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三保 齊焱森
偽造并販賣景區接待票的行為定性
文◎張三保*齊焱森*
王某系修武縣云臺山景區管理局茱萸峰管理所工作人員,曾在景區接待辦公室工作。在接待辦公室工作期間,王某偽造了“修武縣云臺山景區管理局辦公室”印章。2015年8月,王某與云臺山鎮一足療店老板趙某預謀后,由王某偽造“修武縣云臺山風景區接待票”,交于趙某等人販賣給游客。截至案發,共查實已有27名游客使用了偽造的接待票,云臺山門票價格為210元,涉案金額總計5670元。
對于本案王某、趙某等人偽造并販賣景區接待票的行為如何定性,主要有以下四種意見:
第一種意見認為:王某、趙某等人的行為構成偽造、倒賣偽造的有價票證罪。云臺山景區接待票和云臺山門票具有同等地位,游客手持接待票可以游覽景區,因此,云臺山景區接待票屬于有價票證。王某私刻“修武縣云臺山景區管理局辦公室”印章,偽造云臺山景區接待票,交于趙某等人販賣給游客,王某、趙某等人的行為構成偽造、倒賣偽造的有價票證罪。
第二種意見認為:王某、趙某等人的行為構成偽造事業單位印章罪。接待票上沒有票面金額,只是在景區內部流通的一個通知單,不屬于有價票證的范疇,王某在云臺山景區接待辦工作期間,偽造了“修武縣云臺山景區管理局辦公室”印章,云臺山景區系正縣級事業單位,其行為構成偽造事業單位印章罪。
第三種意見認為:王某、趙某等人的行為構成詐騙罪。王某、趙某等人以非法占有為目的,偽造景區接待票,向游客隱瞞景區接待票系偽造的真相,騙取游客購票款,游客持“接待票”進而“騙取”云臺山風景區檢票人員的信任,享受景區服務,云臺山景區遭受門票損失5670元,王某、趙某等人的行為構成詐騙罪。
第四種意見認為:王某、趙某等人的行為不構成犯罪。王某、趙某等人的行為不構成偽造、倒賣偽造的有價票證罪,也不構成偽造事業單位印章罪,還不構成詐騙罪。王某、趙某等人的行為雖然欺騙了游客,但游客持接待票已進入景區游覽,游客沒有遭受損失,同時王某、趙某等人沒有直接欺騙景區檢票人員,王某、趙某等人的行為不符合詐騙罪“被害人基于錯誤認識交出財物”這一基本特征,王某、趙某等人的行為雖然存在嚴重的社會危害性,但因為其行為不能被犯罪構成要件預設的犯罪類型所覆蓋,應當作無罪處理。
筆者贊同第三種意見,本案王某、趙某等人的行為構成詐騙罪。主要理由如下:
第一,王某的行為不構成偽造事業單位印章犯罪。王某私刻“修武縣云臺山景區管理局辦公室”印章的目的是為了制作虛假接待票,詐騙云臺山門票款,屬牽連犯,其私刻印章的行為不是目的,而是詐騙的手段,按照牽連犯“目的行為吸收手段行為”的處理原則,王某的行為應當以詐騙罪論。
第二,王某、趙某等人的的行為不構成偽造、倒賣偽造的有價票證罪。云臺山景區接待票不屬于有價票證的范疇。《刑事審判參考》第170號案例對于偽造、倒賣偽造的有價票證罪中的“其他有價票證”做了如下界定:《刑法》第227條第1款規定,偽造車牌、船票、郵票或者其他有價票證,數額較大的,構成偽造有價票證罪。該罪的犯罪對象是車票、船票、郵票或其他有價票證。對于“其他有價票證”的認定,應當是與“車票、船票、郵票”具有同一屬性的有價票證,與“車票、船票、郵票”一樣,是由有關部門統一發行和管理、能夠證明持票人已付出票面標明金額的貨幣,從而有權持票要求相應的部門提供一定服務的票證,如飛機票,欣賞表演的門票(電影票、球票、戲票)旅游景點、博物館的門票等。此外有價票證一般具有下列特點:一是票證上要有一定的面額,即有價性;二是代表一定的經濟利益上的權利,即具有權利性,若只有紀念性、觀賞性,如火花、作廢的郵票等,則不屬于刑法意義上“其他有價票證”;三是票證的使用、發放范圍在相當的空間進行,對大多數或不特定的人有效,即公共性,若只對特定人有效的權利憑證,以及只在一個單位內有效的內部憑證等均不在有價票證范圍之內;四是票證體現的法律關系具有債權債務關系,其內容為提供或接受一定的服務。由上可見,云臺山景區接待票既不具有公共性、有價性、權利性特征,也不屬于法律意義上的債權債務關系。
第三,王某、趙某等人的行為構成詐騙罪。一般詐騙行為的受騙人與被害人同一,發生在詐騙行為人與被害人兩方之間,也稱為“二者間詐騙”。本案涉及王某、趙某等人與游客、云臺山景區三方之間的關系,雖然不是常見的“二者間詐騙”,但是三方之間的關系符合受騙人與被害人不同一的“三角詐騙”的特征,仍然構成詐騙罪。“詐騙罪中,受騙者和被害人不一致,但其具有處分被害人財產的權能或地位時,為三角詐騙,也屬于詐騙罪的構造。”[1]“在詐騙罪中,也存在受騙人(財產處分人)與被害人不是同一人(或不具有同一性)的現象。這種情況在刑法理論上稱為三角詐騙(Dreieckbetrug),也叫三者間的詐騙,其中的受騙人可謂第三人。”[2]
本案中王某、趙某等人屬于詐騙行為實施者;游客基于與云臺山景區之間的旅游服務關系,處于應付云臺山景區票款地位的人,因被王某、趙某等人偽造的接待票欺騙,陷入錯誤認識,將本應支付給云臺山景區的票款處分給了王某、趙某等人,但接受了云臺山景區的服務,沒有遭受實際損失,屬于受騙者而不屬于被害人;云臺山景區實際遭受了門票損失,屬于王某、趙某等人詐騙行為的被害人,在刑事訴訟中直接將云臺山景區作為刑事案件的被害人,便于司法實踐中將查扣被告人的贓款、贓物及時退還被害人或者判處被告人退賠被害人經濟損失。
對于實踐中發生的新的犯罪類型,出于法益保護和人權保障相協調的考慮,可以在條文意思的射程之內認定為犯罪。但具體認定為何罪,應堅持向最相符合的犯罪類型靠攏。[3]
綜上所述,應將本案中王某、趙某等人偽造并販賣景區接待票的行為定性為詐騙罪。
注釋:
[1][日]大谷實:《刑法各論》(第2版),黎宏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第242頁。轉引自秦雪娜:《三角詐騙限定之提倡》,載《中國刑事法雜志》2012年第9期。
[2]張明楷:《論三角詐騙》,載《法學研究》2004年第2期。
[3]張慶立:《偷換二維碼取財的行為宜認定為詐騙罪》,載《東方法學》2017年第2期。
*河南省修武縣人民檢察院[4543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