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陽光透過高大的弧形窗斜斜射入,給屋里帶來初夏午后的溫暖時光。
室內,幾個女編輯圍著一位長者在聊天,她們言笑晏晏,其樂無窮。
忽然,一把男聲加入其中:“云姨,請看看這稿件怎么樣?”
被稱作“云姨”的長者收住笑聲,似乎在翻看稿件,然后說:“是寫余劍的,好,文章可以啊!”
30年前,剛創刊的《少男少女》編輯部辦公條件一般,十多個采編人員擠在一間20多平方米的房子,只要有人聊天,房子里永遠是熱熱鬧鬧的。像我這種剛來編輯部的小編,是沒資格加入這種“熱鬧”的,所以,她們聊她們的,我自顧埋頭做手頭的工作。
只是,在云姨提及“余劍”時,我才豎起了耳朵。
“余劍我認識!”云姨滔滔不絕地談起她的朋友。
余劍,廣東著名的魔術大師,我也認識。因為不久前,我去廣州雜技團采訪過他……此刻,云姨手中講述余劍少年時的故事的稿件,就是我寫的。
云姨是廣東著名兒童文學作家黃慶云,也是《少男少女》的創辦人之一;而請她看稿件的,是時任編輯部主任的李國偉。
采訪余劍后,我用第一人稱寫了《“餓”出來的魔術師》。李國偉老師覺得稿件可以用,但有些老編輯認為文章風格與《少男少女》不吻合。于是,李老師便請云姨裁定用否。
云姨的一句“文章可以啊”,決定我第一次為《少男少女》寫的稿件能發表了。
但我的寫作風格,仍然受到有些編輯的置疑。平心而論,他們的置疑,也不無道理,因為那時較為偏重學習古典文學的我,在知識結構上與《少男少女》采、編、寫的要求并不吻合。
云姨決定性的“肯定”話語,事實上肯定了我的文筆并非一無是處。“我能不能在白話文上下功夫,寫出適合《少男少女》風格的文章?”出入古今,對當時的我來說是個很大的挑戰。
我謝絕了雜志社讓我既做函授部的工作又兼做一點編輯工作的安排,我覺得暫時是不適合做編輯工作的。那時,我已經有了新的想法:要全面學習白話文的寫作,并不僅僅是為了寫作適合《少男少女》風格的文章。
為期兩年。我給自己定下了時間,如果在兩年內學不會用白話文寫作純文學,就放棄文字工作。所謂“學會”,我的標準是兩年后的“畢業”作品能在純文學期刊發表。這在現在看來,也算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計劃,但當時,我就是抱著背城借一的決心。
讀書、寫作……那兩年是我最勤奮的日子。能找到的小說、散文、白話詩都看遍,并做了種種技術分析,后來更得到“五四文學”后期的無名氏(卜乃夫)指導。這位在著名現代文學史家司馬長風眼中與張愛玲、徐訏、錢鐘書并名的大作家讓我開了竅:寫作并不難。
兩年后,我的“畢業”作品順利在北方一家純文學期刊發表了,還是頭條小說。這篇兩萬多字的小說因為還不懂得剪裁,顯得有點啰嗦,但我覺得學習寫白話文的計劃是成功的。從此,熱衷寫作的我每年都發表10多萬字的文學作品,直至十多年前,才對寫作漸失興趣。
1993年,我重新回到編輯行列。多年來,我為青少年編寫了不少好作品,工作至今,是名副其實的老編。但我仍與云姨不相熟。有時,聽到身邊有人提到她的名字,我的心中會無端一熱,只為她當年曾說過與我相關的片言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