剝離生物醫學倫理學的醫學倫理學

王云嶺

(山東大學基礎醫學院，山東 濟南 250012，wangyl@sdu.edu.cn)

剝離生物醫學倫理學的醫學倫理學

王云嶺

(山東大學基礎醫學院，山東 濟南 250012，wangyl@sdu.edu.cn)

生物醫學倫理學；醫學倫理學

到底什么是醫學倫理學(Medical Ethics)？它和生物醫學倫理學(Bioethics)的分野在哪里？對于醫學倫理學發展走過近四十個春秋的當代中國來說，這是一個亟須反思的問題。無論在教材層面還是在學術討論的層面，如果我們剝離了生物醫學倫理學所討論的那些內容，也就是剝離了因醫學技術不斷發展帶來的那些在傳統醫學條件下不太可能是問題的倫理問題，例如器官移植倫理、生殖醫學倫理、心肺復蘇倫理、基因技術倫理等，醫學倫理學還剩下什么？仔細檢討我們的醫學倫理學課堂、教材和學術期刊，看看我們與學生、與同行們討論的熱點問題都有哪些，我們會發現，無論是學生還是教師，無一例外，他們對于那些高精尖醫學技術的發展帶來的倫理問題更感興趣。然而這些問題實際上并不是社會發展中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有些問題與公眾生活的距離甚遠，比如基因增強的倫理問題，以及克隆人是否會貶損人的尊嚴的問題等等。但是這些問題很有趣，會激發大家的討論興趣，常常成為課堂上、研討會上的熱點和焦點問題。然而實際上，這類問題并不屬于醫學倫理學的傳統領地。他們其實是貨真價實的生物醫學倫理學議題。

如果將這類問題從醫學倫理學的討論中剝離出來，醫學倫理學會剩下什么呢？原則？規范？然而實際上，所謂的“四原則”(行善、無傷、尊重、公正)也并不屬于傳統醫學倫理學，眾所周知，它們來自《貝爾蒙特報告》，而這個報告是在總結了美國以人為受試者的生物醫學研究中的經驗教訓之后得到的，本質上也是生物醫學倫理學的。至于規范，不但人們缺乏討論的興趣，而且很多人認為根本就沒有什么可以研究的(這當然屬于膚淺的認知)。

生物醫學倫理學議題通常都非常有趣，吸引人，能夠在課堂上掀起一個又一個的小高潮。這是為什么許多教師鐘情于討論這些問題的一個重要原因。另一個原因，也許是這些問題似乎更能體現教師的哲學素養，因為這些問題的探討常常需要援引許多重要的倫理學理論，涉及許多哲學名家的思想。當然，醫學生們對這些問題也非常感興趣，一來那些看起來令人困惑的兩難問題更容易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二來這樣的問題也更容易展示他們在課堂上討論的風采。然而人們常常忘記，這些問題與多數公眾的現實生活基本上沒有關系。很多年前國內辦過幾次中德醫學倫理學研修班，其中2003年在武漢舉辦的第二期研修班上，一位叫詹姆斯·道爾的美國年輕教師提醒當時的中國同行說，“在中國,有很多人沒有醫療保障，吸煙，酗酒，但醫學倫理學教師卻花大量時間來討論誰是父親，誰是母親，這是很奇怪的。”這種提醒顯然不無道理。

所以，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在中國搞清楚醫學倫理學和生物醫學倫理學的分野是很重要的。也許，剝離了生物醫學倫理學的內容，剩下的東西可能沒有那么炫酷，沒有那么吸引人，但是卻很重要。例如，中國的公共衛生問題很嚴重，最近幾年北方地區常被霧霾籠罩。這不但是個環境保護問題，實際上也是重要的醫學倫理問題。在中國，衛生資源分配嚴重不公平，醫療保障體系條塊分割，城鄉之間、地區之間、階層之間存在著巨大差距，人為導致了不同人群抵御疾病能力的不同。還有，中國是肝炎大國，大約有1/10的人口攜帶有乙肝病毒，這些人的工作、生活受到歧視，面臨巨大壓力。與此相關的倫理問題在醫學倫理學界很少受到關注。

醫學倫理學的研究和教學應該將生物醫學倫理學的內容剝離出來，這兩者之間應該有一個清晰的分野。醫學倫理學的研究和教學應該貼近醫療現實和公眾生活，醫學倫理學應該回歸其本來的領地。醫學倫理學研究應該以基本的價值，以及價值指導下的規范為內容。一些基本的價值，在今天的中國似乎已經被遺忘了，例如分配正義。對醫療衛生資源的不公正分配違反了這一價值，但是學界少有人研究。而這一類的問題才是能夠深切關注公眾健康與生活的重大問題。而規范，則絕不只是一些祈使性語句和文本，每一條規范背后都有著深層次的價值追求。認真研究這些問題，就是在夯實中國醫學倫理學的根基。

然而還有一個問題，也許縈繞在研究者的腦際而揮之不去。那就是，醫學倫理學的解釋力問題。不能用來解釋現實，似乎就是學科發展的無力。在這個問題上，其實不必太糾結，因為醫學倫理學只能解釋應該由醫學倫理學解釋的社會現實部分，而其他部分，要分別由其他因素來解釋。

〔修回日期 2017-03-10〕

〔編 輯 吉鵬程〕

Stripping the Medical Ethics of Bioethics

WANGYunling

(SchoolofBasicMedicalSciences,ShandongUniversity,Ji'nan250012,China,E-mail:wangyl@sdu.edu.cn)

Bioethics;Medical Ethics

R-052

A

1001-8565(2017)05-0547-02

10.12026/j.issn.1001-8565.2017.05.04

2017-0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