銀行享有應收賬款質權的主張無法得到支持。”
概括前述判決觀點可以看到,在應收賬款質押合同中需明確被質押債權的金額、履行期限、支付方式、所依賴的基礎合同名稱、應付賬款的履行情況以及次債務人等信息。否則,對該應收賬款享有優先受償權的申請,法院很可能不予支持。
2.應收賬款概括質押具體化問題。在富登投資信用擔保有限公司與南京喜春來工貿有限公司等追償權糾紛案③中,因喜春來公司向銀行借款,要求富登擔保公司提供擔保。喜春來公司與富登擔保公司簽訂《最高額反擔保質押合同》,約定質押的應收賬款為喜春來公司對其客戶(包括本合同簽訂時已存在的客戶及登記期限內增加的客戶)所擁有的債權,包括本合同簽訂時及登記期限內產生的、到期的、存在的應收賬款。雙方還簽訂《應收賬款質押登記協議》。富登擔保公司就上述質押事宜在中國人民銀行征信中心辦理應收賬款質押初始登記。質押財產描述為“出質人自2013年5月22日簽署《最高額反擔保質押合同》之日及之后,在與其所有的應收賬款支付方之間所有合同中享有的:1)對應收賬款支付方的應收賬款:包括現在的或將來的、實際的或可能發生的所有應收賬款;……。”后富登擔保公司向銀行履行擔保責任后對喜春來公司提起訴訟。法院審理認為:“富登公司雖在人民銀行征信系統辦理了質押登記,已具備應收賬款質押的形式要件,但登記的質押財產表述為‘現在的或將來的、實際的或可能發生的所有應收賬款’,該表述對質押財產的數量及狀況均沒有約定,在備案的質押合同中,雙方也未對出質債權的基礎合同及其履行狀況等事項做出約定,亦不符合質押合同必要條款的法律規定。富登公司雖稱喜春來公司在質押登記前后向其提供了應收賬款明細表,但其對喜春來公司是否享有債權以及債權的實際金額并不能確定,在簽訂質押合同后也未及時通知相對人得到確認,故富登擔保公司針對不具確定性的質物所設定的質權不成立。”
在浦發銀行與湖北龍昌物資貿易有限公司等借款合同糾紛案④中,浦發銀行與龍昌物資公司簽署《保理協議書》,約定龍昌物資公司提供其對武漢重工鑄鍛有限責任公司自2013年1月1日至2016年8月15日發生的全部應收賬款進行質押擔保。浦發銀行在中國人民銀行征信中心辦理動產權屬登記:出讓人龍昌物資公司、受讓人浦發武漢分行;轉讓財產描述為出讓人自2013年1月1日至2016年8月15日之內發生的(包括已發生和將發生的)對武漢重工發生的全部應收賬款,轉讓財產信息、轉讓財產價值均未登記。法院審理認為:“出讓人自2013年1月1日至2016年8月15日之內發生的(包括已發生和將發生的)對應收賬款付款人武漢重工的全部應收賬款,其附件應收賬款清單中應收賬款付款人、合同編號、合同或訂單名稱、幣種、金額、到期日等均為空白”,“故本案的應收賬款無明確內容,缺乏特定性。據此,浦發銀行武漢分行訴請對龍昌物資提供質押的應收賬款有優先受償權的訴訟請求,本院不予支持。”
概括前述判決觀點可以看到,基于應收賬款質押的特性,出質人不能以其對特定或不特定的次債務人在某一時間段內不特定的應收賬款來出質,而必須明確究竟是哪幾筆債務被用于質押。如果描述清楚,法院可以認定為基礎債權已經被特定,質押有效。反之,如果號稱被質押的債權具有無法確定的可能,則無法認定質押已經有效成立。
綜合上述分析,在本文第一部分所述案例中,B公司以將來應收賬款概括質押違反法律規定,乙銀行對B公司2014年5月1日至2016年11月10日期間內的應收賬款不享有優先受償權,本案也不應執行回轉。
筆者認為,應收賬款質押融資業務中,銀行和出質人簽訂的應收賬款質押合同中必須將被質押債權的基本要素予以清晰明確。如被質押的債權是概括性或浮動的,則每筆應收賬款都必須及時滿足上述要求。只有如此,方能有效避免因被質押債權不夠特定化而導致法院不予認可的風險。基于此,對商業銀行涉及應收賬款質押融資類業務提出以下法律風險防控建議:
(一)一般應收賬款質押模式
一般應收賬款質押是指借款人或其他第三方以合法擁有的普通應收賬款設定質押,為借款人在銀行申請辦理的各種信貸業務提供擔保的行為。依據上述對應收賬款質押風險分析,銀行辦理此類業務應當注意以下風險:
