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派中醫蔡氏婦科流派調經的歷代學術經驗與特色探析*

上海市中醫文獻館(上海，200020)

張 利 黃素英

·流派研究·

海派中醫蔡氏婦科流派調經的歷代學術經驗與特色探析*

上海市中醫文獻館(上海，200020)

張 利 黃素英

海派中醫蔡氏婦科流派源遠流長,是著名的海派中醫流派之一，傳承有序、代有精英，形成了獨具特色的學術理論體系。通過梳理總結蔡氏婦科流派歷代文獻，探討蔡氏婦科流派調經的學術經驗和特色，認為蔡氏婦科流派治療月經失調不僅具有調氣治血，肝脾腎為綱，辨證論治，用藥輕靈等整體學術特色；歷代傳人在傳承的基礎上還形成了各自的學術特色，臨床療效顯著，值得學習和研究。

蔡氏婦科 流派源流 調經 學術特色 醫案

海派中醫蔡氏婦科流派，源遠流長，久負盛名，上溯清乾隆年間，至今已傳承八代二百余年。始祖杏農公，素有濟世利民之愿，精研岐黃，內婦各癥，每多應手，醫名漸噪。子半耕、孫枕泉，能紹祖業。四代硯香公，清同治癸亥科貢生，封中憲大夫，花翎同知，擅婦科，署令贈“功同良相”額。五代小香公，光緒甲申黃科廩生，茂才，入泮后絕意仕途，精擅婦科，素以儒醫聞世，婦孺皆知，譽滿大江南北，蔡氏婦科，于斯尤盛。六代香蓀公，繼承祖業，蜚聲滬上，濟世愛國，扶危助困，聲譽卓著[1]。七代蔡小蓀教授，著名中醫學家、婦科臨床家，懸壺70余載，仁心仁術，桃李芬芳，于20世紀70年代創立蔡氏婦科周期療法，傳承創新，推動蔡氏婦科流派進一步發展。八代黃素英等傳人也在繼承的基礎上不斷創新，逐步形成各自學術特色。蔡氏婦科流派傳承有序，代有精英，從而形成了獨具特色的學術理論體系。調經是婦科疾病治療的重點之一，在治療月經失調方面，蔡氏婦科流派具有豐富的經驗和鮮明的特色。

月經的周期、經期、經量出現異常的病證均屬于月經病的范疇，為便于探討，本文所涉及的月經失調主要指月經先期、月經后期、月經先后不定期、月經過多、月經過少等病證。筆者通過查閱蔡氏婦科流派歷代文獻和臨證跟師，梳理總結蔡氏婦科流派調經的學術經驗和特色，淺述如下。

蔡氏婦科流派調經整體特色

蔡氏婦科流派治療月經失調具有調氣治血，肝脾腎為綱，辨證論治，用藥輕靈等整體學術特色。提倡“氣以通為順，血以調為補”，治療月經病重視調氣治血。肝藏血、主疏泄，脾主中氣而統血，腎藏精、主生殖，三者與月經關系密切，蔡氏婦科流派認為“調經肝為先，疏肝經自調；治血先治脾，脾健則血生；調經滋腎水，精充經自行”，調治月經病重視肝脾腎。在具體臨證時需結合辨證，各有側重。蔡氏婦科流派用藥素來以輕簡靈驗為原則，處方多為10～12味，皆為平常易得之藥物，劑量輕者1～3g，重者12～15g。

蔡氏婦科流派歷代調經特色

1.經病首當辨氣血，虛實寒熱分調之(第四代)

硯香公(1826- 1898年)在《江灣蔡氏婦科述要》(稿本)中指出月經失調與氣血關系密切，臨證時首當辨氣血。總體來說，“氣血熱則先期而至，氣血虛則后期而來，氣血亂則先后參差不調”，但具體辨治仍需細分。

如月經先期，需辨別氣血熱與虛的不同。脈數而洪，經血色紫的辨證為熱，若為肝經氣郁化火，用加味小柴胡湯；若為血分有熱，用加味四物湯。脈數無力，經血色淡的，辨證為虛，用補中益氣湯、八珍湯。

月經后期，需辨別氣血寒與虛的不同。脈沉遲弦緊的，辨證為寒，用歸附丸。脈浮濡芤細，辨證為虛，具體再結合臟腑辨證，若為脾血虛，用人參養榮湯、加味逍遙散；若為肝血虛，用地黃丸。此外，經血紫黑成塊，辨證為氣滯血瘀，用四物湯加桃仁、紅花、丹皮、香附、元胡等。

月經先后不定期及月經過多、月經過少屬于氣血紊亂，可以結合病癥選用秘傳調經湯、調經八物湯、大溫經湯、艾附暖經丸、烏骨雞丸等方。

2.調和氣血治經病，補益脾腎為常法(第五代)

