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科棟
西南政法大學國際法學院,重慶 401120
R2P原則的合法性和道德困境
嚴科棟
西南政法大學國際法學院,重慶 401120
R2P原則的提出既有強烈的理想主義的色彩,也是一種積極介入現實的制度設計。本文首先介紹了原則的由來和基本內容,進而從國家保護責任機制的兩個維度,即最低道德因素和民主標準出發,分析R2P原則的合法性,并對該原則和機制所面臨的困境作一定思考。
R2P;國家保護責任;合法性
保護責任是為改變國際社會干預的現實需要依然存在、然而傳統人道主義干涉又屢遭失敗和質疑的現狀而提出來的概念,是國際關系和國際法正在發生深刻變革的表征。保護責任是現代世界政治格局和后現代思維沖突和妥協的產物,在國際社會對大國缺乏制約的情況下不失為一次具有深遠意義的嘗試。
產生國家保護責任的主要推動因素有三點,首先是九十年代以來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打著人道主義和民主人權的旗幟四處干預,“輸出革命”,以一種理想主義的姿態試圖干預他國內政,推翻敵視美國的專制政府,使傳統人道主義臭名昭著,也因為無法平衡好尊重國家主權、人民自決權與保護他國國民的關系而遭遇失??;另一方面人們卻發現,無論怎樣反對國際社會的干預,無論有多少種理由反對外界插手內國事務,國際社會干預的必要性依然現實存在,而且這種必要性相當之高;現有全球治理機制在人道主義災難面前顯得遲緩無力,根源在于各國是否真正在意被干預國家的利益,沒有一個真正的國際公權力的存在,無論是決策還是行動很大程度上都取決于各國之間的扯皮和妥協,而單邊主義又是難以接受的。
目前R2P機制的主要代理人是聯合國安理會。2011年以來,聯合國安理會先后在利比亞、也門和敘利亞危機中給出努力,一定程度上顯示了國際社會的積極作為。R2P是正在形成的國際法規范,與之相應的是一種正在形成的治理機制,這是我們主要要探尋的問題。
R2P提供的是以預防和制止人道主義災難為主要目標并附帶和平解決國內危機和沖突的公共產品,其適當目標至少包含了限制國家主權的內容。它不是純粹的自利工具,而是要建立強制性規則,而強制性規則的實施需要很高層次的協調:國家間、國際組織間以及國家和國際組織間的協調。所以,為了從協調中獲得共同的執行力,必須考慮道德因素而限制自利的考慮。道德因素構成了R2P的重要合法性來源,而自利不能做到這一點,自利與強制性規則是當然不同的①,而是否道德的爭議是復雜的,我們這里僅以最低道德共識評價R2P,同時討論安理會和有能力的主要國家被允許做什么,其作為是否符合合法性標準。
第一個標準是,構成R2P原則合法性的最低道德共識是不得侵犯人權并符合基本價值觀念。較低的共識有利于機制的建設和推進,但從利比亞戰爭來看,依據R2P原則的軍事干預要滿足最低道德共識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即使安理會通過干預的授權)。一方面,國際社會干預不能不與本土政治勢力合作以縮短干預過程和降低干預成本,因此存在采取雙重標準,縱容了侵犯人權、違背基本價值觀的行為;另一方面,如果拒絕與本土勢力合作,或者對本土勢力提出嚴格的限制,干預過程將無限延長、干預成本也會高到可怕,甚至導致被干預國的恢復和重建因此半途而廢。如何契合最低道德共識,是實踐中需要平衡好的問題。另外,聯合國安理會是評估的主要機構,但安理會畢竟不是專門執行R2P原則的機構,安理會的代表們并不具有獨立的人格和判斷,安理會很多時候僅僅是大國角逐的舞臺,而非一個具有獨立人格的國際公權力機構??傮w來看,目前R2P的實施程序和具體實踐的路徑并不完全符合它所提出來的目標,而且缺乏有效的糾錯機制,這使得關于合法性的爭議被大大加劇了。