1.應收賬款應當滿足特定化要求。雖然《物權法》已明確規定應收賬款可以質押,而且現實生活和經濟發展也需要不斷創新權利質押擔保方式,但這并不意味著所有的應收賬款都可以質押。只有那些既符合法律規定,又能對債權起擔保作用且可以特定化的應收賬款才能夠進行質押。為實現應收賬款特定化,必須嚴格按照《物權法》第210條規定的要求,在質押合同中列明應收賬款筆數、金額、履行期限、支付方式、基礎合同名稱、應付賬款的履行情況以及次債務人等信息。
2.規范進行應收賬款質押登記。《物權法》規定出質登記是應收賬款質權設立的必要條件。人民銀行征信中心對應收賬款質押的審查,屬于典型的形式審查,并不對質押雙方當事人、質押的應收賬款是否真實、合法進行審查。因此,在應收賬款質押登記公示系統進行登記時,如果不能規范地填寫登記內容,或對質押財產描述不清楚,將會影響登記的有效性,從而影響質權的認定。因此,銀行在進行應收賬款質押登記時,除對應收賬款依據的基礎合同等材料進行嚴格審查外,還必須按照登記辦法規定,正確描述應收賬款信息。
(二)應收賬款池質押模式
應收賬款池融資是指借款人或其他第三方將其在一定時期內向一個或多個購貨方銷售商品、提供服務或其他原因所產生的多筆應收賬款批量質押給銀行,銀行以上述應收賬款為基礎建立應收賬款池,以池中應收賬款為第一還款來源為銷貨方提供的短期融資業務。由于在應收賬款池有效期內可多次提款、逐筆歸還,對于有多筆應收賬款的借款人來講,應收賬款池融資業務具有一定的靈活性與便捷性。雖然該業務不同于案例所述的應收賬款概括質押,基于其以應收賬款的集合質押為基礎,在辦理該業務時,除注意一般應收賬款質押的風險外,還應從以下方面防范風險:
1.及時準確簽訂融資業務合同。按照《物權法》第228條規定,以應收賬款出質的,當事人應當簽訂書面合同。對應收賬款池融資業務,銀行應當與融資人簽訂《應收賬款池融資業務合同》。銀行在應收賬款池融資業務中,應及時與銷貨方簽訂該合同,明確應收賬款池項下最高融資比例、應收賬款池有效期等要素,約定為銷貨方開立應收賬款回款專戶,有條件的應與購貨方、銷貨方共同簽訂三方合同。《應收賬款池融資業務合同》必須附應收賬款清單,并準確填寫相關要素。
2.注意應收賬款池的更替和登記。在應收賬款池有效期內銷貨方可隨時提供符合銀行要求的新增應收賬款辦理入池,銀行對已到期或不符合要求的應收賬款應辦理出池,以新舊應收賬款更替的方式確保池內應收賬款質量并控制融資比例。對于應收賬款池建池、入池、出池、有效期等情況,銀行應建立詳細的應收賬款池管理臺賬并及時更新《應收賬款質押清單》。對擬辦理出、入池的應收賬款,銀行應及時登錄應收賬款質押登記系統,按照登記系統要求,辦理或注銷質押登記。
(三)應收賬款概括質押模式
應收賬款概括質押是指借款人或其他第三方以其將來產生的應收賬款全部概括質押給銀行,銀行以上述應收賬款為基礎為銷貨方提供的短期融資業務。從目前看,該類業務在部分股份制銀行開辦。從現有法律規定和當前司法實踐看,多數法院不支持銀行對應收賬款概括質押優先權。因此,商業銀行應當充分認識此類業務風險,謹慎開展此類業務。在當前法律規定情形下,建議將應收賬款概括質押作為融資保障或者補充措施。
1.按照應收賬款池操作模式完善概括質押業務。對已開展應收賬款概括質押融資業務的,按照《物權法》規定,質押合同是成立的。建議相關銀行及時參照應收賬款池模式對業務進行補正,依據簽訂的《質押合同》,按照登記機關要求,逐筆登記期限內產生的應收賬款。
2.在提起訴訟前及時對質押標的特定化。雖然在訴訟前質押標的物特定化后是否能夠取得質押優先權存在不確定性,但根據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在(2015)蘇商終字第21號判決書“……在興業銀行蘇州分行不能進一步舉證證實其所享有的應收賬款的具體權利內容要素的情形下,其主張對興達利公司、意邦公司出質的應收賬款享有優先受償權,缺乏事實依據和法律依據”表述看,如能夠在訴訟過程中舉證質押標的在訴訟時已經特定化,法院有可能支持質押成立。因此,對應收賬款概括質押權利人,應當比照動產浮動抵押的結晶技術,在提起訴訟前及時逐筆登記應收賬款情況,將質押標的特定化,爭取法院予以支持。