小香公(1863- 1912年)在《通治驗方》(稿本)中記載了治療月經先期和月經后期的驗方，認為氣血失調是其主要病機，治療多從調理氣血著手。常用香附、青皮、陳皮等理氣，當歸、熟地、阿膠等滋養陰血。從臟腑而言，脾為氣血生化之源，經水出諸腎，脾腎與月經病關系十分密切。處方喜用云苓、于術配伍以補脾氣，杜仲、鹿角霜等以補腎精。茯苓產云南者稱“云苓”，質較優，其味甘而淡，善入脾經，能健脾滲濕。白術以浙江于潛產者最佳，稱為“于術”，其味甘、苦，性溫，主歸脾胃經，以健脾燥濕為主要作用，《本草通玄》謂：“補脾胃之藥，更無出其右者。”兩者合用，補脾功效較佳。鹿角霜味咸性溫，《本草便讀》謂：“能溫補督脈，添精益血?！甭菇撬蝗袈菇悄z滋膩，補陽之力較鹿角膠溫和，且其屬于血肉有情之品，所謂“精不足者補之以味”，有較好的補腎之精血的作用，為蔡氏婦科流派補腎的常用藥物。

3.需辨虛實與標本，經病防尤重于治(第六代)

香蓀公(1888- 1943年)認為:“婦女經病，有標有本?；蛴蓸俗C而誘起本病者，或系本證而兼挾標病者，標本之間，虛實攸分?！盵2]因此治療婦人經病需辨虛實與標本。治則而言，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具體的治法如虛而寒者，治以溫補；實而熱者，治以清降；瘀而滯者，化之行之；郁而結者，宣之運之。若挾有外感，先以疏散以理標；純由內傷，則宜調養以固本。

香蓀公據其數十年臨證經驗，認為婦人經病與未注意經期防護有密切關系，指出：“既病而求治服藥于后，不若未病而注重衛生于先?！辈⑻岢鼋浧谛l生六則：一重清潔：每日以溫水凈洗。二宜鎮靜：切勿妄為劇烈行動。三慎起居：勿奔波于風雨之中，注意天時之寒暄，加長睡眠時間以修養血脈。四忌飲食：食物宜取清淡而易消化，辛辣生冷及有閉氣作用者俱在戒例。五逸神志：郁怒憂恐切不可犯，須悅情逸性以調情志。六戒房事：行經未凈，切宜戒之。

4.育腎周期調經病，詳審陰陽與氣血(第七代)

蔡小蓀教授在20世紀70年代創立蔡氏婦科周期療法。認為月經以腎氣為主導，受天癸調節，在肝藏血調血、脾統血化血的共同作用下，沖任氣血相資，隨著陰陽消長，胞宮氣血盈虧轉變，分別出現月經期、經后期、經間期及經前期的變化。所以調經之道，要詳審月經周期規律，順應不同時期陰陽氣血變化的特點，進行調治。

月經期胞宮氣血由滿而瀉，治以調理沖任，基本方組成有炒當歸、生地、白芍、川芎、制香附、牛膝等。經后期胞宮氣血由虛漸盈、乃陰長之時，治以育腎填精，基本方組成有茯苓、生熟地、路路通、降香、淫羊藿、制黃精等。經間期是陰陽轉化之時，經前期胞宮氣血漸趨滿盈、是陰長陽盛之時，治以育腎培元，基本方組成有茯苓、生熟地、仙茅、淫羊藿、巴戟天、肉蓯蓉、鹿角霜、女貞子等。月經失調各類病證均以此育腎周期療法為基礎，結合辨證，臨證加減，療效滿意。

5.調經重視肝脾腎，補腎扶陽促經行(第八代)

黃素英主任是蔡小蓀教授的學生之一，傳承了蔡小蓀教授周期調治月經病的學術思想，調治經病從補腎立法，同時也強調兼顧肝脾。脾為后天之本，主中氣而統血，婦人行經以血為本；肝藏血主疏泄，又有“肝為女子先天”之說，女子性易憂郁，常易肝氣郁結、肝郁化火等而致經病。臨證時常用補脾疏肝法，喜用歸脾湯、補中益氣湯、逍遙散等加減。

臨證治療月經病注重病證合參，如治療肥胖型多囊卵巢綜合征月經過少、月經后期者，常用補腎扶陽法。黃素英認為本病患者屬腎虛痰濕，陰陽轉化受礙，治療在補腎的同時，宗“益火之源，以消陰翳”及“病痰飲者，當以溫藥和之”之意，在相當于排卵期的時間酌用附子等扶陽之品，取其辛甘溫煦、峻補元陽之效，以助陽氣而觸發排卵，從而使月經正常來潮。

歷代醫案選錄

1.蔡小香醫案(月經后期案)