第二個標準是民主的標準。依據契約理論,國際公權力的力量理所當然來源于主權國家的讓渡,但事實并不是全然如此。國家至少主要是外生于國際體系的,而主權國家卻至少一部分是內生于國際體系的。國家在絕大多數情況下是自行建構的主體;但是,如果她認為自己是一個主權國家,那么她就需要得到至少一部分其他國家的承認,也就是說,主權產生于互動的角色關系之中②,主權國家不是完全的自行建構的主體。另一方面我們可以得出一個簡單的結論,那就國際法至少部分(也許是主要部分)來源于主權國家的行為習慣、國家同意和訂立的條約,也就是在國際立法中主權國家才是主要的能動主體。由此我們可以認為:國際法和主權國家的關系,并非因果作用機制,不是誰可以創造誰的關系,乃是典型的建構關系。以上的分析是為了說明契約理論所推斷的合法性與民主的關系并沒有全面地說明問題,不能完全達致民主標準(全球性民主)并不意味著沒有合法性(當然,如果能達致全球性民主,合法性理所當然會被增強)。因此,認為目前的承認度下的R2P原則可以滿足民主標準的論斷基本沒有爭議,核心爭議存在于執行的環節。
就國家保護責任而言,一個重大的難題就是對于民主國家和非民主國家的區分和不同處理中如何獲得民眾的支持。盡管民主國家暫時還沒有值得一提的人道主義災難的事例,也并不意味著永遠不會出現這樣的事例,而非民主國家這方面的事例就比較多一些。實際上,R2P原則所需要的是一種廣泛的贊同而不是對于被干預國家的民眾的同意,因為國家能力的問題,想要征求他們的同意是不可能的,而且也是沒必要的,也因為人道主義災難并不波及所有人,特別是在發生多數人暴政的情況下,要求得到被干預國以民主的方式同意,即便真的可以做到,那也是十分荒唐的提議。而對于非民主國家,實際上幾乎不可能獲得他們的真實想法,這種情況下以制止災難為目的的干預勢必要優先于形式上的同意權,即使保護少數人的生命會損及大部分人的其他利益。
關于對最低限度道德因素的討論我們可以發現建立一個具有獨立國際法人格的國際公權力機構其實是有必要的,但成本由誰來承擔依然是一個無法回避的問題,畢竟推進R2P機制的成本要遠遠超過一般的國際機制,具體成本之高沒有得到過準確計算,但參照美國最近打的幾場戰爭也可知一二了;關于民主標準的討論我們得出了一個實質民主和廣泛的贊同仍很重要,但具體程序并無絕對必要的結論,只要不招致主要國家的國內民眾的強烈反對,以及不會招致被干預國民眾的阻礙即可滿足民主標準(甚至特殊情況下后者也是可以缺失的)。總的來說,R2P機制是為限制主權者的肆意妄為,以及在某些時候實現對民主的糾偏因而具有核心價值。③
[注釋]
①Andrew Hurrell,“Legitimacy and the Use of Force:Can the Circle Be Squared?”Review of International Studies,31,supp.S.1,2005.16.
②[美]亞歷山大·溫特.國際政治的社會理論[M].上海: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14.10.
③艾倫·布坎南,羅伯特·基歐漢,趙晶晶,楊娜.全球治理機制的合法性[J].南京大學學報(哲學.人文科學.社會科學版),2011,02:29-42+158-159.
[1][英]H.L.A.哈特.法律的概念[M].許家馨,李冠宜譯.北京:法律出版社,2014.
[2]艾倫·布坎南,羅伯特·基歐漢,趙晶晶,楊娜.全球治理機制的合法性[J].南京大學學報(哲學.人文科學.社會科學版),2011,02:29-42+158-159.
[3][美]亞歷山大·溫特.國際政治的社會理論[M].秦亞青譯.上海: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14.
[4]何志鵬.保護的責任:法治黎明還是暴政重現?[J].當代法學,2013,01:145-153.
[5]楊永紅.從利比亞到敘利亞——保護責任走到盡頭了?[J].世界經濟與政治論壇,2012,03:69-81.
[6]蔡從燕.聯合國履行R2P的責任性質:從政治責任邁向法律義務[J].法學家,2011,04:140-150+179-1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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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2095-4379-(2017)27-0155-02
嚴科棟(1992-),男,漢族,浙江寧波人,西南政法大學國際法學院,國際經濟法專業碩士在讀。