3.“應收賬款概括質押權人”損害本行利益的,應當積極主張權利。對以賒銷方式經營為主的企業來說,應收賬款是企業權益的重要組成部分。而應收賬款概括質押操作,必然影響到企業的整體資產情況。比如,如借款人或擔保人的應收賬款在其他債權人處概括質押的,此種質押被認可后勢必影響企業還款、擔保能力,影響本行融資安全;如應收賬款債權人將單筆應收賬款質押本行后又將應收賬款概括質押其他人或者應收賬款債權人將應收賬款概括質押其他人后又將其中單筆應收賬款質押本行,形式上產生質押權利沖突。因此,在應收賬款概括質押不被法院認可的前提下,應收賬款債權人以此方式融資勢必損害第三方利益,發生如本文開始所述案例情況。對此情況,商業銀行應當從多角度論述應收賬款概括質押的不合法性,積極向法院主張質押無效。
注:
①中國信達資產管理股份有限公司江蘇省分公司與江蘇興達利紡織科技有限公司、江蘇意邦清潔用品有限公司等金融借款合同糾紛二審民事判決書,(2015)蘇商終字第00021號。
②平安銀行股份有限公司濟南分行與鄒平玉泉化工有限公司、山東鴻澤光電科技有限公司等金融借款合同糾紛二審民事判決書,(2015)魯商終字第178號。
③上訴人富登投資信用擔保有限公司南京分公司與被上訴人南京喜春來工貿有限公司、王年余、端木玉蘭、羅鋼平、南京銀信爐料有限公司追償權糾紛一案的民事判決書,(2015)寧商終字第701號。
④上海浦東發展銀行股份有限公司武漢分行與湖北龍昌物資貿易有限公司、吳伯凱、李臘云借款合同糾紛一審民事判決書,(2014)鄂武漢中民商初字第00537號。
[1]鮑爾,施蒂爾納(德),申衛星、王洪亮譯.德國物權法(下冊)[M].法律出版社,200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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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孫鵬,王勤勞,范雪飛.擔保物權法原理[M].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年.
Absttrraacctt:The pledge of accounts receivable is strongly advocated currently in every commercial bank.In order to improve the efficiency of business process,some commercial banks break the traditional laws and regulations,innovate on the general pledge of accounts receivable,for a period of time in the future to be pledged.It violates the basic principles of the property law,and is not recognized by the judicial practice.Commercial banks must standardize the business process design,to promote the specifications of pledge of accounts receivable financing and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Key Woorrddss:accounts receivable,general pledge,numerus clauses
(責任編輯 劉西順;校對 GX)
The Legal Risks and Countermeasures of Commercial Banks in the General Pledge of Accounts Receivable
Zhang Youtao Shi Supan
(ICBC Shandong Branch,Shangdong Jinan 250001)
F832.33
B
1674-2265(2016)10-0070-06
2016-8-15
張友濤,男,供職于中國工商銀行山東省分行;侍蘇盼,男,供職于中國工商銀行山東省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