經行落后，腹痛腰酸，脈形虛軟，氣血兩虧也。宜調和營衛，兼益其腎脾。

原當歸(酒炒)錢半，炒阿膠錢半，熟地炭錢半，炒黃芪錢半，炒冬術錢半，云茯苓三錢，制香附三錢，炒杜仲錢半，新會皮錢半，鹿角霜三錢，河水煎。

2.蔡香蓀醫案(月經過少案)

經期后延，色淡量少，面色蒼白，眩暈無力。脈象細軟，苔薄質嫩紅。要皆歷年多產乳眾，加以勞累，血由是虧，氣于是損，徒攻何益，非滋補不為功。

生黃芪一兩，炒潞黨五錢，炒當歸三錢，生地三錢，熟地三錢，川芎三錢，白芍三錢，懷牛膝三錢，制香附三錢，炙甘草二錢，大棗七枚，陳阿膠三錢。

3.蔡小蓀醫案(月經過少案)

施某，女，25歲，已婚，2011年9月10日初診，病歷號5002113。

主訴：月經量少5月。

病史：月經初潮13歲，周期33- 39天，經期5- 6天，量中，色紅，經痛不甚，0- 0- 1- 0，2011年1月人流。近5月來月經量明顯減少，約為原來1/4量。末次月經8月9日，5天凈，量少，目前工具避孕。自覺乏力腰酸，睡眠欠佳，經期將屆，舌質紅，苔薄，脈平。中醫診斷為月經過少，證屬腎氣不足。西醫診斷為月經失調。治擬調理沖任，處方：炒潞黨12g，炒白術10g，炒當歸10g，生地10g，熟地10g，炒懷膝10g，川芎10g，白芍10g，制香附10g，炒杜仲12g，川斷12g，丹參10g，10劑。

二診(2011年9月29日)：末次月經9月20日，5天凈，量少。經行逾期，夜寐易醒，舌中根苔微黃，舌質紅，脈略數。擬育腎通絡，處方：云茯苓12g，生地10g，柏子仁10g，夜交藤30g，遠志4.5g，炒懷膝10g，路路通10g，麥冬12g，公丁香2.5g，淫羊藿12g，巴戟天10g，蓯蓉10g，7劑。另：左歸丸6克，每日二次，口服。

三診(2011年10月12日)：時逾中期，基礎體溫未升，自覺疲憊乏力，有時冷熱交替，苔薄白中根略厚膩，舌質偏紅，脈略細數。擬育腎培元兼顧，處方：云茯苓12g，生地10g，仙茅10g，淫羊藿12g，巴戟天10g，蓯蓉10g，焦米仁12g，柴胡4.5g，白芍10g，炒白術10g，澤瀉10g，14劑。另：河車大造丸6克，每日二次，口服。

四診時訴末次月經10月27日，經量較前增加。如此按照經期予調理沖任、經凈后予育腎通絡、經前期予育腎培元的育腎周期法調治4月，經行準期，基礎體溫典型雙相，經量中等，月經恢復正常。

月經失調是婦科臨床的常見病、多發病，其病因多樣，病證錯雜，故歷來是婦科診治的重點病證。蔡氏婦科流派治療月經失調具有調氣治血，肝脾腎為綱，辨證論治，用藥輕靈等整體學術特色。同時其歷代傳人在傳承的基礎上，融會貫通、吸納新知，結合臨證實踐形成各具特色的學術經驗，臨床療效顯著，值得進一步深入學習和研究。

[1] 黃素英.中國百年百名中醫臨床家叢書·蔡小蓀[M].北京：中國中醫藥出版社，2002：1- 2.

[2] 蔡香蓀. 婦女經病與衛生[N].中國醫學，1941- 1- 15(創刊號).

CAI′s Gynaecology School in Shanghai : A Study on Historical Academic Feature and Charactristic Analysis

ZHANG Li, HUANG Su-ying

(Shanghai Literature Institute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Shanghai 200020, China)

As one of the most famous school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T.C.M) in Shanghai, CAI′s gynecology owns a long history and profound origins. The CAI′s school has gradually formed one unique academic system for well inheritance and excellent talents. This paper is to rearrange historical literature of CAI′s gynaecology school and to discuss adjusting menstruation on academic experience and features. It has been considered that there have existed features such as regulating Qi with treating blood, therapy guidelines on liver-spleen-kidney, syndromes differentiation with diagnosis and treatment, flexible prescriptions with minimum dosages etc. On the base of inheritance, former successors have also development their own academic features with obvious curative effect that is worthwhile to research.

CAI′s gynecology； schools and origins； adjusting menstruation； academic feature； medical cases

海派中醫蔡氏婦科流派傳承研究基地項目(編號：ZY3-CCCX- 1- 1006)

R271.11

A

1006- 4737(2017)04- 0042- 03

2017- 03- 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